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把小娟拉了出去。
    “你叫小娟?”瑾宁问道。
    小娟应道:“是!”
    她对瑾宁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怨恨,态度也恭谨了起来。
    “你家小姐自尽之前,见过什么人?”瑾宁问道。
    小娟想了一下,道:“回三小姐的话,晚上从饭厅里回来,是瑾瑞大小姐拦住了我们小姐,说了一些话,奴婢觉得,那些话虽然是安慰,但是,肯定小姐会伤心的。”
    瑾宁眸子一闪,“什么话?”
    小娟如实告知,“瑾瑞小姐说,二夫人处事不公,没有为小姐着想,说外头的人都说小姐是克星,专门克夫,还叫小姐去死,小姐听了这些话,脸色都变了。”
    瑾宁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瑾瑞大小姐!”
    还以为她都安分了,没想到这根搅屎棍,在这搅起来了。
    瑾宁回头对钱嬷嬷道:“嬷嬷,你去宽慰宽慰她,我对着她那副不争气的样子,说不来好话。”
    嬷嬷道:“行。”
    瑾宁带着可伶可俐走了。
    嬷嬷留下来,叫小娟去倒点水,还用刚才服用销服丹的那个碗。
    碗里残留清香,嬷嬷端着水,扶着陈瑾宪起身,淡淡地道:“这销服丹十分珍贵,是母后皇太后亲自炼制,给了大将军五颗,大将军给了县主,县主自己都舍不得服用,倒是给了你一颗。”
    陈瑾宪就着她的手,慢慢地饮了一口水,嗓子像喷火一样,难受得很,这水喝进去,虽滋润也生疼。
    “傻孩子,一点小事就得寻死,你以后可咋办?”嬷嬷把碗递给小娟,放下了她,轻轻叹气说。
    嬷嬷的面容十分慈爱,陈瑾宪眸子一热,便成了雾气。
    “我……”她未语,泪先流,满腔委屈和不甘,不知从何说起。
    “可伶方才说的话,是千真万确,你弟弟罪有应得,不是他,便是你大哥,你希望谁出事?苍天有眼的,好人不会一味受害,坏人也不会一味得逞,你弟弟想坏人家名声断人家前途,最终,坏的是他自己的名声,断的是他自己的前程,这就是报应。”
    钱嬷嬷看着她,又皱起眉头道:“其实老身知道你不是为此事上吊,方才小娟与县主说的话,老身听到了,陈瑾瑞说的那些话,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外头无人说你一句话,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人登门求亲,只是你祖母和你母亲一直在挑剔,希望你能嫁入侯爵府邸,但是,小姐啊,这侯爵府邸就真的那么好?除了锦衣玉食,一大堆的人事纠纷,就你这个性子,真入了侯爵府邸,没一年就叫人溶尸了。”
    “我……未婚夫,确实是……”陈瑾宪哽咽,一张小脸白得吓人,她自己很在乎这个事情,外人说只是雪上加霜,她心里就认定自己是克夫命。
    钱嬷嬷笑了,“当今的母后皇太后刚入宫嫁给先帝,不到三天,先帝就驾崩了,你说,母后皇太后是克夫命吗?若是克夫命,为什么擎天摄政王却能与她恩爱多年?”
    “这……我如何能比?”陈瑾宪红着脸道。
    “人都是一样的,没什么能比不能比,你好歹是二房嫡出,父母健全,虽说有些偏心,可到底你从小到大不曾吃过什么苦头,县主呢?县主从小被人丢在庄子里,靠着一身韧劲熬过来,时至今日,她如今拥有的一切,大部分是她自己挣来的,可纵然如此,外头不是说她说得很难听吗?被退婚,被传与师父对食,若说这就该死,她早就死千百遍了,这人啊,就不能丧了这口气。”
    嬷嬷说完,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好好想想,老身也不说那么多了,休息吧。”
    翠玉院那边,今晚也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但是,陈瑾瑞并未派人出来看。
    长孙氏今晚留宿在翠玉院,自从陈国公不去她屋中之后,她多半是留在翠玉院。
    一墙之隔,小娟在外头大喊的时候,长孙氏母女便听见了。
    陈瑾瑞眸子里露出歹毒之色,慢慢地喝着茶,今晚,她没打算睡觉。
    “瑾瑞,你说,咱这样挑了陈瑾宪自尽,有什么用呢?”长孙氏有些不安。
    陈瑾瑞眸光一飞,灯光朦胧之下,忽略她脸上的疤痕,竟觉得有说不出的风情。
    “便是要他们狗咬狗,不管谁败了,剩下的,我们都好对付。”陈瑾瑞冷道。
    长孙氏看着女儿的脸,轻轻叹息,“其实就算败了一方,剩下的我们也对付不了,老夫人的厉害你是不知道,陈瑾宁那小贱人,也着实是能耐得很。”
    第142章 噩梦
    陈瑾瑞摇头,眼底迸发出恨意来,“二房凭什么骑在我们头上?你没听二婶的意思吗?她要父亲把世袭之位给陈梁琦那废物,还有,你以为甄氏的那些嫁妆,日后我们能拿到?陈瑾宁便更不用说,如今谁都不敢去得罪她,最好是她们斗个你死我活,最后两败俱伤,我们便坐收渔人之利。”
    长孙氏听了她这样说,心底的愤恨又被勾了起来。
    “那陈瑾宪倒是可怜。”长孙氏说。
    “她是二房的人,从小锦衣玉食,又不需要看谁的眼色,她怎么可怜了?”陈瑾瑞冷眼扫过来,“母亲,我警告你,你可别心软,也别害怕谁,总之如今我们是韬光养晦,有机会就搅和一次,别沾身就是。”
    自从长孙拔死后,长孙氏确实是胆小了许多。
    且女儿也被休了回来,武安侯府也不是后盾,儿子不长进不出息,每日厮混秦楼还说要娶瑞安郡主,只怕再这样下去,便是连个小家碧玉都娶不上。
    “你弟弟,也着实不争气。”长孙氏忧愁地道。
    “你不纵容不就成了吗?不还是你把他弄成这个鬼样子吗?我跟你说,若你不强硬一点,把一切都夺回来,靠他?你这下半辈子也甭想过什么好日子。”陈瑾瑞冷冷地道。
    长孙氏如何不知?但是,有什么办法?以往想着国公爷对自己尚算敬重,也没想到太长远,这小贱人从庄子里回来两年都不曾出过什么幺蛾子,后来为了和侯府的婚事,一下子就反了。
    如今想想,她真是后悔啊,还不如让她嫁给李良晟,至少自己如今还是一个受她尊敬害怕的继母。
    为了帮嫣儿,没想到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长孙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那陈瑾宁会不会知道是你挑唆陈瑾宪自尽的?”
    “如何知道?”陈瑾瑞眸色冰冷,“便是我跟她说的那些话如实传到了她的耳中,也怪不得我,难不成我知道陈瑾宪会自尽吗?”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陈瑾宪的性子她太清楚了。
    自私,软弱,在乎名声,心软,是个成不得大事的人。
    她不是第一次自尽。
    在八岁那年,她被人恶作剧,扯了裙子,大家都笑说她名声坏了,她就去投湖。
    八岁的孩子,说什么名声?但是她偏就在乎这些,从小在乎。
    如今克夫这么大的罪名,以后也无人问津,她还能活吗?
    梨花院。
    可伶以为瑾宁会去找陈瑾瑞算账,但是她却没有,回来就睡觉了。
    可伶不明白,借着给她端口水的由头,问道:“为什么不去找那个花脸猫算账?”
    瑾宁淡淡地道:“陈瑾宪自己不争气,怪谁?克夫这话就难听了?我还克母呢,我是不是要去死一死?我叫嬷嬷宽慰她一下,不过是要化解我与她的干戈,没必要平白无故招人恨,我和她又没有不对付。”
    可伶也不解,“是啊,这多大的事情?就说要自尽了,又不是没饭吃,没饭吃还能去抢别人家的呢,若是我,我才不死。”
    瑾宁笑了。
    躺下来,脑子里尽然是陈瑾宪那被勒过的脖子。
    陈瑾宪傻?她当然是傻的。
    但是她代表了大部分的女子。
    名声,名声对女子真的很重要。
    瑾宁双手枕在脑后,她的名声真的一点都不好。
    如今看着荣耀加身,是县主,又有师父在上头罩着。
    但是,这也不能抹去她是一个从庄子里回来,且被人退婚过的人,不止如此,外头依旧有人说她与师父之间纠缠不清。
    那样的名声,靖廷将军却说要娶她。
    他是在说笑。
    她一直都没当真,但是,事实上,她心里当真了。
    至于他退婚一事,如今陈幸如已经撕毁了婚约,那么,只要他也撕毁,这婚便算是退了。
    她心头暗暗决定,等他回来,一定要亲自问个清楚。
    她不想这样模棱两可地猜测,如果他真的愿意娶,不介意她的名声,那她就嫁。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她欣赏的人,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如果他最终战死沙场,那她就为他生一个孩子,传宗接代,不叫断了他这一脉。
    且她,自己也不知道能熬多久,这样的鸳鸯命,就捆绑在一起吧。
    胡思乱想之际,嬷嬷回来了。
    “劝过了,听不听随她,命是她自己的。”钱嬷嬷轻声道。
    光线黯淡,瑾宁的眸子若星,跳跃着一丝光芒,“嬷嬷,明日你去打听一下陈靖廷将军的事情,他都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消息回来?”
    嬷嬷是有人脉的,要打听靖廷的事情,她最合适。
    “好!”钱嬷嬷应道,“睡吧,嬷嬷今晚在榻上挤一宿。”
    “榻上睡不舒坦,回去睡。”瑾宁道。
    “不了,就在这边将就着,你若睡不着,还能给你说说话。”嬷嬷说着,便到柜子里拿了一张被子。
    瑾宁道:“那你跟我挤一张床,别睡榻上。”
    “不用,年纪大了,睡硬一点不打紧,还更好呢。”嬷嬷说。
    瑾宁便没做声了,但是侧身看着对面榻上的嬷嬷,她知道钱嬷嬷留下来的原因。
    陈瑾宪今晚自尽,吓到了她。
    陈瑾宪名声不算坏,但是竟也想不开上吊。
    而她陈瑾宁,名声是坏到贴地了。
    嬷嬷担心是担心她,虽然知道不可能会和陈瑾宪一样,可陪伴,便是最好的劝慰。
    瑾宁慢慢地闭上眼睛,脸上挂着恬静的笑。
    她失去很多,但是她也拥有很多。
    人生就是这样,在不断失去的同时也会不断得到。
    梦中,她看到了陈靖廷。
    他骑在白马上,一身玄色衣裳,策马朝她奔来。
    马跑得很快,竟穿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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