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弘历大婚的第二天,帝后出行,前往圆明园。
    圆明园跟畅春园紧挨着呢,先帝后期那些年,就在畅春园办公的。所以勋贵大臣哪怕是京官中的小小六七品官,都想办法在离这里尽可能近便的地方建了宅子。有些甚至是租房在住,为的就是方便。因此这政治中心的转移没有半点障碍,说迁过去就迁过去了。
    圆明园现在的规模还没有原来的三分之一大。但只这些,林雨桐觉得怎么住都是够的。这次出来,太后跟着。两人先将太后安置到畅春园,然后才去圆明园。还能回来,再想想后世那残砖剩瓦,心里那种感觉很复杂。林雨桐甚至有一种想要抚摸这里一砖一瓦的冲动,她发狠,“等将来咱们有钱了,这里还要再修建起来,圆明园还得是万园之园。”
    四爷心里说,得有能力叫这里成为永远的万园之园才行。
    两人不知道疲累,用看稀世珍宝的眼神将这里细细的看了一遍。等回到九州清晏的时候,东西已经被归置的差不多了。
    弘时和弘历两家都没带,给两人留了院子就作罢了。弘昼却被带到了身边,这个点正在园子里疯呢。圆明园疯够了,几步路就进了畅春园,可以在那里继续癫。以前总羡慕弘历能在畅春园跟着先帝住着,他现在可不也进来了吗?还跟太后撒娇耍赖,愣是在畅春园也给他自己留了一个院子出来,打算两头住呢。
    至于他上学,以前是半天上书房半天宗学,如今是三天上书房三天宗学一天休息。跟那些传教士说的那个礼拜是一样的。七天一个循环,不管怎么说吧,反正比之前是轻松很多了。
    弘时这次难得的机灵了一回,见他皇阿玛真不带他,以前还不怎么乐意跟长辈一起住的他心里倒是逆反了起来,多少有些不痛快。不痛快完了之后就将永坤塞到太后那里了,美其名曰给他六叔作伴。叔侄俩年岁相差不大,彼此作伴也好。对于他的自作主张和先斩后奏,四爷和林雨桐都默许了。就这样吧,孩子偶尔耍一下赖皮,你还能跟他计较?
    搬家是个麻烦事,哪怕是不用林雨桐亲自动手,也把她琐碎的不行。等把园子彻底都安排好了,都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真不是林雨桐不能干,她好歹也算是熟手了吧。但该干的哪怕是熟悉你总是得重新干一遍的。还得查漏补缺。
    比如说十三在园子里有院子,这十四给不给?十四给了直亲王理亲王给不给?这怎么安置才合适?叫这些兄弟们觉得四爷没冷落了他们,这都是需要技巧的。在圆明园规模还不足以叫林雨桐任性的随便塞人的情况下,可是动了一番脑子。还有各种陈设,下人们再能干,可是对这些老阿哥老福晋们的喜好知道的到底有限的很,这园子如今布置下来,说是她亲力亲为一点也不为过。
    她忙的颠颠的,四爷提醒她,“小日子过了可有半个月了。”
    十八天了吧。
    林雨桐心里都记着呢。得保证肚子里的孩子健康,这些事情她必然是记得比谁都清楚。
    两人心里都有谱,肯定是怀上了。
    林雨桐慎重的再次摸脉,“上次摸的时候还不甚清晰,这次就清晰多了。是怀上了。”她低声跟四爷这么说。
    四爷的嘴角就咧开了,从来没有这次这样急切的盼着一个孩子出生,“苏培盛,叫太医。”
    黄太医年纪是不小了,但身体康健,远远没有到颤颤巍巍的那一步。林雨桐只看面色就看的出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雨桐发现这小老儿行动间表现的总是很迟缓,好似真到了暮年,不当用的样子。这次过来也一样,过个门槛都是一条腿迈进来之后喘了半天才迈另一条腿,那样子真像是一脚迈进棺材的样子。据说是京城里已经不怎么有人找他瞧病了,说是那手颤抖的厉害,给人没法施针了。就连五福晋生产的时候,五爷都没请动这位。当时林雨桐就跟四爷说了,说着老小子又耍滑头。
    可不是吗?一个个都身份贵重,像是五福晋和八福晋,都算是高龄产妇。幸亏是八福晋没怀上,要不然又多一个。这还不算,天下人都知道高龄的皇后还想生呢。怎么办?这些福晋他还能推脱,这皇后可是他本身的职责,这肯定是推脱不了的。
    要说皇后的年纪,那在小老百姓家,这样的妇人生孩子的其实挺常见的,人家也不怎么管,生在田间地头的,人家那孩子也照样见风就长。可皇家不一样啊,那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要是在生孩子的时候嘎嘣了,那真是完蛋了。皇后尊贵,皇后的肚子里要是嫡皇子更尊贵。这俩尊贵的人不论是谁出一点差错,不光这条老命要搭上,一家大小都不用活了。上位者迁怒起来哪里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更何况最大的风险还不是这个。皇后生嫡子,可不是人人都高兴的。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太大了,什么样的事情不敢做?自己作为负责皇后的太医,有那不良居心的人会不是从自己身上下手,这不是他心思深沉,心怀鬼蜮,他这么大年纪了,在这宫里可是伺候了第三位帝王了。顺治爷驾崩的时候,他还是跟在师傅身后的小药童。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孝庄太后迁怒是什么样子的。这些年在宫里,伺候过后宫的小贵人,伺候过诸位妃嫔,成为过王府的座上客,这里面的阴司多了去了。多的他闭上眼睛睡觉都不敢说梦话。打从伺候贵人开始,他都不跟他夫人同房歇息了,就怕梦话叫别人听见了。那可怜的老太太临死的时候都在骂,说你不喜欢女人干嘛还要娶亲。呕的他是一口的老血啊。谁不喜欢女人了,不就是跟她敦伦之后没留下陪她一个被窝里睡么,怎么就不喜欢女人了。自己睡在书房,怕别人泄露了秘密,书房伺候的是俩哑巴。虽然这俩哑巴长的英俊了些,清秀了些,但他跟他们绝对不是那种关系。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稀罕的什么似得,到头来她是那么想的。窦娥都没他冤枉。他常思量着,到了那头他一定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自己真没特殊癖好。
    说起这些也都是泪啊,瞧着体面,其实内里的苦谁知道。
    你说小心谨慎的过了这么些年了,不能临了临了了折进去吧。
    这是皇后怀上之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可这要是皇后怀不上呢。
    这么些年没怀上过,如今这么大年纪了又想生。你说要是拿这事来难为人,大夫还用不用活了。
    所以,这前思后想,后思前想的,都不能这么耗下去了,该急流勇退就得急流勇退。
    可该怎么退才能退的不着痕迹呢。
    小老儿的脑子不是一般的聪明,人家从来不说自己不中用了,大行动间无一不说明他是真不中用了。脚迈不动,胳膊抬不起,手还哆嗦的跟半身不遂的征兆似得,这样的大夫谁敢用。
    “本宫就敢用……”林雨桐脸上带着笑模样,“聪明人用起来总是叫人放心的。”
    黄太医忍着吐血的冲动,一脸的生无可恋,但还是尽职尽责的规劝,“实在是年迈……”他伸出手叫林雨桐看,“把脉手不稳……”
    “那你推荐手稳的来,咱们也来个会诊。”四爷在边上说了这么一句。
    这时候叫谁都是害人。
    黄太医不敢不应,点头了,伸出手放在林雨桐的手腕上还有些抖,但这搭手一摸,他就愣住了。这一愣住,手也不抖了,眼睛也不浑浊了,手底下不由的重了两分,“这是……”喜脉吧!
    我的那个里格楞嗳!
    这才出孝一个月,完了这就怀上一个月了。该说先帝保佑呢,还是该说老天开眼呢。
    把完脉了,这一激动手真的抖了,不光手抖了,就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了,“恭喜万岁爷,贺喜娘娘,这是有喜了。”
    此话一出,满大殿的人呼啦啦都跪下了。苏培盛先是笑,笑着笑着就哭开了,还拿哭脸对着林雨桐方便她能看见。
    碧桃张起麟瞪大了眼睛半天回不了神,等醒过神来了,马上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无子的皇后跟有子的皇后能比吗?不能比的!皇后有儿子了,富贵尊荣才是最长久的。
    四爷一派沉稳,装模作样的问黄太医注意事项。
    这小老儿说的可详细了,边上的董小宛手底下不停的记着。他也看出来了,这个节骨眼上是想退也退不了了。
    四爷问他好像推荐谁来诊脉?
    黄太医哪里再敢推荐什么人来,人多手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本来没事的事因为人多,相互推诿或是叫谁给钻了空子,到时候出事了连带责任自己还是跑不了的。得了,就自己看着吧。不过是尽心竭力四个字罢了。
    四爷这才满意的笑了,“安心吧,只要你尽力,朕是看的见的。”
    您有这句话,干嘛不早说啊。瞧把老夫给吓的,平白折腾了这好些日子了。
    皇后怀了身孕,四爷没瞒着,这消息比长了翅膀飞的还快,如果他们知道什么是火箭的话,一定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这个消息传递的速度的。
    太后知道的最早,一接到消息脚下跟生风似得就来了,还叫平嬷嬷说些专门收集来的民间的妇人高龄产子的例子。拉着林雨桐的手不停的安慰,“没事!没事!有这么多太医看着呢,出不了差错。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就先不要回宫了,就在园子里住着吧。”
    这是防着有人使坏。
    林雨桐一一应了,太后私底下对四爷说,“要是个阿哥就好了,就稳当了。”如今的情况跟先帝当年又不同。在太后看来,还是有个嫡子更把稳。她也看出来了,老四对他自己这几个儿子,没有一个完全满意的。当然了,这只作为儿子,怎么着当阿玛的都不嫌弃。可要作为储君人选,在他们皇阿玛看来,他们身上都是有些致命的缺点的。
    什么缺点?
    弘历整个人都暴躁了,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将陈设摔了稀巴烂,爷到底哪里不好,叫皇阿玛这么看不上。先是在他大婚后第二天就去了园子,都等不到他带着媳妇回门回来,将真个婚礼的程序走完了,说走人家就走,抬腿就走。好吧,这也就算了。再然后呢,弘时家的儿子带去畅春园了,弘昼跟着在圆明园和畅春园轮番的住,弘晟守在太后的眼跟前寸步不离。皇阿玛就这四个儿子,合着他们都是亲生的,就我是捡来的?
    凭什么?
    他左思右想的想不通。后来转念又一向,皇阿玛说叫自己搬到宫外去住,可却没有催促。如今他去了圆明园,弘时出宫住了,弘昼不在,那这紫禁城可不就剩下自己了。皇阿玛这是将大后方留给自己守了吧。
    这么想着,心里好受了一些。等了半个月,皇阿玛确实没有再催促过自己出宫,就更心安理得起来了。富察氏说了几次要收拾东西,他都没明确的答复,为的就是等皇阿玛下明确的旨意。
    可这旨意没下来,皇额娘怀孕的事就传来了。这还真是说生就生,半点都没有说空话。
    他整个人都焦躁起来了,这孩子要是个阿哥,那就是嫡皇子。有了嫡皇子,自己算什么?彻头彻尾的一个笑话罢了。
    富察氏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是狰狞着一张脸的弘历,她小心的避开脚下瓷片,一步步的走过去,“爷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怕皇阿玛有了小儿子就不疼大儿子了。说句不怕犯忌讳的话,要是富察格格那个孩子没掉,爷的长子都比这幼弟还大。您怎么还跟小娃娃吃起醋来了。叫我说啊,皇额娘要是给爷添个小兄弟,爷得比疼自己个的儿子还疼他。皇额娘要是给爷添的是个小妹妹,爷也得比宠自家个闺女更宠她。皇阿玛皇额娘到底是有了年岁的人了,精力不济也是有的。爷作为年长的哥哥,多几分关照,少叫皇阿玛和皇额娘挂心,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随着富察氏的话,弘历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和缓起来。是啊!皇阿玛年纪大了,国赖长君,一个奶娃娃是成不成气候还两说。这时候只是怀孕了,怀上能不能生下还是后话,就算是生下了是男是女这是对半开的概率。就算是生了个阿哥,能不能长大也都不知道。几算平安长大,成才不成才的谁知道呢。想叫一个人成才不容易,但相叫一个人不成才办法多的是。福晋刚才的话说的好,要是个兄弟,爷得比疼自己个的儿子还疼他。这句话可真是越琢磨越有味道。有时候溺爱比利刀更好用。即便不能溺爱坏了,但是叫皇阿玛看看自己是怎么对待年幼的弟弟的,皇阿玛到了无可选的时候,疼爱弟弟的自己……
    越想越是觉得福晋话里的玄机无数。抬起头再看向富察氏的神情就有些不一样了,带着三分惊喜,三分佩服,四份警惕,很有些复杂的样子,“福晋真可谓是女中诸葛……”
    富察氏心里猛地一惊,自己今儿说的有些多了。没有感情基础,太过聪慧有谋略的女人在男人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她露出几分迷蒙之色,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过去,“怎么就女诸葛了?”复又欢喜起来,“爷可是觉得妾的话说的好,从这话里有所悟吗?”说着,就过去缠他,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又拽着他的袖子来回的晃悠,“说说嘛,说说嘛,爷从妾的话里悟了什么?”十分好奇的样子。
    弘历上下认真的看了富察氏好几眼,才又笑了起来,许真是自己多心了吧。再要想福晋这话,要是不忘深了想,那句句实在都是劝人的好话。没有半点不该有的意思。就是自己气恼在她看来也只是吃醋了。
    挺好!
    他这样想。不管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任何一种都挺好。
    这边两人岔过这个话题亲亲我我,弘历搂着富察氏的腰凑过去就要亲嘴,“皇额娘都有了,你这么年轻,也赶紧给爷添个儿子,嫡子!”最后两个字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富察氏推他,“在书房呢,别瞎闹。叫人笑话!”
    “笑话?”弘历扯着富察氏去摆件被摔完了的书桌,将人抱着放在书桌上,心里就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伸手就要解富察氏的衣服,“谁敢笑话?没事!皇阿玛不在宫里……谁敢管爷……”
    话还没说完,门哐啷一声被推来了,“本宫敢管,不行吗?”
    钮钴禄氏的声音就这么传了进来。
    两人被吓的都僵住了,钮钴禄氏进门就看见两人跟叠罗汉似得躺在书桌上,富察氏的腿就那么在空里晃荡,再加上满地的狼藉,怎么看都像是两人玩的过了……
    “不知廉耻!”钮钴禄氏将脸扭向旁边,好似富察氏是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看一眼就会脏了眼睛。
    富察氏哪里受得了这个,一把推开弘历,捂着脸朝后一躲。
    弘历整了整衣服,将富察氏挡在身后,然后才气恼的看自家的额娘,有些气急败坏,但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叫自己听起来像是心平气和,“额娘,我在自己的屋里,跟自己的福晋……别说没什么,就算是有什么,这又怎么样?我们新婚燕尔,连夫妻间亲密一些也不能吗?”他的脸色慢慢的难看起来,“说起来,我还想问问额娘,额娘什么时候对儿子才能放心一些。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住的地方,竟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您到底在儿子这里放了多少人?”
    钮钴禄氏面色铁青,“你就是这么看额娘的?好好好!真是本宫的好儿子。”说完,甩袖就走。
    弘历没有往前追,而是看了一眼在门边上准备悄悄退下去的高氏,“你站住!”
    高氏噗通一下就跪下了,“爷,奴婢本是要通报的,但娘娘的人拦着,奴婢没本事,奴婢笨,奴婢愧对爷的信任……致使福晋受辱,是奴婢的错……”
    就说怎么好好的熹嫔来了,还能顺利的到书房,原来根子在这里。
    富察氏捂在手下的眼睛,慢慢的冷厉起来:熹嫔、高氏,咱们走着瞧!
    第942章 重返大清(47)
    弘历院子里的那点事,当天林雨桐就知道了。闹就闹吧,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如今宫里就是个大舞台,谁想在上面蹦跶就蹦跶,谁想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至于说弘历赖在宫里不走的事,林雨桐觉得,四爷是不会去赶他的。
    干嘛赶他走啊?隔得远,影响不到四爷。四爷不叫他过去,他就去不了圆明园。政治中心转移,皇宫虽然象征意义非同一般,但跟权力的距离是原来越远了。他这跟自我圈禁区别也不大。死抱着那份与众不同留在宫里,可就成自己把自己变成了养在宫里的金丝雀了。而这也比他跑到宫外省心的多。宫外你还得费心的盯着他,防着他时不时的抽冷子。可这宫内多好,四爷不在宫里,那宫门真可罗雀了,谁进出皇宫不打眼?哪怕是个奴才,跟禁宫之外联系的太频繁也显眼的很。也不知道弘历什么时候能想明白这个道理。等想明白了,你不用追着他出皇宫,他是迫不及待的想赶紧走出去才好。
    早晚他都会自己走的事,四爷干嘛还要担一个苛待儿子的罪名。想住就住吧。想住多久都行。所以有时候不了解四爷心思的人,是很难猜准他心里的想法的。
    至于说那母子婆媳的事,早想到相处的不会太愉快,但也没想到能不愉快到这个份上。那变故简直叫人眼花缭乱。
    话说细节决定成败,有时候一个小人物在其中做起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比如这个高氏,若是没有这么一个小人物,钮钴禄氏是怎么知道人家夫妻在书房亲热的?她又是怎么能顺利进了书房而连半个通报的人都没有的?高氏替弘历管理后院这都几年了,而富察氏嫁过来也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谁能轻易的做到这一单,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不过这钮钴禄氏也是糊涂的,被利用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出来。
    “……怎么察觉不出来?”钮钴禄氏从弘历那里出来,就气的砸了一件茶盅,“这个贱婢。”
    桂嬷嬷劝道:“这高氏心眼可真不少,这次连娘娘也敢利用了。不给点教训真当您是傻子了?”
    钮钴禄氏没有说话,好半天才跟泄了气似得,“算了……算了……先就这样吧。”想起刚才弘历那样,她真是一点心气都没有了。之前对富察氏不满,紧跟着又说高氏,弘历会怎么想?大小老婆都看不上的婆婆,那就是恶婆婆。那从心里来说,他是向着他自己的大小老婆多些还是向着婆婆多些?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就因为太清楚,她心里才没底啊。这孩子有时候在类似这样的小事上容易犯糊涂。
    何况,人正在气头上想的少,做事难免鲁莽。刚才的事算是把儿媳妇彻底得罪了。哪怕是小心的弥合关系,以富察家的教养,富察氏真不会做出忤逆婆婆的事。但这样的芥蒂可也真不是一句误会就能过去的。若是她放在富察氏的位置上,新婚不久就被小妾带着婆婆堵在屋里把脸上的面皮给揭下来了,那她别说原谅对方,就是捅上两刀都不解恨,非是不死不休不可。
    换位这么一想,心里就凉的很。跟儿媳妇相处成这样,这往后的日子……
    想想现在的太后,是皇后照顾太后的多些还是皇上照顾的多些。在帝后和睦的情况下,皇上是不直接管太后的事的,不过是交代一声皇后就行。真将来轮到自己,自己跟媳妇这关系,能被像是皇后尊着太后一样尊着自己吗?
    想都别想!
    有了这个念头,她的心直往下掉,“……这个高氏……暂时留下……”
    桂嬷嬷心里一跳,一句都不多问,点头应下,站在一边不敢言语。
    天色慢慢的变暗了,桂嬷嬷瞧一瞧外面的天色,然后把又来送晚膳的丫头给打发了。娘娘今儿两顿都没吃了,回来是一口茶也没喝。她知道,娘娘是在等四阿哥。等着四阿哥过来请罪或是……别的。
    若是请罪,娘娘应该会软下来,甚至只说是皇后怀孕,她心里着急,心里有股子邪火,忍不住想发脾气,倒是委屈了你和你媳妇之类的话。
    若是别的……比如娘娘最不愿意承认的兴师问罪。那这也好说,不过是娘娘哭一哭这些年的委屈,说一说当年在潜邸养育阿哥的种种艰辛,然后再叫他别跟年迈的额娘一般见识。哭一哭闹一闹一把鼻涕一把泪,母子俩要是能对着忆往昔哭上一场,这事八九成也就揭过去了。
    就怕如今这样,那边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是压根就没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一样。没有问娘娘过去的缘由,也不说上门解释今天这不愉快的事。
    可这凡事其实就怕这压着捂着,越是压着捂着,发酵出来的越发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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