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声惨叫极其凄厉,穿透力极强,连在后院不停踱步的邵箐都听隐隐能听见。
    “怎么回事?”
    她一惊,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其实不但邵箐,就连一贯比较稳重的王弥都一个激灵:“不知道呀!”
    二人对视一眼,忐忑很有些不安,但还好,这声音不是熟悉的,显然出自敌方。
    ……
    邵箐知晓屈乾之事时,已是傍晚,魏景亲口告诉她的。
    午间,魏景拿下屈承及其一干心腹,下了大狱。紧接着,他用了庄延紧急调出来的数百人手,还有识时务如那年轻什长邓光之类的原县兵营人手,迅速将整个平陶县掌控在手。
    至此,平陶县正式易了新主。
    诸事繁杂,一直忙碌到傍晚,他才踏着晚霞而归。
    邵箐支开槛窗,正在整理给他新裁的衣裳。
    县令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但好歹是一地父母官,继续日常穿那两身扎袖劲装不合适了,在等待高陵回音那几日,她就给了尺寸,让王弥去裁衣裳。
    至于她的,不急,等有了新户籍,恢复女子身份,再慢慢裁不迟。
    “夫君回来了?”
    邵箐透过大开的隔扇窗看见他,笑道:“王嫂子和月娘正在灶间做晚膳呢,很快就好。”
    整个后院都洋溢着一种轻快的气息,她笑吟吟的,魏景见了,也不禁挑了挑唇。
    他坐在床沿,静静看着邵箐替他折叠衣裳,心中一片安宁祥和,午间因屈乾而残存的一丝暴戾悄然散去。
    他道:“阿箐,我已将屈三那贼子处理了。”
    处理了?
    不知为何,邵箐忽然想起中午听到的那声惨叫,登时心脏突突一阵乱跳。
    “怎么处理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魏景顿了顿,轻描淡写:“我取了此贼小命。”
    话这么说也没错,最后的最后,这屈乾确实已追随他二个兄长往黄泉路上去了。
    但其中过程,他并不欲详细给她分说,经过合乡那一场争执,魏景察觉邵箐并不喜这些。
    然而邵箐虽和他相识时间不长,但彼此却是多次同生共死,又日夜相对,对于魏景神情语气间的细微变化,她隐有所觉。
    “还有呢?”
    她突然想起前些天夜里,屈三潜入的当晚,魏景搂着她在屋顶飞跃,曾恨道,他必要将此贼一双招子挖出。
    挖目?!
    彼时,邵箐以为这只是他愤懑之下的一句怒言,毕竟绝大部分人都会放放狠话的,本不足为奇。
    但此时,联系午间的那声惨叫,她瞪大眼睛看着魏景,一丝寒意悄悄从脚底窜起,爬上脊椎,大夏天的傍晚,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自然不会同情屈三的死,毕竟对方不死,死的大约会是他们。这屈家为非作歹多年,手上血迹斑斑,人命无数,死了只会让人拍手称快。
    但杀之前的这个操作,让人有些不适,邵箐死人也见过不少,但一想起那个画面,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魏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阿箐,此贼竟敢如此冒犯于你。”
    既然邵箐看破,魏景也不隐瞒,他一双黑眸闪过一抹沉沉暗色:“即便剜了他一双贼目,也难泄我心头之恨!”
    他皇子出身,若知悉妻子被贼人偷窥沐浴,大怒杀之本乃常事,更何况邵箐于现今的魏景而言,本就远超寻常意义上的妻子。
    他出奇地愤恨,恨不能将屈乾扒皮拆骨,大卸八块,如今不过剜去双目,已是托他需尽快接掌平陶之幸。
    “夫君!”
    魏景眉目中透出戾气,森然的语气中隐带一种血腥之意,竟仿佛与从前在合乡发生争执那会重叠在了一起。
    彼时他欲杀寇家人,被邵箐阻止情绪失控,狂乱而嗜血。
    邵箐心脏重重地跳着,突然她清晰地意识到,若魏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必定会成为一个暴戾弑杀之人。
    对别人残忍,自己也活在深深痛苦当中。
    她不希望他这样。
    一起逃过命,跳过江,互相搀扶依靠至今,不管日后如何,她都不希望他往这条路上奔去,一去不复返。
    “夫君,我有些害怕。”
    邵箐蹙眉说道:“我只要一想那个情形,心里就不大舒坦。”
    她将心中感觉如实说来,魏景心头一紧,罕见面露急色:“你害怕我?”
    “并不是。”
    邵箐并不害怕他,只是对诸如挖眼割鼻之类的操作很有些怯,她喘了口气,低低道:“夫君,你以后不要这样做好不好?”
    “屈乾潜入后院,窥视于我,又横行乡里多年,强占民女,手上人命累累,实死有余辜。然此等恶徒,戮之即可,何须为他玷污自己的手?”
    她温声软语,目含希冀,让魏景方才瞬间涌起却盈满心胸的那腔恨戾缓缓平息下来,消褪不见。
    哪怕魏景并未觉得此举有多不妥,但他对上她一双满带期盼的杏目,还是不欲让她失望,点了点头:“嗯,好。”
    “我听你的,下回再不行此事。”
    邵箐目中闪过欣喜,展颜一笑:“夫君你真好。”
    笑靥如花,眉目松乏,她不知,自己方才身上隐带的一些惶惑和沉重已悄然消失。
    魏景唇角不禁挑起。
    ……
    在魏景全面掌控平陶的次日,鲍郡尉率领着数千郡兵从高陵赶至。
    这是个一脸虬须的中年男人,脸黑体壮,一身朱甲,初初见魏景也是吃了一惊。
    千里迢迢,初来乍到,就干脆利落直接捣破私盐一案,杨泽乃能人,鲍忠其实已很有心理准备。但眼前这个颀长英俊,气场十足的年轻男子,依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好,好极!”
    诧异过后,就是欣喜,从“杨泽”递信及账册给他的那一刻起,这位县令便是投于他一派了。己方能多了一个出色人才,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以子况之能,如何平调往这西南边陲来了?”
    “泽年轻自负,马失前蹄,惭愧惭愧,此后定当引以为戒,再不敢犯。”
    魏景这话含义甚广,任何情况都适用。而鲍忠询问只为表示亲近,也不是为了答案的,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犯些小错,有甚不可?子况无需介怀!”
    一个能屈能伸,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另一个存心亲近,表现得极为热络。一时,笑语晏晏,这二人处得十分融洽。
    对于屈家人察觉不对,铤而走险欲诛杀魏景,而魏景临阵宣其罪行,导致兵卒倒戈,先一步拿下一干案犯一事,鲍忠不但没有异议,反而大加褒奖。
    说魏景临危不惧,应变得宜,实有勇有谋。
    魏景笑笑:“一切不过借鲍郡尉之威罢了,泽不敢居功。”
    他谦虚一句,接着又道:“只如今私盐案告破,断了濮蛮财路,恐蛮族心怀怨恨,会出兵扰我平陶。”
    这才是魏景今日的主要目的。
    他现阶段的目标,是暗中潜伏积攒势力。然一上任就大肆增召兵卒,总需要一个不惹四方瞩目的理由。
    如今这私盐案,实一石数鸟。
    先前的十余年,由于双方暗下有私盐交易,所以濮族和平陶一直相安无事,十分和谐。平陶一方需要防备的也就是时不时来骚扰一下的夷族,所以,县中常驻兵卒二千已足矣。
    然此一时彼一时也,大大开罪了濮族之后,二千显然不够用了。
    魏景道:“若要同时防御濮夷,这县兵只怕得有四五千之数。”
    明面五千,至于私底下的,慢慢着手不迟,这平陶附近山高林密,隐兵不难。
    鲍忠无有不应,大包大揽:“我返高陵即去信二公子,你放手招就是,无需顾忌。”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宝宝问感情进展,很快了,明天就会有一个转折,完事后男女主关系就会进入一个新阶段哒
    第25章
    鲍忠时间很紧凑, 自大狱起出屈承及其手下一干案犯后, 又查抄了一众涉案者的家,而后再至县兵营训懈一番, 翌日就匆匆启程,赶回高陵和董郡守肉搏去了。
    魏景已经处理过屈承了,后者疯疯癫癫, 保证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来。鲍忠无所谓, 反正一干心腹属官还是很清醒的,嘴壳也不硬。
    晨光下,一辆接一辆的银车货车接踵而出。屈氏及其党羽搜刮十余年, 还有私盐银子,高陵一行浩浩荡荡出了平陶县城。
    “主公。”
    庄延蹙了蹙眉,拱手道:“这屈家钱银,应不止今早这些, 可……”
    屈家一党甫被拿下,按律其屋宅立时被封存,等待郡中专人核抄。屈府是昨日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启封的, 怎么说呢?财物金银数量甚巨,但对比起十余年的私盐交易, 还是少了。
    鲍忠倒没觉得奇怪,他认为屈承把大部分银子都送上去了, 屈承的上线是董度,而董度之上还是何三公子。
    庄延看法却不同,他屈家人打交道已十数年, 极了解对方秉性的。屈承此人贪婪,很贪,为谋私利他甚至能铤而走险将官盐转私。
    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将大部分获利都交上去呢?他必然设法给自己多多截留。
    庄延笃信这一点,但昨日鲍忠已率军士将屈府掘地三尺了,别院县兵营等一律没放过,该搜的都搜了,可就是没见其余银子。
    “此事暂且不提。”
    没踪影,就先搁下吧,以魏景眼界,自然不会死盯着那点赃银不放。如今县令掌一县军政二权,财政也在其中,平陶虽是边陲之地,但到底也是个富裕大县。
    他问寇玄:“文长,增召县兵的文书可拟好?”
    “禀县尊,已拟好。”
    寇玄是新任主薄,一身藏青吏服精神抖擞,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但初酬志向的他丝毫不见疲态。他将文书给魏景过目,用了印,然后交给方才进门的邓光。
    这邓光,就是在反擒屈承一党中表现出众的那个什长,如今已升任为卒长,算是目前县兵营魏景用得最顺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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