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摇着头,也握紧秦宁之的手,急切道:“不,我做错了事我自己承担后果,宁之你不该牵扯进来,相反的,你要撇清关系,明哲保身才是!否则,否则若是叫国公府的人知道了,你只怕会因此受累!”
    陈氏这件事是她一人做的,她一力承担便是,若是宁之牵扯了进来,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番,只怕也脱不了干系,国公府的人怎么会愿意娶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回府?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连累了宁之!
    秦宁之听完这句话却皱起了眉头,她板着脸看向方氏,严肃道:“母亲难道以为女儿是那种为了自己置母亲安危于不顾的白眼狼吗?我不管国公府的人怎么看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护您周全的。”
    “傻丫头……”方氏忍不住落下泪来,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熨贴,“是母亲连累了你,母亲太蠢了,轻易就被陈氏激怒,才将自己落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宁之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被陈氏激怒?难道这件事不是母亲提早谋划的吗?”
    “怎么会,若母亲早有准备,如今就不会落到这个境地的!当时若不是陈氏激怒母亲,母亲是万万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就对她动手的!”
    秦宁之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眸光也变得幽暗。
    对啊,母亲说得对,她先前怎么没想到,若这一切是母亲早就计划好的,又怎么会被大伯和三婶娘撞见?母亲是善良懦弱,这不代表她傻,她真要对陈氏下手的话,肯定会事先做好准备让自己全身而退的。
    “陈氏是如何激怒您的?您又为何会出现在陈氏屋里?我不是跟您说过,暂时不要与陈氏私下见面吗?”就像在一团乱麻突然找到了一个头绪,秦宁之的思绪顿时明朗起来,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方氏被她这么一说,既也开始觉得有些蹊跷,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秦宁之。
    “陈氏她是故意的。”听完方氏的话,秦宁之想都不想的就下了结论。
    陈氏是故意的,故意引导母亲去推她,包括大伯和三婶娘,应该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目的就是做她的人证,好坐实了母亲行凶的罪名。
    否则已经投靠了二房的三婶娘,又怎么会这么巧地出现在陈氏的屋子里?
    “母亲,您被陈氏设计陷害了。”秦宁之又一次斩钉截铁道。
    方氏吃了一惊,不可思议道:“可是你说她是真的小产,那就证明她腹中真有孩子,她怎么可能为了害我就牺牲自己腹中的子嗣?这不可能啊!”
    她自问,她和陈氏的深仇大恨还没有到可以让陈氏牺牲自己孩子的地步。
    再者,她不觉得陈氏会丧心病狂到如此。
    “这也是我所困惑的。”秦宁之皱着眉,同样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究竟是为什么,陈氏愿意牺牲掉自己的孩子来给母亲下套呢?
    要知道,若她这胎是个男孩,一旦她生下来,可就变成她为所欲为的资本了。
    她会为了陷害母亲就放弃自己的资本?真根本不能利益最大化啊!
    “难不成她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你大伯的?”方氏大胆地提出了一个想法,“她怕事迹败露,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个孩子,而我,只不过是被她这出苦肉计顺带拖下水的人。”
    秦宁之摇摇头,否认了这个答案,“不会的,她当时一直都在她自己房里,没机会接触外男,再者,就算她腹中的孩子真的不是大伯的,只要孩子的亲生父亲不找上门来,我想一辈子都不会被人知道的。”
    “那是为何?”方氏心中也充满了疑虑,渐渐抵消了她先前的愧疚感。
    “我……”秦宁之刚想说话,外面突然响起了急迫的敲门声,随后便听到青瑶道:“姑娘,时间已经到了,老太太派人来带您回去了。”
    “四姑娘,这么久了,您和二太太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吧?二老爷也已经回了府,老太太找您过去与他们一起商量这件事。”秦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红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秦宁之知道自己不能再多留了,只握紧方氏的手,坚定道:“母亲,您别害怕,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调查清楚的,我绝不会让您蒙受不白之冤。”
    方氏点点头,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她知道不管结果怎样,宁之都在她身边。
    秦宁之出了门,正对上青瑶焦急的面容,“姑娘,怎么样没事吧?”
    秦宁之摇摇头,不愿多谈,只朝一旁的红缨问道:“父亲回来了?”
    红缨道:“是,不知是谁去给二老爷通风报信,二老爷便提前回府了,现在正在与老太太商讨二太太这件事。不过四姑娘您不用担心,不管怎么说,二老爷都会保全二太太的。”
    秦宁之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这件事的是非对错尚未分明,需要保全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红缨讶然地看了她一眼。
    秦宁之却不再看她,而是迈步向前走去。
    既然陈氏用苦肉计,她就陪她将计就计。
    寿安堂内此刻的氛围是一片压抑。
    秦寅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接受着秦子对他的痛斥和批判。
    “二弟,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都为子嗣的事情伤神,如今你大嫂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再次怀上了身孕,弟妹居然会做出这等如此之事!你居然还口口声声请求我原谅她,难道她的命是命,我儿子的命就一文不值吗?!”
    “大哥,我不信墨兰会做出这种事,这其中必定有隐情,还请母亲明察!”秦寅依旧跪在原地,嘴里却怎么也不肯服软。
    他与方氏夫妻十几载,十分了解方氏的为人,他是绝不会相信方氏故意推倒陈氏的。
    秦子闻言,立刻暴跳如雷,“我亲眼所见又怎么会假?!你这意思难道是在说我们冤枉你不成?谁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
    “大伯父说得对,没有谁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只是……”秦宁之突然掀帘走了进来,然后望着怒不可遏的秦子一字一句道:“若这个孩子本身就有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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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扳回局势
    秦子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看着秦宁之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秦宁之目光无惧地看着秦子,重复道:“大伯父不要激动,侄女儿也只是合理猜测而已。一般情况下,大伯母自然不会牺牲自己的孩子来陷害我母亲,可是,若这个孩子本身就有问题,本身就保不了多久呢?”
    秦子听闻她这番话,眼睛都红了,什么儒雅什么风度此刻全没了,冲上前就狠狠地甩了秦宁之一个耳光,“畜生!你跟你母亲都是丧心病狂的畜生!我真没有想到,我秦府居然养出你们两个没有良心的蛇蝎毒妇!”
    说着,又转向秦老太太,哀恸道:“母亲,您说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秦老太太盯着秦宁之,一双眼睛也是又凌厉又幽暗,“宁之,我知道你想为你母亲脱罪,可做人,是万万不能失了良心的。”
    秦宁之的脸上火辣辣地烧疼起来,方才秦子那一巴掌可谓是用尽了全力,可以想象他当时有多恨她。
    所谓的叔侄亲情,在利益冲突的时候根本不值一提,也难怪上一世,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伯父,在陈氏谋划着要害死父亲母亲的时候,没有做出任何反对,沉默着接受了这一切!
    当年父亲战死沙场,母亲被迫殉情,她与文哥儿孤零零地跪在灵堂间哭泣的时候,大伯父可有想过“良心”二字?
    当她被国公府的人弃之如履,当文哥儿因考不上功名放弃自己颓废度日的时候,大伯父又可有过一丝一毫的反省?!
    没有,他当时正在做着升官加爵的美梦呢!
    真正失了良心,丧心病狂的一家人,是大伯父一家才对!
    母亲和她,又何错之有?!
    就算母亲不是失手,是真想害死陈氏腹中的孩子,那也是以一报还一报罢了!
    血海深仇不过如此,她又何须感到愧疚?!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心瞬间就硬了起来,她看了看跪在地上脊背挺直的父亲,而后握紧了双拳,看向秦老太太,一字一句坚定道:“我没有错,这一切我都有证据,方才我替大伯母把了脉,她气血两亏,体质虚寒,虽说是刚小产的缘故,但这跟她原本的身体素质也有关系,当年大伯母生下双生子差点难产而死,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可身体是早就损耗了,这十几年来也果然没有怀上身孕,怎么就会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怀上了身孕?祖母,难道您就不觉得蹊跷吗?”
    秦老太太果然一愣。
    秦宁之又趁热打铁,继续道:“我曾经在古书上看到一种偏方,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迅速怀上身孕,不过此方极为邪恶霸道,不仅会对母体造成伤害,造成终身不孕,腹中的胎儿也十有九不全,多数不是很快落胎,便是生下来是个死胎,能存活的几率万中无一,所以也就没有人再去尝试,逐渐就失传了。可孙女儿知道,此方在民间赤脚大夫那儿还是有一些市场的,多数求此方的妇人是为了开给府中小妾,不仅能彰显其大度,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威胁,可也有一些妇人,是为了自己求的,她们之所以敢冒险的原因,是因为她们本就生不出孩子,便甘愿冒此一险,孩子能顺利生下来最好,生不下来落了胎,还能借此使一出苦肉计,去换取更大的利益,此等两全其美之事,对她们而言,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秦宁之的一番话虽然没有提及陈氏,但显然已经给陈氏定了罪。
    其实她在听完母亲的那番话后,就已经在想脱罪的法子,方才在来寿安堂的路上,她绞尽脑汁想了一路,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上一世看的偏方大全,当时是师父为了告诫她不能用这些歪门邪道才给她看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大用场。
    她不知道陈氏是不是真用了这邪门的偏方,可不管是不是,她都要让她说出的这个理由成为事实真相!
    秦老太太惊愕地看着秦宁之,她显然被秦宁之忽悠的信了大半,“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秦子也是震惊不已,可下一秒,他就怒不可遏道:“一派胡言!宁之,大伯父知道你懂医术,可这不是你血口喷人的资本!”
    就连跪着的秦寅都不可思议的转向秦宁之,眸中的情绪复杂难言。
    秦宁之冷笑一声,淡淡道:“我血口喷人?那大伯父对大伯母十几年都怀不上孩子,却在短短几个月内突然有了身孕又作何解释?且这几个月大伯母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若是问心无愧,她又何须遮遮掩掩?若大伯父想要证据,我也可以给您一件一件地找出来!从给大伯母瞧胎的大夫,到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再到她流掉的那个胎儿,若是有问题的胎儿,我一眼便能分辨出来,倒是大伯父,你敢不敢?你敢不敢面对事实真相?!”
    秦宁之这一连串的问题瞬间把秦子给问懵了,他看着秦宁之斩钉截铁的样子,突然间不敢确定了。
    他怕了,万一查出一切真是陈氏自作自受,他没办法承担骂名。
    大房在秦府,已经举步维艰了,他又怎敢让大房又一次陷入困局?
    “还有。”秦宁之看着秦老太太和秦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招已经起了作用,便缓了凌厉之色,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我方才与母亲见了一面,她跟我交代了前因后果,她承认确实是她冲动了,可那是因为大伯母刺激她,大伯母在母亲面前说要害死我,才导致母亲与她争执,这才不小心失手推倒了大伯母,可母亲同样也被大伯母抓伤了,要说对错,母亲纵然有错,可却不是始作俑者,这一切,不过是大伯母自作自受。”
    “你!”秦子瞪大了眼睛,想要大声反驳,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秦老太太冷静了下来,沉吟片刻后,问道:“好,只要你能把证据都摆在祖母面前,祖母可以饶过你母亲。”
    “我需要时间。”秦宁之望着秦老太太,“有些证据找起来并不那么容易,比如大伯母在闭门期间见过哪些人,又是谁给她的偏方,我相信大伯母敢这么做,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要抓到把柄,并不是那么容易。”
    “祖母给你七天的时间,若七天内你还是找不到证据,祖母连你一同问罪!”秦老太太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好。”秦宁之毫不畏惧地直视过去。
    她能为母亲争取到七天的时候,已经足够了。
    至于证据,她会让陈氏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宁之带着秦寅出了寿安堂。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秦寅就拉着她道:“宁之,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你可能尽快找到证据?”
    秦宁之点点头,并不打算告知秦寅自己内心的想法,只道:“父亲也要帮忙查找证据,尽早洗脱母亲的罪名,否则只怕大房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秦寅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没想到一向与我情同手足的大哥,竟然恨不得置你母亲于死地,这么多年来,我与你母亲何曾亏待过他们大房?何至于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父亲只要知道,除了我们自己,谁都不可以信任,千万不要指望一个人的良心。”秦宁之握紧了双拳,眸光晦涩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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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九章 威胁
    “唉,父亲真的算是看明白了。”秦寅整个人都颓唐了下来,显然对这个事实难以接受,他愧疚道:“是父亲对不住你母亲,父亲太自以为是了,之前因为玉姐儿的事还跟你母亲发生过争吵,你母亲早就看清了大房一家的人品,觉得他们不值得帮助,父亲却还责怪你母亲太冷血无情,可没想到……唉,希望你母亲不要怨恨于我。”
    “不会的。”秦宁之轻轻拍了拍秦寅的肩膀,安慰道:“父亲一向孝顺善良,心胸豁达,相比起提防算计,更愿意去相信身边的亲人,这是您的优点,是母亲喜爱,女儿敬爱的优点,母亲会理解您的。”
    秦寅没想到秦宁之这一次如此通情达理,心中更是愧疚万分,觉得自己所谓的“真诚善良”让自己真正的亲人受了苦,看来今后再也不能如此了。
    “父亲知道了,回去吧,我们回去后再慢慢商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不知道文哥儿怎么样了,但愿他不要被吓到。”秦寅拉过秦宁之的手,父女两个一前一后地往墨香居而去。
    此时夕阳西下,淡淡的暖阳洒在父女二人身上,在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照射出两个长长的身影,可岁月静好的表象下,却暗藏着波涛汹涌。
    秦宁之感受到父亲手上传来的淡淡的温度,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涩,经此一役,父亲总算是认清楚了大房的人品,可也不知,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愿,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两个回到墨香居后,青杏便急急忙忙地冲上前道:“老爷,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太太呢?太太没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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