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手!”向党压抑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警惕的朝外面看了看,幸好当初回来的时候,好的宅基地分完了,才找了这么个地方,离最近的邻居也得五六十米远。又是这么一个大年初二,走亲戚的都从不远处的大路上直接走了。要是放在其他时间,有下地的人从门口路过,那才是真的完蛋了。这场景哪怕叫人瞧见一眼,这家子人得彻底的完蛋。
    他一把先把愣住的李月芬推到里面,然后反手就将门关上,直接从里面闩住。转过身来,看着儿孙一个个那样,脸都气白了。但还是控制着脾气,压着声音:“你们!都给我进来!”
    一个个的你推我搡的,反正是都对到手的东西不撒手。
    向党进了堂屋,看看扯下来的画像掉在地上,他猛地扭头朝跟进来的有一个算一个的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是不是都不想要命了?”
    只顾着要金子了,谁注意到竟然把那么重要的画像给弄到地上了。上面还踩满了了脚印。
    李月芬就哎呦一声,赶紧的过去跪下把像捡起来,用衣襟,用袖子尽量把上面的浮土给擦干净。
    向家的这些儿孙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的朝后退了两步,露出几分惊恐来。
    向党看了看李月芬,就说:“这幸亏就我跟你妈看见了,这都是嫡嫡亲的人,要不然,你们这样的……叫外人看见了,可怎么得了。”
    李月芬心里就笑:什么嫡嫡亲的亲人?要真是嫡嫡亲的,又需要说这些多余的话吗?他这么说出来,就是在给自己这个向家的外人捎话呢。话说的好听,就是为了叫自己心里舒服,保证不把这事跟别人说罢了。
    心里明的跟镜子似的,她就斜眼看了向党一眼,然后轻哼一声:“我跟你是领了结婚证的,真要是出事了,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也别说这样的好话来填糊我。要真是嫡嫡亲的,怎么会……”她指了指砖缝里的金戒指,就冷笑,“怎么会你们家的人个个都知道藏金埋银的事,就我不知道!老向啊!我这么大年纪跟你过日子,就是图身边有个说话的人!你说你连一句实在话跟我都没有,处处跟我藏着心眼……那你当初又是何必。不用的时候不把人当人,这会子用到我了,又说什么嫡嫡亲的话来恶心我!老向啊,真没想着你是这么一号人!怎么?怕我知道了要分你们家的东西?”她‘呸’了一声,声音都大了起来,“我要你的东西干啥?我两二两女,可都成家立业了!大闺女丧夫,日子是难过。可我那大外孙长大了,孩子也上班了,拿了工资就交给她妈。我二闺女呢?姑爷在矿厂干临时工,但大儿子却是正式工。爷俩干活,家里还有地。两闺女日子过的不宽敞,可两人有能干的兄弟,老四肯给补贴,现在过的好着呢。我家大儿子,在铁路上巡路,我家大儿媳妇,在农场的食堂里当管理员,两口子就一个孩子,缺啥了?就更不要提老四家两口了,人家本来日子就好过,我那儿媳妇还有个好爹好哥哥。他们这边孩子多,多是林家补贴他们的。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你就是拿着金子,你现在能买到肉不?我儿子出去一趟就能拿回肉来!凭啥?凭人家有依仗。他有依仗,我那几个孩子就有依仗。我稀罕你家的钱?”
    絮絮叨叨的,带着几分生气,几分气愤,几分不屑,还有几分伤心,当着向家儿孙的面,把向党好一顿数落。
    向党就拉李月芬起来,“这事先放一边,等我把这些不争气的料理明白了,我再跟你解释。”
    李月芬轻哼一声,就拿着画像上了炕,细细的擦上面的尘土去了。看似低着头,可两只耳朵却支棱着,听着那边动静。
    就听向党淡淡的说了一声:“把从堂屋拿了的东西都交出来。”
    拿到手里的怎么能交出来?
    一个个的往回缩,就是不往出拿。
    老三就说:“爸,您可不能只顾着您的长孙啊!这些东西,该我们哥三个平分的。给天天疏通关系可以……但是,您不能把一家子的家底子都搭进去。”
    “就是!”老二跟着也说:“咱都是拿了自己的这一份。爹啊!您到底填进去多少咱也不问,以后还要贴进去多少我也不管,但是……如今我们拿的这些,就归我们自己个了。”
    老大媳妇不乐意:“你们一个个的,都长着贼的心眼子。爸的钱放在哪里,我是什么也不知道。要是不今儿碰见他三婶抱着金子从堂屋出来叫我给撞破了,我们两口子还都蒙在鼓里的。”她指着老三媳妇就说:“爸,你得问问她,她是咋知道您藏东西的地方的?”
    是啊!怎么知道的?
    老三家的这下慌了:“爸,这可不赖我。我也不知道您这房里藏着这么多的宝贝……”
    李月芬就接茬:“别说你了,我都不知道。”
    老三家的大腿一拍就道:“妈,您不知道,可二嫂知道啊!我上茅房的时候,从后头的窗户那看见我二嫂开柜子取东西的……那我二嫂是咋知道的?”
    李月芬又冷哼:“怪不得呢!叫我回家去别急着回来。”
    老大家的猛的反应过来:“他二婶呢?”
    是啊!
    人呢?
    都看老二,老二摇头,“我哪知道那婆娘跑哪去了?”
    老二家的小子不知道大人争吵个啥意思,直接接了一句:“我妈回我姥姥家去了。”
    李月芬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
    这要是还在家,就算是藏了东西,但只要翻箱倒柜的找,肯定是找的见的。这差额一对,别人未必不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可现在好了,老二家的机灵,直接回了娘家了。
    这金子一旦带出去,出了向家的大门,那你带出去的到底是多少你还说的清吗?
    就算是你没藏奸,没隐瞒,说的都是实话,可谁信?
    向党咬着牙:“都拿出来,拿出来我给你们平分了。你们都这么藏着,我能知道你们拿了多少,别弄的东西都跑到别人家去了,咱一家子还跟傻子似的蒙在鼓里。”
    这话也对!
    于是,这个掏一点,那个掏一点,可金条,只两根。
    不用问,都是藏了奸了。
    向党就冷哼:“我光是金条,就是二十四根,还不老实?”
    李月芬心说:你吹牛。顶多十三四根。
    可那些儿孙是不知道具体的数的。猛的一听那么多根,顿时相互对视一眼。
    老大说:“我这边才一根,你们吞了这么多,都赶紧的交出来。”
    老三也说:“你一根,我难道就多了?我也就拿了一根。”
    说着,两人就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老二:“你到底拿了多少,掏出来。”
    老二手里有两根,没法子,只得拿出来,“就这么多了。真没有了!”
    向党在心里算计:桌上两根,老大一根,老三一根,老二两根,这一共是六根。
    柜子里有十四跟金条,减掉这六根,还有八根。
    这八根去哪了?
    向党就看老二,然后亲自过去把老二上上下下的都搜了一遍,见确实是啥也没有了,这才道:“马上去,把你媳妇给叫回来。”
    老三媳妇就说:“人家是两口子,藏了钱,是人家的。这不是叫人去打掩护吗?”她就指了指老大家的:“还是我跟大嫂子去吧。一准把她给弄回来。”
    家里如今只有六根金条,可公公说一共二十四根,也就是说还有十八根。
    十八根呢!
    这个不要脸的娘们,真敢贪。
    向党想了想就点头,叫李月芬:“你看看她俩身上还有啥东西没!别叫钻了空子。”
    李月芬才不去,她一副气还没消的样子,只道:“要搜你去搜,我不去!不管在谁身上,那都是在你们向家人身上,我何必沾手?我也劝你,别太认真,好歹啊,是肉烂在了锅里。没便宜外人。”
    把向党给噎的:有做公公的去搜检儿媳妇的吗?
    那边俩儿子伸手把媳妇身上摸了摸:“真没了!爹!”说着,就各自推自己的媳妇,催促:“还不快去,十八根金条呢?”
    两人麻溜的走了,不用看都知道,身上肯定藏着东西呢。
    哪怕不是金条,那是金首饰。
    女人对这东西天生就痴迷,拿到手里还想叫吐出来,那是做梦。
    两人走了,剩下的人也别闲着,相互抄检。叫孩子们来!
    老大家的孩子查老二家的全家,老二家的孩子查老三家的全家,老三家的又查老大家的。不光查身上,还查各自的屋里。
    然后又是各种金饰检查出不少。
    向党看了看,不说金条,首饰算是找回来七成。
    今儿一家子就不出门了,等着吧。等着那三个媳妇回来。在她们回来之前,谁都不许踏出家门一步。
    而刘铃铛呢,拿着金条,在屋里转圈圈。最后小心的在厕所里挖了一个坑,找个个破罐子,用稻草把金条裹住,在用厨房的灰活成泥,把稻草团子裹住,塞到破罐子里埋到那个坑里。还怕别人看出那个坑是新挖的,赶紧把炕洞里的灰都给掏出来倒在那片新土上。一般家里掏出来的灰都是堆在厕所边上,旱厕嘛,都用那个灰垫厕所的秽物呢。
    把一切都收拾停当了,才叫赖床的疙瘩起来:“今儿上你四叔家呆一天,好好跟弟弟妹妹玩,知道没?可别瞎跑。”
    疙瘩应着,他乐意去四叔家。总能吃到好吃的。
    在这孩子眼里,谁给他好吃的,谁就是亲人。
    至于他爹过年值班不回家,他娘今儿要去干啥,这些他统统都不管。
    刘铃铛把孩子送过来,疙瘩就自己找朝阳玩去了。她赶紧避着孩子低声跟林雨桐把事情说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金条,我这心里不安稳。这钱肯定不敢动的,我都藏好了。”
    林雨桐估摸是李月芬偷的。
    向家的孩子干的那事,以现在对这种偷盗粮食予以重罪的规定,他这种组织偷盗,有目的有策划的可不在情有可原的那一类里。
    之前曾有过偷了两袋子粮食被抓了现行,给判了十二年的。
    那他这种要是以之前的例案为参考的话,说二十年一点也不过分。
    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一进去就是二十年,哪怕减刑吧,那出来也得到三十大几的年纪了。一辈子一晃就过了一半。
    向党肯定会想办法的。
    这钱露出来难道是为了找人求情的?
    要是这么着,那也还罢了。
    可这么要紧的东西,李月芬一直都没发现,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恰好发现了呢?
    她这么问刘铃铛,刘铃铛的心咯噔一下:“娘那边不会出啥事吧?”
    林雨桐就说:“这么着,你先回娘家,下半晌回来。到时候,叫疙瘩找他奶去。”
    也是!谁去都不合适,都会叫人觉得奇怪,只有疙瘩去不会有人觉得什么。
    刘铃铛回娘家,就是在娘家转了一圈,被老娘兄弟挤兑了两声,她连坐都没坐,直接起身就走。本来只想在村口转一圈的,可想了想,要是万一李月芬那边有事,自己是不是回娘家了就变的很要紧。想到这是婆婆交代的,她到底是忍着去娘家转了一圈。放在两个走礼的馒头就直接回家。
    到家的时候,刚吃完午饭。
    林雨桐见她回来了,就叫疙瘩,“……跟你奶说,四婶给了你一条鱼,你叫你奶回家一起吃……”
    疙瘩眼珠子滴溜溜转,叫奶奶吃,奶奶肯定把她那一份给自己。
    他笑的没心没肺:“我这就去!我跑的可快了!”
    确实是有鱼的。
    不是鲜鱼,是大垚寄过来的熏鱼。
    刘铃铛先回了,林雨桐真拿了两条一斤多重的熏鱼,给她家送去了。
    刚进门一会子,李月芬就回来了。她一听说老四家的给送鱼,心里就明白。只怕大媳妇把啥都跟小媳妇说了。那小媳妇心明眼亮,这是想法子叫自己回家来说话的。
    做都做的,她就说了。
    “当时就是没忍住。”李月芬低着头,“拿了就没法子还回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那钱你们看着分去,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可千万别露出去……最好都别在家里藏。我都想好地方了,等烧纸的时候,去陵地里,把那东西,埋在你们公公脚顶头……”
    按照葬礼的习俗,脚头的位置是放墓碑的。
    所以,她指的的是放在墓碑的下方。
    “顺便把墓碑给立起来!”她说着就叹气,“叫你爹看着,我安心!”
    林雨桐却反问她:“你怎么不想想,您跟了向党那么长时间……这房子盖起来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到屋里还藏着那么一个地方。可见人家藏的很紧。压根就没想过叫你知道。盖房子的时候,隐藏是多难的事?还要往里面放东西……这么多道手续呢,你都没发现。肯定是人家想办法支走你了。如今人家要从里面取东西,再把你支走不就完了。再说了,听你的意思,他半夜也没取东西,就是打开看了看。不取东西,有什么理由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察看呢?”说着,林雨桐顿了一下,就问了她一句:“……那么重要的东西,你说打开就打开了!上面的锁呢?”
    李月芬一下子捂住嘴:“你是说……那老东西是故意叫我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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