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大夫啊!”陈守成厉喝一声,陈梁晖慢慢地退后,转身走了。
    陈瑾宪也走了。
    下人去请了大夫,老夫人中风,大夫来的时候,她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喂下了牛黄丸,再施针,命是保住了,但是,脸和嘴巴歪着一直流口水,人也昏迷过去。
    且说陈国公被带到了甄依的坟前。
    甄依的坟一直都保养得极好,没有一株杂草,墓前总有鲜花盛放。
    陈国公噗通一声跪下来,看着爱妻的坟墓,想起她的惨死,想起女儿的惨死,想起自己的糊涂,他痛不欲生。
    俯下了身子,他嚎啕大哭。
    甄士安和甄老将军冷眼看着,两人没有动容,只有恨。
    甄士安一把拉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摁在墓碑前,痛声道:“妹妹,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当初忤逆父亲,坚持要嫁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十六年骨肉亲情不念,最后还亲手害死了雪球儿,你用命换回来的女儿,他给你毁了,尸骨不留,你若在天有灵,也该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甄老将军他们出来得快,因而,并不知道胡青云和雷洪回来报了瑾宁无恙的消息。
    陈国公跪在坟前,神情从之前的悲绝到平静,他转身求甄老将军,“老将军,求您下手,杀了我!”
    甄老将军一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大脚一踹,把陈国公踹跌在地上,踩住他的胸口,居高临下,眼底燃烧着恨意与怒火,“带你来甄依的坟前就是要杀你,老夫宁可被朝廷问罪,也要杀了你为甄依报仇。”
    甄士安阻止,摇头道:“不,父亲,杀了他,脏了咱的手。”
    甄士安理智还是有的,陈守业如今还是堂堂国公爷,朝廷命官,杀了他,便是多大的军功,都免不了被问罪。
    犯不着!
    甄老将军怒目圆瞪,“不,若不杀他,老夫气难消。”
    甄士安接过父亲的剑,在陈国公的双手手腕上一阵翻挑,陈国公的手筋当场被挑断,甄士安冷笑道:“那就让他赖活着,叫他死岂不是便宜了他?更便宜了那老毒妇?”
    说起那老毒妇,甄大将军怒火更盛,“这一家子,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甄士安盯着一脸死寂的陈国公,他双手在流血,他浑然不顾,仿佛魂魄在不在了。
    “你若还求我妹妹原谅,那么,她的杀身之仇,你给她报。”甄士安说完,便拉着甄大将军走。
    陈国公慢慢地抬起头来,依偎着甄依的墓碑,染血的手指在她的名字上方扫过,爱妻,爱妻甄依……
    他的眼泪跌出眼眶,笑得悲怆无力,“我一直以为……以为是瑾宁克死了你,十六年,对她寡情刻薄,对她不管不问,可原来害死你的,是我!”
    “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他的手指慢慢地印入那些带血的字里,“但是我一定会给你请罪,你等等我,等我为你报仇,我要亲眼看着她死,我才甘心去陪你……”
    他慢慢地站起来,割断了腰带缠住双手手腕,手筋并未全断。
    甄士安是给他留了余地,要他去报仇。
    国公府,一片狼藉。
    甄家的两位儿子带着家将在屋中翻找了一顿,但凡是属于甄依的东西,全部都带走。
    连同牌位。
    陈国公回到书房,书房的抽屉柜子全部打开,画像被拿走,甄依活着时候用过的物品也全部被带走,整个书房,东西还是很多,但是他觉得空落落的。
    他轻轻地抚摸曾放置画像的地方,泪水再度落下。
    什么都没有了,他和甄依的孩子也没了。
    “不要紧,你的模样都在我的脑海里,一分不曾褪色,我闭着眼睛都能把你画出来,不要紧,你还在,你还在我身边……”
    管家推门进来。
    陈国公睁开眼睛,看着他。
    管家上前,按照钱嬷嬷的吩咐,道:“国公爷,您走后,老夫人还说了一些关于夫人生前的事情,您是否想听?”
    陈国公盯着他,“说!”
    “老夫人说,夫人在生产之时,难产,三小姐出不来,老夫人是生生剖开夫人的腹部,取出了三小姐,夫人因此也失血难救,且,大小姐和公子都不是国公爷的孩子,老夫人这样做,是要大房断头绝户之余,还得给人养野种。”
    管家的声音十分平静,关于长孙氏孩子的事情,他知道的。
    他甚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陈国公的面容慢慢地狰狞起来,“他们是谁的孩子?”
    管家沉默了一下,“长孙拔!”
    陈国公霍然站起来,目赤欲裂,“什么?”
    “长孙拔的遗孀杨氏知道,国公爷若不信,可以去问问。”管家说。
    “他们是兄妹……”陈国公怒道。
    “不是亲兄妹,长孙氏是他的继妹,来到长孙家的时候,她已经八岁。”
    “这都是老夫人安排的?”陈国公眼底都几乎要滴出血来。
    “是的,老夫人看您跟夫人恩爱,便生了这毒计,他跟长孙拔承诺,只要配合计策,保管长孙拔会被提拔起来。”
    第183章 二房造反
    陈国公想起这些年,长孙拔肆无忌惮地插手国公府内宅之事,且多次晚上还在长孙氏的房中,当时他只以为是兄妹感情好,却不曾想,内里竟是这般的肮脏污秽。
    陈国公五内焚烧,想他前半生,日子虽不是十分平顺,但是娶了深爱的女人,再得显赫封爵,可没想到,这一切都被老夫人摧毁了。
    他孝顺了她多年,她却让他真正的家破人亡。
    恨意烧得心头灼灼地痛,他反而慢慢地冷静下来。
    此次回来,他本想了断了老夫人,然后自尽给甄依请罪。
    但是,他改变主意了,他不能叫她死得这么容易,他要留着她的性命,日夜受尽折磨。
    管家看着他,又轻声道:“还有一事!”
    陈国公抬起头,阴恻地道:“还有什么,尽管说来。”
    管家道:“钱嬷嬷和青莹回来了,她们说,三小姐没有堕崖,而是去了东浙找苏大人。”
    陈国公眼底的愤恨全部变为惊愕,再慢慢地转变为狂喜,“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老夫人得知三小姐没死,气得中风瘫倒。”
    陈国公闭上眼睛,心底涌起一阵阵的狂喜,她没死,她还活着,他和甄依的女儿还活着。
    管家拱手,退了出去。
    “等一下,叫钱嬷嬷和青莹过来。”陈国公连忙站起来叫住了管家,他要好好地问问瑾宁如今的情况。
    管家道:“国公爷,钱嬷嬷和青莹收拾了三小姐的东西,已经搬去了甄大将军府。”
    陈国公面容惊愕,慢慢地坐下来,随即,一种无力感擭住了他。
    是的,但凡属于甄依的东西,他们都要拿走。
    “你去吧!”陈国公眸色哀重地道。
    管家在陈家十几年,一直其实都没得陈国公重视,他因此才转战内宅,得表姐长孙氏器重。
    看到他这个样子,管家心里竟有些痛快。
    不过,他也并没说什么,如果三小姐以后都不回来,他还是要在陈家讨活,不敢得罪他。
    管家退了出去,便见陈守成冲了进来。
    陈守成横冲直撞,嘴里嚷嚷,“大哥,大哥!”
    管家连忙拦住,“二爷,您这是做什么?”
    陈守成一把推开他,冲了进来,满脸焦灼地道:“大哥,你快找个好点的大夫,这个死庸医,竟然说母亲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陈国公阴沉着脸,“只是站不起来?”
    陈守成震惊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听不明白吗?我恨不得她死,可也不愿意她死得太痛快。”陈国公冷冷地道。
    陈守成大怒,“好你个逆子,你竟敢这样诅咒母亲?你不要忘记,你是她养大的,就是她做错了什么事,你都不能跟她计较。”
    “你还是我养的呢?二房都是我养的,为什么你现在来跟我叫嚣?”陈国公看到他就来气,厌恶,以前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以前顾忌身份,总是掩饰着,如今他再没什么顾忌了。
    陈守成骇然地看着他,他可从没见过这么威风的大哥。
    “我……你……你是想落个忤逆的名声吗?我警告你,你敢对母亲不敬,我……就去外头败你的名声。”陈守成威胁道。
    “去吧,”陈国公冷漠地道,“我的一切,都被她毁了,名声算什么?”
    陈守成闻言,心惊胆战,看来,这国公府是留不得了。
    大夫为陈老夫人针灸过后,人是醒来了,但是,嘴巴歪了,左边整个不能动弹。
    陈瑾宪在边上伺候,见她醒来了,便上前道:“祖母,觉得如何?”
    老夫人眼睛瞪得很大,眼底还有疯狂之色,“你……你母亲呢?”
    她说话不利索,嘴巴歪了好几下,才能挤出一句话来。
    “母亲在屋中。”陈瑾宪道。
    “叫她……过来……”陈老夫人伸长脖子,口水都流出来却还没说得出完整一句话,艰难地抖动了几下,“伺候我!”
    陈瑾宪应道:“是!”
    她走了出去,站在廊前,深深呼吸一口,苦笑起来。
    母亲怎么还会来伺候她?
    母亲在盘算什么,连愚蠢如她都知道,祖母真是痴心妄想了。
    老夫人没等到袁氏,中风之后,会有一段昏睡期,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得屋中有翻箱倒柜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却见陈守成和袁氏在她的柜子里一顿翻找。
    “你……们想做……什么?”老夫人怒目圆瞪。
    陈守成见她醒来了,便直接过来,“母亲,你还有些珠宝首饰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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