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记忆里,他很少这样用尽全力地抱着她,似乎要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被清风找回来的时候,他阴沉着脸站在她面前,她心虚害怕,只能缩着脖子怯怯地看他,见他突然伸出了手,吓得立刻要逃,可下一秒,却被他紧紧揽入了怀中。
    那个时候他也如现在这样,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地抱着她,沉着声在她耳边低语,“下一次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
    那个时候,她也如现在这样,任由他抱着,一颗心却跳乱了节拍,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这些过往,秦宁之的鼻头突然酸涩起来。
    她突然不敢确定,上一世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曾喜欢过她?
    “秦宁之,你以后,试着喜欢我好不好?”顾景元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秦宁之的心跳得更快更乱了。
    此时此刻,天地间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只余下她猛烈的心跳和他认真的询问。
    许久,她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你,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顾景元点点头,又将她搂紧了几分,强调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上一次与母亲谈话之后,他沉下心来想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人,所以并不敢确定对秦宁之莫名其妙的情愫到底是什么,他需要冷静,不能冲动。
    可他发现,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她,看书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甚至睡觉的时候,不知怎的,她的音容笑貌便会钻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尽力克制自己思念的情绪不去见她,可每当她来国公府找长宁的时候,他的一颗心都异常烦乱,根本做不了任何正事。
    陆岑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着问他是不是春心萌动了,他才恍然发觉,原来他已经表现得这般明显,他甚至没办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就在方才,他突然见到了她,思念便如排山倒海般从他的心底倾泻了出来。
    他才终于确定,他喜欢她,喜欢到,他愿意陪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相比顾景元的清醒坚决,秦宁之的脑子此刻则成了一团浆糊,面对顾景元突如其来的表白,没有任何经验的她根本无从回应。
    害怕、欢喜、犹豫、怀疑,许多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叫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他会娶她吗?
    这一世,他会庇护她吗?
    “二少爷!秦四姑娘!你,你们在做什么?!”就在秦宁之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秋葵不可思议的喊叫声。
    她猛地回过神来,那些旖旎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只余下慌乱和害怕。
    完了,都被看到了。
    想到这儿,她手忙脚乱地推开了顾景元,也不去看他脸上的神色,仓皇逃跑。
    怀里的温香软玉突然离开,顾景元有一瞬间的失神,再看到秦宁之几乎夺命而逃的背影,一颗心像是沉入了深渊里。
    看来,他被拒绝了。
    “今晚的事,不准说出去。”顾景元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便也转身离去。
    秋葵仍然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顾景元的神色像是见了鬼一般。
    老天爷,告诉她,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二少爷,二少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啊?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秋葵恍恍惚惚地回了府,被告知书闲郡主已经找到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她早已经被方才的事吓懵了。
    寿宴开始后,她仍然是一脸恍惚。
    顾长宁找到她,问道:“你去哪儿了?白露说你去秦府找宁之了?”
    秋葵呆呆地点点头。
    “你们去哪儿找我了?宁之了?现在回去了吗?这大晚上多危险。”顾长宁一脸担忧。
    秋葵呆呆地回答,“去了城西小河边,秦四姑娘……回,回去了。”
    “那就好。”顾长宁松了口气,也不再管,与坐在旁边的贵女聊起了天。
    另一边的孙婉莹却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城西小河边?
    她一直没有见到顾景元,让她的丫鬟偷偷去打听,方才她的丫鬟来报,说是顾景元回来了,衣裳上似是沾染了些湿土,又去换衣裳了。
    顾景元又去了哪儿?
    会跟秦宁之有关系吗?
    “就只有你与秦四姑娘两个人去找了吗?还有其他人吗?这多危险。”孙婉莹突然担忧地问道。
    秋葵摇摇头,下意识地答道:“不,还有二……”可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顾景元的叮嘱,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回过了神来,掩饰道:“还有秦府的几个下人,没事的,现在秦四姑娘已经回去了。”
    孙婉莹装作了然地点了点头,可心里却几乎确定了,顾景元方才一定和秦宁之在一起。
    她心里又恨又气,可前阵子出了长公主和白书瑶的事,虽然长公主没有把她供出来,但她还是被很多人怀疑了,秦宁之估计也不会再相信她,所以免不了要避一避风头,并不能轻举妄动。
    还有一年,还有一年她就要嫁给誉王世子离开盛京城了,在这期间,她一定要想办法得到顾景元,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成为她的阻碍!
    顾长宁回过头看到孙婉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秋葵拉了过来,指桑骂槐道:“不是什么人找你问话你都要应的,当心被人给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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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取舍
    孙婉莹笑了笑,作出一副不与顾长宁计较的样子,淡淡道:“长宁,你大可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还是想告诉你,长公主那日在尚书府放火一事,我并不知情。”
    顾长宁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把人当傻子了,别人在你家放火你会不知情?也就仗着自己已经被皇后赐婚,所以才肆无忌惮罢了。”
    孙婉莹默默喝了一口茶,假装没有听到。
    顾长宁转过头去,也不理她。
    席间的其他贵女见状,也不好说什么,默默地吃起了饭菜。
    那边男客间的贺寿声已经响起,顾长宁身边的贵女问她,“郡主,你给顾老夫人准备了什么贺礼?”
    顾长宁眨眨眼,“一会儿你们就会知道了,绝对让你们都刮目相看。”
    “到底是什么呀?莫不是又是什么奇珍异宝吧?”
    “我看不会,看郡主这样,应该是什么名帖字画。”
    “你们都猜错了,郡主这阵子都没出来与咱们玩耍,一定是在给顾老夫人准备寿礼,我猜是刺绣。”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瞬间就轻松了下来。
    孙婉莹则像是被孤立了一般,可她却一点都不在乎。她不在乎其他任何人对她的看法,只要能得到顾景元,她愿意放弃一切。
    晋国公府的寿宴正在如火如荼地举行着,秦宁之却独自坐在空旷幽静的院子里冷静思绪。
    方才在城西小河边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景元会喜欢上她。
    不,不对,顾景元没有说喜欢她,他只是让她去喜欢他。
    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懂顾景元的想要表达的意思呢?
    要说不欢喜是不可能的,可冷静下来后,她更多的则是害怕。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上一世她那样爱他,求着他喜欢她,他却无动于衷。
    这一世她都决定放下他了,他又为何要来招惹她?
    他曾经放弃过她,她在他身上曾受到过惨痛的教训,她不敢赌,她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
    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定也不想看到她重蹈覆辙。
    她不该辜负了老天爷的这番好意!
    再者,就算顾景元是真的喜欢她又如何?陆氏依旧看不上她,晋国公府的人也不会接纳她。这一世她没有了忠烈遗孤的身份,更不可能会嫁给顾景元。
    她若接受了顾景元,传出去就是私相授受,不知廉耻,还会累及父亲和母亲为她蒙羞。
    哪怕陆氏为了顾景元的名声勉强接受了她,她也不过是落得和上一世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那些残存的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相反,心里反倒生出了阵阵寒意。
    上一世她被伤得太重了,一想起来便是锥心刺骨的冰冷和疼痛。
    秦宁之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去想那些痛苦的过往。
    许久,她才镇定了下来。
    她决定了,她不能接受顾景元,她要想个办法,尽快给自己定一门靠谱的亲事了。
    第二日一早,秦宁之便去了墨香居,找到了方氏。
    方氏还未起床,见她出现,吓了一跳,又见她眼睑下的一行乌青,惊诧道:“宁之,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国公府不是来信说郡主已经找到了吗?”
    秦宁之摇摇头,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躺到了方氏身边,然后像个八爪鱼一样环抱住了方氏,感受到了母亲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她才缓缓地放松下来,闷闷道:“母亲,我舍不得你。”
    方氏被她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举动弄得有些懵,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脸蛋,试探道:“乖,跟母亲说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曾经与我一道儿玩耍的林六姑娘马上要嫁人了,嫁给一个她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秦宁之仰头,看着方氏,“母亲,我将来是不是也会这样?”
    方氏愣了下,随即失笑,“你就是因为这个一宿没睡好?”
    秦宁之点点头,伸手紧紧搂着方氏,“母亲,我都十二了,之前您不是还想让我嫁给那个李志吗?”
    方氏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休得胡说,母亲那是被人给蒙骗了!你的夫婿,母亲是一定要千挑细选的,绝不可能再出现李志那种事!”
    “这么说,母亲真的在替我物色人家?”秦宁之顺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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