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在左翼。
    魏景的判断没有失误,而先前的布置早已停当。
    牛皮大鼓敲响,沉闷的“咚咚咚”,一下紧过一下仿佛敲在人的心坎上,鼓声急促到一个频率,魏景抽出佩剑,喝令:“诸将士听令,攻!”
    双方阵中同时爆起呐喊如雷,将士如海潮般汹涌澎湃,随着鼓声往敌军掩杀过去。
    既出中原,就不可能为了掩饰身份而避而不战,魏景照样亲身上阵,只他专门点了亲兵留意,非必要不靠近安王所在之处。
    只他刀锋过处,所向披靡,身周一度形成真空地带,又连斩安王麾下两员大将,实在由不得人不瞩目。
    安王很快留意到这位置,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没有接近,但就是这么远远一眺,骤然一种悸动突袭心脏。
    “此人是谁?!”
    银甲向日,刀锋折射出一点金晃晃的刺目光芒,如摧枯拉朽一般,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从未得见这般悍勇无双的人物,安王惊诧之余,心头猛一跳,有一种什么样的隐隐直觉,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人物。
    黄河决堤以来,很久没想起这个人了。
    “不,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瞬间安王汗湿重衫,只是他来不及仔细思量,就见得左翼大乱。
    不用多说,肯定是平阳军所在位置被杨泽猜了出来。
    少五万将士,战力差了不少,然而要面对的却是杨泽这么一个能征善战的强敌。
    平阳军不能不用,反复商议,左右腾挪,还是被敌方猜了出来,成为破绽。
    卫诩难得有几分诧异,挑挑眉,:“这杨泽果真了不得。”
    安王却是震怒:“传令,徐苍陈昂二将立即率兵驰援!”
    ……
    徐苍,魏景曾经的麾下猛将,大变后被贬往荆州边陲,得安王赏识重用至如今。
    平阳军这处破绽,安王也不是没有做过被盲狙到的准备的,反应也很及时,只可惜一步慢步步慢,在张雍所率的悍军猛攻下,平阳军一乱,后续就难以补救了。
    难以补救也得硬着头皮上。
    只是徐苍没有想到,骤晃一眼,他看远处的敌方大将竟恍惚看成了张雍。
    张雍,当年和陈琦等人率青翟卫,愤而离营,南下寻找齐王殿下,后渺无音讯。
    那如果这真是张雍,那杨泽……
    徐苍这一惊非同小可,长刀险些脱手而出。
    “徐兄弟小心!”
    陈昂及时赶到,替他架住另一敌将大刀。
    徐苍回神,连忙应战。
    只他忍不住分神瞥向另一边,寻找那恍惚是张雍的敌军将领,可惜对方杀远了,不见踪影。
    后续,徐苍就再没机会寻找此人了,因为益州军已顺着这个被撕破的口子趁势猛攻,鏖战至天黑,敌方已大胜。
    为了保存实力,安王不得不下令鸣金退兵。
    一步错,满盘落索。
    魏景率军乘胜追截了一夜,安王不得不退至平阳郡东南最边缘的巨丘城,这才勉强止住了后退的步伐。
    至此,魏景得平阳八城,只差一步,便将安王逐出平阳。
    作者有话要说:  徐苍,就是当年黔水两岸搜捕魏景那时,不得不听令安王设了陷阱诱捕旧主,但心里其实期盼抓不到的那个。
    第96章
    虽吃了一场大败仗, 但后续安王指挥得宜, 力挽狂澜,兵将损失并不太严重。除了那溃损的五万平阳军, 他本人的二十万亲军剩约十七万。
    但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损了三万精兵,平阳几乎丢尽了, 反攻难度极大。
    甚至杨泽大军还进驻八十里外的临襄, 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攻城,即便士气低落,将士们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巡防。
    可是此刻的安王, 心思却不全在上头。
    “你这是怎么了?”
    胜不骄败不燥,卫诩不疾不徐一如平日,布防安排妥当,他看安王神思不属, 微奇。
    安王眉心皱得紧紧:“百闻不如一见,这杨泽之悍勇,统军之能, 当世罕见也。”
    真太让人震撼了,这种人物, 根本不可能二十年都寂寂无闻。
    除非,除非他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迫使他从前不蛰伏。
    又或者,他从前本扬名的,只是……
    安王心跳漏了一拍, 这年龄,这崛起时间,更重要的是这当世罕见的军事才能和武力值。
    “谨之,你说这杨泽,会不会就是他?”
    “谁?”
    卫诩转念一想:“齐王吗?”他微微挑眉:“傅皇后之幼子?”
    “是,就是他。”
    安王终于将疑窦了一整天的事说了出来,越想越像:“齐王重伤带毒坠江,难保不死,而这杨泽是假的,他恰恰就在事发没多久至平陶上任。”
    他曾遣人去平陶探听过,但结果和预料一样,“杨泽”把痕迹抹得很干净,没一点不妥。
    大大小小的恰巧之处,汇集成流,安王有些坐不住了。
    “是与不是,使人细探就是;又或可传信益州,询问我们的人是否有见过杨泽真颜的。有则招来细问,无也无妨,他现今光明正大出得益州,总有破绽。”
    卫诩十分客观给出建议,并道:“只眼下千军万马,却是难以试探的,多思无用。”
    这是实情,安王蹙眉,一句“难以试探”在唇齿间咀嚼几遍,他点点头:“谨之说的是。”
    ……
    敌军士气低落,固守不出,而安王则仅凭直觉,便开始怀疑魏景身份。
    只这些魏景统统都不知,他携大胜逼退敌军至边境,士气如虹,遂率大军开进临襄城,虎视巨丘。
    韩熙打马紧赶几步:“主公,史焯已拿下。”
    史焯惜命又不舍老本,躲在东边的漆县。可惜五万平阳军战死的战死,溃逃的溃逃,已不存。而安王退军就根本没想起他,被率军攻占漆县的范磬逮了个正着。
    魏景眉峰不动,冷冷道:“杀了。”
    让他休妻的言论一出,虽狂妄不知所云,但在魏景心中此已是必死之人。
    张雍畅快,骂了两句“老匹夫”,忽想起一事,他忙禀:“主公,昨日开战不久,徐苍率军来援,不过我早有准备,未曾与他碰面。”
    徐苍,真是一个久违的人物,但却不陌生,魏景等人早就知道,对方如今在安王帐下听令。
    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无关。唯一要注意的,就尽量避免与之面对面,以免魏景身份过早暴露。
    张雍也安排了亲兵盯梢的,故而及时避开。
    没碰面就行。
    魏景颔首,物是人非,闻故人也不见触动,他听过就罢,立即安排各处防务,并遣出大批哨探,一来监视敌军,二来摸清巨丘城附近地形,寻找攻伐契机。
    总的来说,目前魏景已牢牢把控战局,稳占上风,他非常有信心在下一战将对方逐出平阳。
    只不过安王实力未曾大损,十七万大军凝聚在一点,这战机却不好找,得耐心。
    眼下双方在僵持着,谁也没动。
    僵持持续几日,魏景就没这么忙碌了,稍一空闲,他就想妻子了。
    唉,这次不能回去接她了。
    哎不过他能写信,让她来临襄和自己汇合呀!
    现如今,可以说平阳郡已落到魏景手里了。接手衙署政务,贴告示安民,招降逃卒等等,各种战后工作需马上展开。
    庄延邵箐等人后脚也出了汤谷道,只是这回,魏景却未能依照前言回去接她。
    不能亲自接,但汇合还是可以的。
    这回攻陷的城池有点多,邵箐等人分一分,差不多一人负责一个,他连忙写了信,让妻子到临襄来。
    临襄其实有他本人,还有季桓等一干人,真不需要特地分人来。邵箐接信又无奈又好笑,只她也是惦记他的,也未犹豫,接了信就直奔临襄。
    吃过一回亏,魏景谨慎没亲自去迎,而是使韩熙去,之后翘首以盼,算算时辰该差不多了,他“腾”一声站起:“余下琐事,明日再议,且散了罢。”
    说话间已三步并作两步,眨眼出了外书房不见人影。
    张雍莫名其妙:“先生,主公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走这么快了?
    季桓慢吞吞收拾案上公文,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摇摇头也走了。
    “哎,哎先生……”
    怎么了这一个两个的都这样?被嫌弃神经粗大的张雍挠挠头,想了想想不明白,算了,他也走吧。
    ……
    魏景奔出衙署大门,接着了邵箐。
    他亲自牵马,就将人扶抱下来。
    夫妻俩半月不见极想念对方,含笑对望片刻,肩并肩往下榻的屋舍行去,魏景道:“阿箐,我没能回去接你呢。”
    “我自己来不也得么?”
    他语带歉意,邵箐含笑瞅他:“我夫君真了不起,半月时间,就取下了平阳。”
    魏景很喜欢她夸他,这点邵箐很清楚的,当然她这话也不单纯为了夸,语气中难掩骄傲。
    他确实很了不起的。
    “真的吗?你真这么觉得吗阿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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