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雨桐带着弘晟走了,平嬷嬷扶着太后躺好,才道:“您要是舍不得就多留两年,皇后娘娘不是那样不容人的人。”
    太后没说话,舍不得肯定是舍不得的。就是养个小猫小狗的,时间长了都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人呢。她叹了一声不提这一茬,只道:“皇后心胸宽,心眼正,她是个有福气的……”
    心胸宽不宽林雨桐不知道,但她肯定做不出来八福晋那样的事来。
    孩子无辜不无辜的这个放在一边不谈,不想见可以不见,不想看可以不看,何必非得彼此折磨。她折磨孩子的过程,难道不是心灵的自我折磨。明知道自己会痛苦会难受,那又何必跟自己较劲。
    人就是这样,自己的心胸不大,事搁在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不是不翻过别人,她这是不放过自己。
    如今呢?更年期可能是有吧。反正老八天天哄着,跟对待病人似得小心翼翼,她心里就高兴了,就欢喜了?
    还不定每天怎么胡思乱想呢。要不然这么长时间了,该想明白的都想明白,不想见弘旺,弘旺也已经搬出去了。不想见萱宝,萱宝也已经嫁人了。府里只剩下他们两口子过日子了。如此,合该满意了吧?真满意了就不会时不时的别扭一场,叫老八急的团团转的想法子了。
    其实堵在她心里的不是那俩孩子,而是老八曾经有过别的女人。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八福晋这种情况,其实放在现代社会也常见的很。老公出轨了,有的女人干脆的选择离婚,但有的人却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选择维持婚姻。那些维持婚姻的,有多少人是真叫这事过去了。还不是心里别扭着,凑活着,各种作着。一次过吧,心里恶心,这事就是过不去。离婚吧,又不甘心,舍不得舍弃。
    种种的选择都是自己做出的。自己选的路就得自己往前走。
    当然了,八福晋的的情况又不一样。她是和离不了!
    可哪怕允许她和离,她就真的会和离吗?
    林雨桐摇头,答案是否定的。她舍不得老八的。
    问题这不又绕回远点了,只有这么作着,不放过对方,也不放过她自己。
    打从杭州回来,见过八福晋两次,气色都算不上好。可见,哪怕老八那样捧着哄着,这过不去的就是过不去。
    有什么办法呢?
    想着人家的家事,再看看手里牵着的这个,她其实也挺头大的。
    回去将弘晟安排在厢房里,这么处了几个月下来,瞧着倒也还好。弘晟从学里回来,跟弘晗几个小的一起玩一玩,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
    等弘晟跟几个小的玩熟了,夏天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入了秋,四爷去了塞外。这次林雨桐没有跟着去,留下来照看太后呢。太后养了小半年,瞧着精神还是短。林雨桐暂时哪里就不敢去了,上了年纪的人还真说不来,要真有个设么么意外就不好了。
    这回弘时的福晋董鄂氏也留下了,盼了这么些年,终于是有孕了,不能跟着跑,就住到院子里来了。
    弘昼两口子带着孩子去了,也不怕孩子小,路上颠簸。
    弘历这次没去,监国的事情轮不到他。有十三呢,大事得需要林雨桐用印。然后四爷就带着人走了。
    如今狩猎只能算是一项娱乐,要紧的校场检阅。属于四爷不去不行的。
    林雨桐又叫人把墙上自己的画像取下来,把四爷的给换上去。
    四爷走了,可一到吃饭时间,四只小的就朝门口看,显然是等他们阿玛回来呢。打从孩子开始吃辅食,要是没有特殊情况,四爷是一准会回来陪孩子吃饭的。这个习惯一旦养成,突然一不在,孩子就觉察出来了。
    弘晶指着门口看董小宛,“阿玛……阿玛……”叫了好几声,见董小宛不动,她就去看张起麟,嘴里还嚷着“去……去……找……阿玛……”
    每到吃饭时间,四爷要是没及时回来,林雨桐都会打发张起麟去,瞧瞧前面是不是忙着呢。叫她看在眼里,就是每次都是这个人去叫她阿玛的。
    咋这么机灵呢?
    林雨桐爱的不行,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了几下。
    这丫头一边挣扎,一边扭脸瞧着张起麟,虎着脸很生气的样子。
    张起麟忙着赔笑,“哎呦我的十格格嗳,等老奴可到哪里给给您找万岁爷去。”
    弘晶憋着嘴,“要阿玛!”对着林雨桐,她委屈巴巴的连着说了三个字,算是一个句子了。
    这边这个还没哄好呢,那边三个又眼巴巴的看着。还是弘晟拿着筷子先吃了,边吃还边哄,“赶紧吃,吃完了就去找阿玛去。”
    可等吃完了,弘晶扒着弘晟不撒手,一副不找到阿玛就不罢手的样子。
    林雨桐只笑,也不去管,对有些孩子是不能哄的,他们往往会很当真。
    这边正热闹呢,外面就有小太监进来,附在张起麟耳朵上说话,张起麟出去一圈回来就说,十三爷来了,要求见呢。
    那这一定是出大事了。
    如今四爷只怕还没出京畿呢,怎么报到自己这里来了?
    安顿了孩子,换了身衣服,赶紧去了前面。也没怎么避嫌,叔嫂俩见了礼,就都坐下了。
    “出什么事了?”林雨桐开门见山,“咱们就别客套了。”
    十三爷低声道:“这事还没有告诉万岁爷,赶紧过来告诉四嫂一声,是四阿哥的事。”
    弘历的事?
    林雨桐皱眉,“惹祸了?”
    “也不是大事。”十三爷脸上有些尴尬,“就是宗人府那边来了一个姓夏的姑娘,说是从济南来的,带着个孩子,说是四阿哥弘历的。”
    林雨桐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算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说是弘历的?”她脑子有点懵,“人呢?”
    “人呢?”不管脑子里有多乱,这会子先得想办法解决眼前的事。
    十三爷办事还是靠谱的,“臣弟不敢把人放在宗人府,那里根本就没秘密可言。先把人安顿在府里了,有福晋看着呢。臣弟这才得空来,跟四嫂先说一声。如今前因后果都没弄明白,没敢跟四哥说。”
    主要还是怕四爷一气之下处罚弘历,老子怎么对儿子这都没问题,但这里面加上叔叔,就不怎么对味了。
    林雨桐理解,心里其实挺感念十三的。宗人府说起来可不归十三管,那是五爷在管的。十三能快一步将事情处理了,就是考虑到五爷的性子,这事情一出,他铁定是得先弄清楚然后才直接回禀给四爷的。这期间这点丑事能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了。
    “处置的很妥当。”她这么跟十三爷说,“你先去忙。这事我知道了。随后将人给我就行,剩下的事我来办……”不会叫你夹在中间为难的。
    这边打发了十三爷,那边马上叫董小宛带人去接那个济南的夏姑娘。
    心里却一万匹马奔腾而过,这都是什么剧情啊。
    该不睡真是某格格吧。
    想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怕就怕弘历是不小心掉白莲教的坑里去了。什么时候不来,如今到处在抓捕白莲教首脑的时候,这姑娘来了。
    叫人想不多想都难。
    董小宛回来的很快,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怎么了?”
    “那姑娘吧……”董小宛摇摇头,“不像是白莲教的人。”
    那就是说,真跟清白人家的姑娘有了首尾了?
    “叫四阿哥……”林雨桐顿了一下,才补充道:“……和四福晋。”
    这事人家富察氏是有知情权的。
    董小宛安排人去传旨了,才转回来,林雨桐就又吩咐,“把那姑娘带过来我瞧瞧……”
    这姑娘很清瘦,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头上簪着白花,看来还在热孝之中。
    进宫哪里能戴孝呢?
    董小宛无奈的看了一眼皇后,然后垂头往后退了两步。
    这姑娘噗通一声给跪下了,紧跟着就是磕头也不知道磕了几个,“民女玷污皇家清明,本不该来,但不敢叫皇家血脉流落在外,故此才不得不来……”
    林雨桐不等她说完,就叫碧桃过去将人扶起来。
    看得出来,她很害怕,这些话还不定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这会子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头上的汗不停的往下淌,牙关都在打颤。
    这还怎么问话,再问下去,人就能直接给晕过去。
    “先带下去,喝一碗安神汤再来问话。”这边才安抚住这个,外间又传来孩子的哭声。
    这姑娘巴巴的瞧着外面,好似害怕林雨桐不叫她见孩子似得。
    林雨桐摆摆手,叫碧桃将这娘俩都给带下去。这才想起什么似得问董小宛,“那小姑娘像谁?”
    小姑娘?
    董小宛懵了一下,“哪个小姑娘?”
    “怀里抱着的那个。”还能是哪个,“就是夏氏生的那个。”
    宗室姑娘姑娘的说夏氏,连问哪个都不知道了。
    可董小宛更迷糊了,“我跟娘娘说过,夏氏生的是女儿?”
    难道不是?
    林雨桐一拍脑门子,自己还是先入为主了,一听姓夏的,一听济南,心里想到的就只有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想到夏雨荷,自然就想到了夏紫薇,还以为刚才哭的就是这位夏紫薇格格呢。
    原来不是!
    可不是更糟了!这一个闺女就算是认错了也没什么,一副嫁妆就嫁出去的事。这要是个儿子,尤其是在弘历那边一个孩子都还没有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了一个阿哥,在外面出生的长子。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怪不得十三爷那么郑重其事呢。真正的难处在这里。
    五爷不好露面,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这是不好管。就算这孩子是真的,你说给弘历弄这么一个长子,给皇上找这么一个出身的孙子来,好看吗?况且这里面还夹着富察家,乌拉那拉家呢。
    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都没生呢。
    然后空降一个长子出来,这两家还不得恼了。
    更要命的是,谁能证明这孩子是真的,谁又能证明这孩子一定是假的。
    万一哪里弄错了?
    正琢磨着呢,那边就报说弘历两口子进园子了。
    弘历这半年过的还算不错,经济上因为忽悠了白莲教一次,所以钱财还算充沛。再加上协助办理白莲教的事情,处理林平一案和吕留良一家被杀案,很是出一把风头。
    但要说到高兴,那弘历还真没有。
    在刑部的牢房里,他见到了那个叫麻姑的女人。
    回去之后就吐了,心里也把白莲教恨的要死,爷是那么好糊弄的?
    亲自下手秘密的审了几个人,他的心就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从种种迹象上看,当初那事,自己能那么相信,白莲教固然可恨,但自己身边的人若不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自己也不会轻易的就那么掉到那么一个大坑里。
    将自己当成傻子的,又何止是白莲教。
    想想高氏屋里平白出现的那幅画,再想想福晋在其中说的话,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是意有所指。
    他都不敢再往深了审了。但心里却清楚,这事上自己那贤惠的福晋并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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