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牡丹上下打量林雨桐:“你呢?怎么称呼?”
    “叫我青宫吧。”林雨桐报了这两个字。
    赛牡丹却看向林雨桐:“青宫?没听说过。你这可有些不实诚。”
    林雨桐摊手:“姐姐,想来你从我带的队上你就看出来了,我这边的可不是一拨人马。我也不瞒姐姐说,小弟也不是在姐姐这一片的道上混的……”
    赛牡丹皱眉:“什么意思?”
    林雨桐朝西北方指了指,吐了两个字:“凉州!”
    赛牡丹的眉头一挑:“你手下那些军汉……是从凉州来的?”
    当然不是!那是东宫护卫营。
    瞒肯定是瞒不住,毕竟军中的训练还是不一样的。再加上这又是东宫的护卫,更严苛的训练在他们身上烙下的印记,是消磨不掉的。只要稍微有点见识的人,打眼一看就看的出来。因此,总得有个说的过去的借口。刻意否认,只会叫人更怀疑。
    赛牡丹皱眉:“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在西北混的……”
    林雨桐却点头:“怎么?姐姐不信?”
    赛牡丹哈了一声:“你们这可过界了太多了。这西北的生意得多不好做,你们才跑到南边的地盘上来抢生意了……”
    “姐姐。”林雨桐扬声叫了一声:“这哪里是抢生意?这是钻了人家的套了!”她苦笑:“姐姐以为你这趟的生意,到底是冲着谁去的?”
    赛牡丹哼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咱们虽是落草为寇,但却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杀也杀的是大恶贪官,拿也拿的是不义之财……”
    “是!”林雨桐不等她说完就道,“只看兄弟们身上的衣服和身下的马匹就知道了。大家的日子不好过。江南富庶,要真是那不管黑红的,那日子可不早就流油了。再说了,有那大山头,只怕消息灵通的很,这次这样的生意,他们绝对是不敢接的。只有姐姐这样,消息闭塞,又确实是等着米下锅的才会这么被轻易的给诓骗出来。”
    赛牡丹蹭一下站起来:“青宫……”她上下又打量了林雨桐一眼,“我还是叫你青公子吧。不知道能不能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姐姐别急啊……”林雨桐就请赛牡丹重新坐下,“要是有姐姐信任的兄弟,也可以叫过来,有什么疑问就只管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赛牡丹还真是有些乱,她朝身后招手:“胡子,来一下。”
    胡子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子,到了跟前,赛牡丹就在他耳边嘀咕了一番,应该是把之前两人说的话都说了一遍。
    这胡子跟着坐下,才问林雨桐:“不知道我们这次的目标是……”
    “我能说的就是……”她手朝上指了指,“那一家的事。”
    那一家?
    哪一家啊?
    赛牡丹看胡子:“啥意思?”
    胡子低声道:“天家!他说的是这次的事,牵扯到皇家的事。”
    “啊?!”赛牡丹惊叫出声,随后又赶紧捂住口,“这怎么话说的?老狗他……”
    胡子抬手,先叫赛牡丹闭嘴,才又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林雨桐低头:“详细的我不说,我想你们也不会想听……”
    当然!
    当然不想听。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胡子说:“我们只是接到消息,说是有大贪官路过。我们就是……”
    赛牡丹指了指坐在林雨桐身后另一个火堆边上的四爷和陈云鹤,抢过话头:“兄弟,这两个人我都没有叫破。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两个是你们烧船的时候,逮住的两个幸存的吧。我们也是要这么干的,逮住了人,靠着这些人在码头接收随后运到的钱财的……你也别不承认。干这种买卖的,出门怎么会带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姐姐我的一双招子亮着呢。他们之前可不是一个人骑马的。你们的人甚至是贴身跟着他们……”
    陈云鹤愕然了一瞬,是这样的吗?还别说,要是她这么想,好像是挺合理的。
    林雨桐轻笑一声:“姐姐慧眼。没错!就是因为这两个人,我才知道,人家叫我带路一路打着我的旗号从西北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皇家……”赛牡丹朝四爷看,“这么好看的……也就配皇家……”
    是的!是的!这话很有良心。你该说给阴伯方和阴成之听的。
    胡子将话题赶紧拉回来:“青公子是混西北道的……凉州……”他看向赛牡丹,其实对凉州,大家谁也不了解,“凉州不是又回了朝廷了……戚家……”
    “这位胡子大哥,一个人占山为王惯了,还当的了顺民吗?”林雨桐自嘲的一笑,“反正兄弟我是不行的。自己做主自由自在。咱们都明白的好处,那戚家不明白?官家的事,只靠听能有几分是真的?那布告上还总说皇上仁慈勤政爱民呢,结果呢?百姓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信他们?官字两张口,嘴唇一碰,全靠他们说呗。”
    赛牡丹和胡子怎么想,那没人知道。但后面听着的,像是陈云鹤,像是戚还,像是东宫的一群人,吓的心肝都颤了。
    这是太孙该说的话吗?
    一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了。戚还几次都忍不住想开口,都被四爷给拽住了,“不敢听别听,巡查营地去!”
    戚还马上起身,扭头就走。他真怕他再听下去,会忍不住跪下了。
    没这么吓人玩的!
    胡子倒是觉得这话有道理。本来嘛,凉州人家戚家经营的挺好,如今说是太孙收复了,可谁知道这里面那些大人们打着什么主意呢。绿林里混的,常有你吃我,我吞你的事。你看那家伙示弱,谁知道背后是不是藏着刀子。
    这不过是小江湖和大江湖的差别而已。
    要真是这样,那就糟了,这是不小心卷到大事里去了。
    “那就跑吧。”赛牡丹跟林雨桐道:“兄弟,你只当没见过姐姐……”
    胡子一把拽住赛牡丹的胳膊,“大当家的!咱们能跑……可……”可寨子里的老老小小的,怎么办呢?这个人再看上去可信,但那也基于咱们这些人对人家来说可能还有些用的前提上。要真是想拍拍屁股走人,人家也不拦着。可谁知道会不会将来把罪过全推到自家身上。
    上了贼船了,就没那么轻易能下的。
    除非,他也成了掌舵的。
    胡子的话没说完,赛牡丹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也冷静了下来。
    没错!入了套了,岂能那么容易叫自家跑出去。
    林雨桐这才道:“如今,掺和到这里面的,绝不止是戚家。只怕还有江南那些老爷们。不是兄弟不叫你们走……你们哪怕是走了这回去的路也不太平……别真叫人家给剿了……毕竟,他们干的可都是等同造反的勾当……而你们……这次已经成了知情者之一……越是跑,人家越是知道你们可能察觉了他们的意图……姐姐啊,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人家以前不剿灭,那是不愿意剿灭。这要是有剿灭的必要,够他们死几十回的。
    赛牡丹深吸一口气,“那你呢?你说的合作又是什么?”
    林雨桐低声道:“你们可知道太孙?”
    这自然是知道的。
    胡子皱眉:“你可别告诉我们说,这次那些人骗我们……其实要杀的是……”
    林雨桐替他补了两个字:“太孙!”
    啊?
    “真是太孙。”林雨桐对上两双惊恐的眸子,肯定的道。
    “他们要造反?可这是为什么呢?”赛牡丹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流。做土匪是做土匪,但做土匪却从来没敢想着跟整个朝廷作对。只是靠这个糊口罢了。
    林雨桐拍了拍赛牡丹,示意她别怕,这才道:“太孙要整顿江南……要查那些官老爷……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商家……”
    不等林雨桐把话说完,赛牡丹就暴了:“这些狗东西!好容易能有个人能看得见咱这些升斗小民的难处了,他们却容不下……”
    林雨桐点头:“是啊!这些大事虽然咱管不着,但咱们既然被卷了进来了,就得从这里面挣出一条活路来。要不然,不管人家是成是败,咱们是一个死。”
    是啊!
    “你说咋办?”赛牡丹擦了一把汗,连连点头,“咱们不管龙椅上坐的是谁,但咱们得活下去。”
    “没错。”林雨桐朝两人凑了凑,“要是消息没错,咱们身后跟着的……只怕就是太孙和三皇子……他们身后还有人马……咱们先……”
    她的声音越发低了,嘀嘀咕咕的,身后的一群人就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了。
    陈云鹤就不由的看向四爷,刚才在林子里,就他跟太孙说了一路的话。这小子到底跟太孙说什么了。
    四爷没看他,见胡子和赛牡丹走了,就起身坐到林雨桐边上:“谈好了?”
    “好了!”林雨桐奇怪的一笑,“这一次好玩了。”
    说着,就叫明凡,“拿纸笔来。”
    明凡从怀里掏出不大的小纸片,还有一根竹锥笔。
    林雨桐把笔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都说硬笔是从西方引进的。可其实这种类似于竹锥笔的硬笔两千年前就开始用了,它甚至还带着笔舌,看着构造,距离钢笔的距离也就一步之遥了。
    这玩意现在是写不了多少字,但携带方便。像是这种想写个小字条之类的,完全够用。
    林雨桐写了,把笔递给四爷瞧,这才掏出自己的印章,哈了两口气,在纸条上盖上印,交给明凡,“给林谅送去。他知道该怎么做。”
    以他的脚程,赶在天亮之前肯定能赶回来的。
    天还没亮,靠在大树上打盹的吴迁就睁开眼了,他轻轻的叫了油纸帐篷里的人:“主子,醒醒。”
    林玉梧‘嗯?’了一声,声音还有些含混,“何事?”
    “林谅出了营地。”吴迁轻声道:“不知道是不是殿下那里有消息了。”
    林玉梧一下子就坐起来,“拉我出去走走。”
    林谅回来的时候,见这位主子在帐篷边用湿帕子净面呢。也是奇怪了,这用什么画的,竟是不怕水的。
    林玉梧将帕子递给吴迁,见营地除了巡逻的,别人还都没起呢,就招手:“有消息?”
    林谅把小竹筒递过去:“您看看。”
    林玉梧直接钻进帐篷,在帐篷里就着灯光将纸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不由的笑:“她胆儿……是真大!”
    吴迁就赶紧问:“主子,要办什么事,老奴……”
    林玉梧将纸条烧了,“这事除了你,我还真不敢交给别人来办。就你跟林谅吧。”
    “请主子吩咐。”吴迁探头看了看,见林谅在外面守着,没人靠近,他才重新靠过来。
    林玉梧就低声吩咐了两句,吴迁的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主子……”
    “去吧!”林玉梧呵呵的笑:“从来不知道事情还能这么办!有意思!有意思!”
    吴迁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有些软。等看到林谅的时候,他目光有些复杂,问了一句:“殿下一直都这样?”
    林谅闭嘴不言,只微微笑了笑。
    吴迁看了帐篷一眼,心里叹气:两人的差别如此之大……这将来……
    林玉梧不管吴迁怎么想,他这会子兴致盎然,轻轻的拍了拍手,就有个声音道:“主子,我一直在。”林雨桐‘嗯’了一声:“去找几样东西来……送到哪里你应该知道……”
    夏日的午时,林子里又湿又热。
    赛牡丹有些焦躁:“兄弟,是不是消息错了。”
    “错不了。”林雨桐一脸的笃定,“快了!按照脚程算,应该是不远了。”
    赛牡丹跺脚,指了指路边的一处刚搭建起来的草棚子,“你确定这地方能叫人家皇子太孙在这里……”
    林雨桐点头:“错不了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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