林然然道:“你回去告诉你阿爸,这草果我出钱收,有其他山胡椒之类的香料我也收。还有蜂蜜,我还照这个价格收。”
    那孩子眨巴眨巴眼睛,刚想说什么,林然然就笑道:“你要粮食也可以,我拿粮食跟你换。”
    “嗯!我一定给你带!”那孩子挠挠头,“可我拿到哪里给你呢?”
    林然然告诉他自己的地址和名字,反复说了两遍,那孩子就用力点点头:“我记住了!我叫阿布。”
    “好,阿布,一言为定。”林然然谈妥了这笔生意。
    阿布得了米和盐,完成了任务,背起跟自己差不多高的背篓晃悠悠地转身走了。林然然背着人把蜂巢收进空间,转头发现孩子们都不见了,顿时吓出一背冷汗。
    她赶忙跑过去,在一个山民姑娘卖蓝染布的摊子前找到了红霞嫂和谢绯,“小秋小景呢?!”
    “啊?不是跟着你吗?”红霞嫂道。
    林然然的腿一下就软了:“不会被拐走了吧?!”
    “……那不能。”红霞嫂这个当妈的心比她还宽,笑道,“刚才我瞧见前头拐弯那儿摆着糯米糕摊子,肯定在那儿呢!”
    边上卖水萝卜的也笑:“这啥年头,谁敢拐孩子啊?”
    林然然暗暗舒口气,镇定下来。也是,她一下子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在二十一世纪,而是在这个偷根针都要游街的年代。只听说谁家的鸡被偷了,还真没听说过拐孩子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赶紧跑到集市前头去。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豆浆香味迎面飘来。只见一座小磨坊坐落在水上,溪水从山上冲下来在这里拐了个小小的弯,沿着磨坊往下温柔流淌。
    磨坊敞开门,热腾腾的豆浆香气就从那口大锅里冒了出来,还摆着两板豆腐。几个妇人也借着磨坊的东风,支起小摊卖起麦芽糖、煮花生和糯米糕条等小吃食来。
    这里头最受孩子欢迎的莫过于糯米糕条了。捣得黏黏糯糯的糯米裹一点点红豆沙,搓成长条盘在芭蕉叶上。白嫩嫩的糯米糕条摆在碧绿的芭蕉叶上,馋得一圈儿小孩子拖着自己爸妈或奶奶不肯走。大人只好摸出一分钱买一小截给孩子解解馋。
    林然然定睛一看,其中两个可不是自家弟弟妹妹吗?还有铁蛋铁牛,全眼巴巴地站在小孩堆里看呢。林然然的心重重掉回原地,走过去道:“不听话,怎么到处乱跑?”
    小秋拉住林然然的手,依赖地叫了声姐姐,解释道:”我没有乱走,我看着弟弟呢。“
    小景则一下子抱住林然然的腿:”姐姐,姐姐~“
    他一边撒娇,一边拿眼睛瞅那糕摊子,小心思昭然若揭。林然然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不是给了你零花钱吗?“
    小景掏了掏口袋,把口袋翻过来给林然然看,委屈道:”忘记带了……“
    林然然无可奈何地捏捏他的小脸,冲铁蛋铁牛招招手,一起走到摊子前:“这个怎么卖?”
    摊子前是个穿山族服饰的年轻妇人,俊俏眉眼瘦长腰身,一口白牙笑起来别提多好看了:“一分钱一截。”
    林然然比划一下:“那给我切两分钱的,切四……七份。”
    林然然数出一毛四放在妇人的小手绢上。妇人切下一截糯米糕条就扔进豆粉里滚一圈,再拿干荷叶包起来递给林然然。
    四个小馋猫一人一根,两根裹好放在篮子里,林然然拿着最后一根咬了口。这新杵的糯米糕条就是香,又韧又软,豆粉的口感又中和了腻味,简直令人吃得停不下来。
    林然然带着四个孩子站在摊子前吃得香甜,把其他孩子可眼馋坏了,倔驴一样在摊子前不肯走,一时间糯米糕条的大为畅销,把那俊俏妇人忙得团团转。
    红霞嫂和谢绯这时候才姗姗来迟,两人还拿着块蜡染布有说有笑的,一看见林然然带着孩子们吃得满嘴豆粉,都笑了。
    “你们倒先吃上了。把肚子填饱了,还吃得下豆花吗?”
    第66章
    “咋吃不下?赶了一早上的路,肚子早就饿扁了。”林然然笑道,拿出两个荷叶包的糯米糕条递给红霞嫂和谢绯。
    红霞嫂埋怨道:“你咋又乱花钱!我不饿,给小秋小景吃吧。”
    林然然直接把荷叶打开,糯米糕条塞她嘴里:“咱们今天就是出来花钱的,你又说这些。”
    红霞嫂噗嗤笑了,咬着糯米糕条眯眼道:“好吃,这个味儿只有那些山民女人做得出来,这豆粉真香!”
    谢绯也得了一根,小口小口地吃着,吃相十分秀气:“我哥那年去扛活,也给我带过一种山民做的油粑粑,真的很好吃。”
    说话间,小磨坊里热闹起来。两个穿着围裙的汉子搬着一个黑釉小缸出来了,摆在豆腐旁边。两个汉子一个中年一个老年,身材都是常年劳动出来的健壮。
    老年汉子拿脖子上的毛巾擦把脸,吆喝道:“新出的豆花!”
    他就喊了这么一声儿,就坐在边上歇息了起来,拿个葫芦瓢喝水,明明面前的锅里咕嘟着香喷喷的豆浆,他却宁愿喝生水。
    林然然几人连忙走到摊子前,只见缸里的豆花刚刚凝结而成,热腾腾白花花,好像一碰就会碎掉。林然然深吸一口气,这豆花的香味实在太诱人了。
    红霞嫂跟那老汉打个招呼:“李大伯,最近身体怎么样?腿还疼吗?”
    “还成,托你的福。”那李大把水瓢一扔,道:“打豆腐?”
    红霞嫂笑道:“先喝碗豆花。李大伯,咱们没带豆子,付钱行不?”
    李大站起来:“一碗三分,加糖五分。”
    “哎,成!”红霞嫂点点头。
    只见长条木案上摆开几只粗陶碗,李大用一个平底大铁勺往缸里挖平平一勺豆花,力度轻柔无比地放进粗陶碗里,那颤巍巍鲜嫩得像布丁的豆花一点都没有被弄碎,仍然散发着丝丝热气。
    跟甜水村一样,坝上村也遭遇了发不出春粮的财政危机。他们村大队长脑子灵活,一拍脑袋决定自己开源,把大队磨坊重新开了,磨豆腐换钱。今儿是头一遭,先便宜自己村里人,定价可便宜了。
    乡下人就是实在,这粗陶碗分量可不小,一碗才三分钱。林然然记得在城里的国营饭店,比这小一半的一碗豆花就要卖到五分钱,豆浆也是三分钱。那大锅里的豆浆咕嘟咕嘟地沸腾着,白得像牛奶一样。林然然也要了一碗,只要一分五毛钱。
    豆花一上桌,大家伙都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豆花,只见它白色馥郁没有丝毫杂志,像牛奶凝结而成,柔滑细嫩,放入口中一抿,浓郁的豆香就在口中融化开来,虽然一点调料也没加就已经让人回味无穷了。
    林然然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蜂蜜罐子,给每人的豆花里都加了一勺蜂蜜。那百花蜂蜜的香味清香而又不会过于喧宾夺主。鲜嫩的豆花里拌上香甜的蜂蜜,美味更是提升了一个档次。这下不仅是林然然陶醉地眯起眼,其他人也是赞不绝口。
    谢绯奇道:“然然姐,你哪里弄来的蜂蜜啊?刚才见你篮子是空的啊。”
    林然然笑眯眯道:“我变出来的呗。”
    谢绯不解,红霞嫂笑道:“这然然啊就是属孙悟空的,啥都能变出来。”
    见谢绯还是一头雾水,林然然笑道:“刚才在集市上买的,看见那小孩儿的蜂蜜没人买,怪可怜的。”
    红霞嫂啧啧道:“这蜂蜜味儿真好,可惜蜂巢不好弄。你这蜂蜜多少钱买的?我也弄一点回去。”
    林然然算了算,“五块吧。”
    红霞嫂哎哟了一声,连道太贵了。现在白糖黑市一斤也才一块五左右,蜂蜜还不如白糖甜,还是算了吧。
    红霞嫂对谢绯道:”刚才咱在那摊子上看见的古巴糖还成,一斤才七毛,咱买那个去。“
    古巴糖是从古巴进的一种粗砂糖,比精制砂糖少了几道工序,纯度低、杂质多、水分大,外表和味道都接近红糖,价格却比白砂糖便宜了近一半。图省钱的百姓都会选择买古巴糖,冰棒厂做冰棒也常选择古巴糖来代替白砂糖。
    林然然笑笑,扬声道:“李大伯,再来一碗豆花。”
    这豆花味道太好了,不仅香,而且鲜嫩得入口即化,没有几十年的手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李大应了声,又接了碗过去。
    这时,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牵着个小女孩过来了,眼巴巴地站在摆豆花的长案边看着林然然几人吃豆花。林然然不由得也看了看他们。
    “走开!回家去!”李大呵斥一声,把那两个孩子吓得撒腿跑了。他把一碗豆花放在林然然面前,转身又回去看豆花了。
    林然然拿起勺子赶紧趁热吃了一口,这次她没有再加蜂蜜,而是要享受这原汁原味的豆花香。
    红霞嫂得意道:“咋样?这李大在我们村可是磨了几十年的豆腐,家传手艺!就是命不好,解放前拿攒了半辈子的钱买了这间小磨坊,结果被打成富农,没收了磨坊!”
    谢绯吃豆花的动作一下慢了下来,林然然皱皱眉:“那也太倒霉了吧?他现在怎么又在磨坊干活?”
    红霞嫂小声道:“李大人挺好,大家伙都觉得他冤枉。见他们一家人没了营生,就又让他们来磨坊干活儿。偏他死心眼儿,把公家的帐当成自家的。他磨了这几年豆腐,自家小孙子楞是一口豆浆都没喝上!”
    林然然道:“就是刚才那俩孩子?”
    “可不是。”红霞嫂唏嘘道,“不仅是自家孩子,村里干部、大队长家的来换豆腐,给他虫蛀的豆子他不收,想让他多切一块半块,没门儿!为此没少得罪人,哎。”
    林然然吃豆花的动作慢了下来,余光看见那个满头花白,认真地摆弄豆花的老人,心里也是唏嘘。忽然看见谢绯低着头,碗里的豆花被她搅合得稀碎,连忙冲红霞嫂使个眼色。
    红霞嫂一下明白过来,谢绯家可是被斗倒的大地主啊!她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红霞嫂后悔不已,忙转了个话题:“对了,咱得回我娘家一趟,把豆子背来。这上半晌的豆腐最好,咱们趁早换了!小绯,你换不换?我们村这豆腐可便宜,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啦。”
    谢绯也心动了:“我哥给了我两块钱呢。”
    “傻丫头,换豆腐当然用豆子换啦。豆子先去我娘家拿,回家你还我就行。”红霞嫂道。
    林然然想了想,道:“嫂子,我看着几个孩子吧,你们回去拿。这一大堆来来去去的也不方便。”
    “也行。”红霞嫂道,“小绯跟我去背豆子就行。”
    说着,红霞嫂带着谢绯先往自己娘家去了。林然然擦擦嘴,冲几个孩子道:“你们先吃着,姐姐去看看豆腐是怎么做的。”
    小秋乖乖地点头:“嗯,我看着弟弟们!”
    小磨坊里热气腾腾的,李大正忙着搅合豆浆,也没理会林然然。林然然就自己在磨坊里参观起来。
    这磨坊一分为二,前头是煮豆浆做豆腐的地儿。后头却跟牲口棚连在一起。一只驴子眼睛上蒙着黑布,拉着一口大石磨慢吞吞转着圈,李大的儿子李二把泡好的黄豆放进石磨里,时不时用一把竹刷把溢出的豆子刷回去。
    豆浆就顺着石磨的凹槽往下流淌,落进一个大桶里。这些豆浆还不能用,得先过滤。原豆浆倒进一个大布袋里用力挤压,剩下的豆渣则丢在一边。
    正巧一锅豆浆已经煮好,李二把豆浆倒入一个大缸里,兑入盐卤。他小心地舀出一部分放入黑釉小缸里,这些豆浆凝结后就是豆花。剩下的则小心倒入蒙好纱布的模具里,压上一块大青石。等把多余的汁水挤出来,这一板豆腐也就成形了。
    李大李二的豆腐做得特别好,一块块嫩豆腐光嫩如玉,一点气孔都没有,生吃都已经十分美味了。他们会做两种:嫩豆腐和老豆腐。听红霞嫂说李大做臭豆腐也是一绝,可惜现在压根没人吃了,他也就不做了。
    除了嫩豆腐和老豆腐之外,还有豆腐干、豆皮和千张这几样豆制品。
    揭豆皮也是一个技术活儿。偌大的豆浆锅沸腾着,李大用一个竹篾子斜插入豆浆锅里,凝神透过白腾腾的雾气眯眼静候,等到一层半透明的豆皮凝结起来,手腕用巧劲儿一挑,一整张豆皮就被揭起来了,挂在一边的竹篾上,然后再等着下一张。一锅豆浆也只能揭四五张豆皮,因此这豆皮可是抢手货。
    林然然看得全神贯注,冷不丁那李大开口道:“丫头,偷师哪?”
    “啊?!”林然然吓了一跳,就见李大眯着眼看着自己。
    林然然尴尬地揉揉鼻子,笑道:“没,我瞧着您手艺好,一时看入迷了。”
    她也就是想偷偷学两招而已,没想到这李大还挺精明。林然然赶紧道:“李大伯,我想问问您这些豆渣卖不卖?”
    “咋?”李大话不多。
    林然然小心道:“我以前吃过豆渣饼,挺好吃的,想买一点儿。”
    李大道:“豆腐不吃,你买豆渣?”
    李大皱纹丛生的眼睛锐利起来,打量着林然然。
    这豆渣在这年头可没啥人吃了,只有村里最穷的人家买不起豆腐,才会来换点豆渣吃。林然然的长相俊俏白净,穿得也是干干净净。她刚才可是要了好几碗豆花,还在门口买了七根糯米糕条,一看就是个大手大脚的城里丫头,咋就惦记上豆渣了?
    李二这时候走过来道:“爹,人家姑娘想买就卖给她点儿呗,这豆渣反正也没人要。”
    “这是村大队的东西,咋能说卖就卖?大队只让咱卖豆腐,可没说豆渣也能卖!”李大是个认死理儿的。
    林然然差点落荒而逃。还好刚才听红霞嫂说过这老头儿铁面无私,她没敢拿粮票点心来贿赂他,要不这会儿还不得被他扭送去村委会啊?
    李二还想说情:“爹,您……”
    李大咳嗽一声,“我去看看豆子泡好没。”抬脚走了。
    李二抱歉地冲林然然笑笑,“姑娘,豆渣的事儿我待会儿问问咱们村干部。你要是想换豆腐、豆花,我现在就给你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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