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啥名啊?
    林老太想说是算命先生给取的,可想想这是封建迷信,到底把话给咽下去了。
    常秋云倒是无所谓:“换吧。换了也是外人叫的。家里该怎么叫还怎么叫。”
    就这也叫林大垚乐的不行,“我都想好了,就叫林解放。”
    林解放?
    哎呦我的天啊!
    林雨桐直接把嘴里的水给喷了,然后呛得直咳嗽。
    林大垚莫名其妙:“干啥啊?不好啊?”
    “好!”钟政委一拍大手,“这名字起的好,有纪念意义,就叫林解放。”记上了,扭脸来问林雨桐:“大闺女,啥大名啊?”
    “雨桐,林雨桐。”林雨桐抢在大家要说话前,把名字说了。
    “林雨桐?”常秋云念叨了两遍,“听倒是中听,但就是吧……谁给取的?”
    你一不识字的丫头,自己想的?
    林雨桐就直接指四爷,这个锅他来背,“他取的。”
    四爷:“……”点点头,“我取的,好听。”
    这还真没法子反对。
    现在嫁出去的姑娘,到夫家由夫家给另外取名的多的很。
    林老太觉得正常,“就用这名,好听。比你爹给你取的命好听多了。”
    常秋云只哼了一声,倒也算是默认了。
    这名字报上去,有个好处,那就是能领到配给的粮食了。
    杂粮多,细粮少。
    今儿把自家的粮食领回来,林雨桐跟四爷俩,又从外面的粮店里,买了一点高价的细粮。就说是四爷买的,毕竟家里多一口子人呢。都买细粮,主要是想叫老太太吃的好点。一天也不说全吃细粮吧。但给隔三差五的给老太太一碗白米粥,一碗面条,一个馒头应该是还是能的。
    结果两人带着半袋子粮食回来,就见范云清带着林晓星正在家呢。
    桌子上也放着粮食,就听见范云清道:“……这是家里的细粮,我给娘和孩子们送来。隔三差五的打打牙祭。”又从兜里掏钱,“这是老林的补助,我都给拿过来了。他一天到晚都在部队,也没用钱的地方。我自己的够我跟晓星用了。这边孩子多,该拿过来的。”
    林雨桐都替常秋云难受,特地的送这来,许是好心吧。当然,人家真可能就是想搞好关系的好心。可这事办的吧,好像是她过来刻意示威的一样:看!我们家我当家!老林的粮食钱都归我管。
    正僵持着谁都没动呢,外面有人喊呢:“常大姐!常大姐……在吗?”
    常秋云就高声应了一声:“在呢。屋里呢,外面冷,快进来。”
    林雨桐一瞧,就是嘴特别利索的那个叫刘英的女人,之前听钟政委的老婆叫她,好像就是这个名了。
    “婶子。”林雨桐叫了一声,就带着人往里面去。
    “干啥去了?”刘英见四爷拎着口袋,就问。
    “买点细粮,给我奶吃的。”林雨桐说着就撩帘子,没往里看就道:“娘,给我奶买的粮食拿回来的,差不多够一个月吃的。”
    常秋云不知道这俩是买粮食去的,知道了准会拦着。这叫不会过日子。
    不过如今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不过是姑爷不愿意占老丈人家的便宜。
    没啥不高兴的,这样的姑爷跟脚硬,闺女跟着不吃亏。
    又是这么个巧合的时机。
    她先笑着招呼刘英,然后就看整理袋子的闺女:“买了就买了,吆喝啥呢?”
    “怕我奶听不见。”林雨桐说笑,“省的我奶一会子又催。”
    “呸!”林老太就笑:“我就这么馋?”
    “我馋。”林大垚端了热水过来给刘英。
    常秋云就笑:“今儿都留下,包饺子。”
    刘英见范云清在,还以为人家是一大家子吃饭呢。她摆摆手就说:“不了,家里还忙着呢。我过来就是跟大姐你说一声,咱那边炭又拉来好几车,等会子过去再拉点过来,给老娘把屋里烧暖和。”
    常秋云就一谢再谢,谢了之后就看范云清:“小范,你看,大家都照顾我们。这边真什么都不缺。几个孩子都大了,都知道出去找活干挣钱了。老太太在这边,真吃喝啥都有。别跟着操心。”说着就把桌上的钱和东西扒拉掂量,然后把细粮从中拿出三分之一,也就是一碗的量,“这是百川的细粮,我给娘留下。至于钱……我分成七分,留下娘的一份就行。他是当儿子的,给娘花用是应该的。三个孩子也都能自立了,不用他们老子养。这钱呢……百川昨儿还说,他好些个战友牺牲了,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范云清就将钱给收回来,“大姐说的是……我这一忙没顾得上……”
    “忙啊?”常秋云就尴尬的笑,“那就忙吧,我还说留下来一块包饺子呢。不过正事要紧,去忙吧,娘这边没事。要有事我叫孩子去喊你。”
    “那也行。”范云清只得起身,跟林老太告别,“娘,那下次我跟老林一块来?”
    林老太盘腿坐在炕上,刚才还搭话呢,这会子就打盹去了。头一点一点的,范云清连着叫了两声的娘,那边都没动静。
    常秋云就将东西和钱硬给塞到范云清手里了:“老太太年龄大了,一到冬天精神就短了。”她这么解释,缓解范云清的尴尬,然后就率先往出走,“我送你出去。”
    很是客气的样子。
    林雨桐跟着往出送人,就听见常秋云跟范云清一边走一边说话。
    常秋云先是问林晓星,“这也不小了,念书着呢?怎么没去上学?”
    范云清怕女儿犯倔,就抢着说:“中学也念了几年了,算了!说是想工作了,由着她吧。”见常秋云的态度不错,她有心多说几句,就问说:“燎原呢?是要当兵还是要如何?”
    常秋云一副忧心的样子,“百川那性子,你应该知道。他说是叫孩子当兵。可娘那里,你是知道的。百川走了这么些年,她是日也愁夜也愁,一听说叫大原当兵去,那还得了?昨儿夜里都没睡着。再说了,大原的性子倔,他跟大垚不一样。大垚那是放在哪我都放心,但是大原这脾气啊,我是觉得,不搁在我眼跟前,我都放心不了。这不,我这正愁着呢吗?”
    范云清愣了一下就马上道:“大姐啊,您看这样行不行?昨儿我还听那谁说了一句,说是要建一个警察学校。还从咱们师借靶场用。这消息我倒是听的不真。要不,我回去找人打听打听。估计开春人家就招生,要不,叫孩子去警校念两年,既是穿制服的,又离娘近便,你看着成吗?”
    常秋云还是一脸的忧愁:“这当然是好事。可大原也就是念了几年私塾,能认字,会写字。可这多少年都不摸笔了,估计是考不上。算了,不行叫他回家种地去,我也安心。”
    “大姐。”范云清急忙道:“第一批学员,考进去没那么困难。这事您别管,我来办。”说着,又一顿,“大姐,这燎原不去当兵,只怕大垚就得去。娘能答应?”
    “大垚不是长孙。”常秋云一脸煞有其事的解释,“老辈人了,讲究这个。”
    范云清了然,小声跟常秋云道:“大姐,这当兵差别也大。要是从孩子的前程上考虑,您听我的,先叫孩子念两年书。年龄大也没关系,就是去旁听的。现在别急着入伍,至少有相当于中学毕业的文化程度之后,咱再说。这事您说了要是老林不听,您就跟娘说说。这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老林那个人……他恨不能把孩子搁在边境线上去。”
    “成!都听你的。”常秋云就催范云清,“外面怪冷的,赶紧回去吧,瞧把孩子给冻的。”
    然后利索的把这母女两人给打发了。
    回来的时候,刘英就说常秋云:“常大姐,您这心,是真宽。咱俩要是换换,我得憋屈死。”
    常秋云笑笑就转移了话题,心里寻思着范云清的话。
    而范云清是真挺高兴的,走到半路上还说:“看我这脑子,怎么忘了问你姐的事了。说起来年纪也不大,上学也来得及的。”
    “都定亲了还安排什么啊?”林晓星撇嘴,“就是嫁人生孩子呗。你安排了人家,是不是还得安排她丈夫?这还有完没完了。再说了,没文化能干什么啊?”
    范云清就说:“你看我这脑子。”她催林晓星,“你回去,跟你大娘说,叫你姐晚上去师部大礼堂,那里是扫盲班,叫你姐去上课。”
    林晓星嘟嘴:“我不去。去了也没人理我。”
    “你去的多了,自然就有人理你了。”范云清气道:“你看你大娘,今儿说啥难听话没?啥话也没有。去吧,乖!回来妈也给你包饺子。”
    谁稀罕吃饺子,真当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呢。
    扭身蹭蹭蹭的跑回去,直愣愣的就道:“我妈说叫……我……姐去师部扫盲班,别忘了。”
    然后转身又跑远了。
    “什么样子?”大原就看那姑娘不顺眼,“一点规矩也没有。”
    常秋云瞪眼:“说什么呢?那话是你说的?”
    结果就是常秋云和林雨桐晚上一起去扫盲班。林雨桐是装学习呢,但人家常秋云是真学,还念叨说:“当年你爹说教我识字,我偏不学。你看现在,要用的时候,抓瞎了吧。”
    人家常秋云不光是学,还学的特别认真,特别有目的性。
    比如:酱油、醋、盐、肥皂、毛巾、药膏牙刷这些服务社里有的物品,她提前得学。学记账啊,大写的壹贰叁这些,还有阿拉伯数字。进账出账,该用的东西,她都列出来,跑去找人家教员。
    教员就是钟政委的老婆,人称‘赵姐’。
    赵姐回去就跟钟政委说:“秋云妹子这人真不错,人还灵性活泛。干啥就操啥的心,这才几天啊,你去院里听听,谁不说她好?还有她家的丫头,这孩子真是给耽误了。你不知道得有多灵性,说过目不忘都不为过。可惜了的,如今都十六了,过了年都十七了。这战争啊,生生把这一代的孩子给耽误了。”
    钟政委觉得有意思:“老林那人,年轻,也傲气。能叫这么个人念念不忘,那能是一般女人吗?小范啊,就差了点意思了。听说她拿着粮食拿着钱去给那边送去了?”
    “这事连你都知道了?”赵姐就摆手,“刘英这个人的嘴啊,就没把门的。是!我听说了。小范啊,到底是娇惯的孩子,这些年又是打仗又是奔忙的,没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压根就没学会怎么做人。你说这事她能去吗?她是好心,但叫人看着,却不像样。但凡心思不正一点的人,还不得闹起来。咋的了,过来显摆来了?示威来了?所以才说,秋云妹子那人啊,是真地道。心宽的能跑马。”
    那边范云清压根就不知道人家背后都说啥呢,反正是跑了好几次,给大原和大垚把学校给跑下来了。
    大原那边呢?补充报名了,人家还给了一个特招的名额,压根就没通过考试。
    等明年过了正月,就去学校报道。不要学费,提供一年四季的衣裳之外,还有生活补助。吃饭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而大垚呢,给联系了中学。又专门找了老师,晚上和周末给大垚补课。
    就算是中学念三年,毕业的时候也才二十冒头。到时候再当兵也并不算晚。
    范云清把事情办妥了,就偷偷来找常秋云,把事说了,临了又问:“大姐,给老林说了吗?”
    常秋云就故作惊讶:“你没说吗?我以为你说了。”
    “这……”范云清咬牙,“没说就没说,就这么着吧。要是他要怪,就说是我给的建议,推到我身上……”
    等常秋云把对孩子的安排说了,林百川能猜不出来是谁的主意吗?
    但是,范云清就是再不会办事,也不会主动把手伸过来揽几个孩子的事。这事它犯忌讳。
    除非……“你故意的!”林百川说常秋云,“你有什么想法你跟我说啊……”
    “跟你能咋?”你是能留心警察学校呢,还是能给大垚找中学呢?你的办法就是塞到不部队里。常秋云不喜跟他争辩这些,就说,“你能给安排好?我还不知道你?你肯定会说,考不上就再考一年。这一年比一年难考,他一年比一年年纪大,能耗着吗?再说了,这又没占别人的名额。人家第一批收一百人,咱们属于一百人之外的特招。没把谁挤下去,也没占谁的便宜。”
    “卖了范云清面子,就是卖给我面子。”林百川就说,“你这是掩耳盗铃。”
    “但……她的意思却未必就一定是你的意思。”常秋云怼过去。那范云清出面,他属于没有管好家属。可他若是出面,就是利用特权。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话不用说完,林百川就明白。所以,这才把林百川给气跑了!
    临了扔下一句话:“……扫盲先停下来,上学习班去,你的思想有问题。”
    有问题就有问题,怎么着吧?也就只你说我的思想有问题。
    林百川吃了一肚子气,但回去却没多问一句,当不知道这事一样。
    范云清就问:“吃饭了吗?”
    “吃了。”林百川直接往书房去,“你们吃吧。”
    “我正有点事跟你说。”范云清跟去书房,摸了摸热水瓶,“一会子给你送热水。”
    “不用。”林百川摆手,“我一会子还去师部,有什么事直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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