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爷小心的打量老爷子的脸色,心里有些虚,今儿这又说错了?
    正想着呢,就听见八爷说:“开方子吧。”
    嗯?
    什么方子?
    八爷对他反应迟钝这事表现的相当宽容,“福晋身体违和,该怎么调理就怎么调理……尽管开方子……”
    说这个啊!
    这个容易。富贵人家的夫人到了年纪大都有类似的症状。他赶紧起身去书桌后面写了方子,又拿给老爷子斟酌。
    老爷子点了头,他才恭敬的将方子捧过去。
    八爷接过来看了,都是些温补的药材。将方子慢慢的折叠好收起来,这才道,“用了这方子,月事会正常吧。”
    “当然。”董大爷拍着胸脯保证,“要是治不好,您砸了我们家的铺子。”
    “大概得多久?”八爷问的漫不经心,说着话就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样子。
    “福晋的情况急不得,再如何也得三两个月吧。”董大爷回答的很诚恳,“只要按时服药,就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啊!
    八爷深深的看了董老爷子一眼,“那就麻烦了。告辞。”
    等把八爷送走,董大爷就看着自己的手后悔,“要早知道八爷是如此,儿子干嘛要挨这一刀!”八爷真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董老爷子一叹,自己这个儿子啊,真不适合在高门大户里走动。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愣是一点也没看明白,“你歇着吧。最近别出门了。”
    “那哪行啊?”董大爷看着手,“不能出诊,但生意还得做吧。”
    “我去。”董老爷子一边宽衣一边道:“我明儿去一趟八爷府。这段时间铺子里的事还是我来……”
    去八爷府?
    为什么啊?
    药方子不是已经给了吗?
    “这什么方子?”八福晋递给嬷嬷,又问八爷。
    “补身子的。”八爷说着就浅笑,“不过这么吃着也不行,我跟董老爷子说了,叫他明儿来一趟。那些孕期禁忌,一个人一个体质,需要注意的也不一样。咱们谨慎些,叫大夫给瞧瞧。别人你信不过,老董你该信得过吧。”
    八福晋这才点头,躺下的时候将八爷的手拉过去放在肚子上,低声笑道:“摸到了吗?他动了。”
    八爷的手僵了僵,随后就放松了,好长时间才‘嗯’了一声,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八福晋就笑,“他多有劲。以后可得给他找个好的武师傅。”
    八爷睁着眼睛将脸埋在枕头里,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八福晋跟着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睡的倒是快’,不大功夫,她就睡着了。
    八爷这才起身,靠在迎枕上打量她。年纪确实不轻了,眼角已经有皱纹了。但她脸上的笑却是好些年都没有过的。哪怕是睡着了,嘴角也沁着笑意。再看看她放在肚子上的手,八爷微微叹了一口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一晚上没睡好,八爷起来眼圈都是黑的。
    八福晋有些歉意,“我又睡的不老实了吧。”胤禩觉浅,身边人一动他就醒。估计是自己吵到他了,“要不你先睡外间?”
    “不用!”八爷给她挑了簪子插头上,“乐意陪着你……和孩子。”
    八福晋蜡黄的脸上就多了几丝红晕。
    夫妻俩早饭都没用完,老董来了。
    老大夫就是老大夫,每句话都说到八爷的心坎上了,“……是怀孕了,四个月了。胎有些不稳,不可再劳累,走远路攀爬颠簸这些都不适合。害喜肯定有一些,但还是要忍着。正常的吃饭,这对孩子好,尤其要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大人想吃什么就是孩子的身体需要什么千万不可拧着来。”一边叮嘱着,一边写怀孕的禁忌,“药还得按时吃,如此养上四五个月,该是没有大碍了。福晋身子底子好,只要尊遗嘱,小阿哥会平安的。”
    八福晋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还不忘了嗔怪八爷,“我就说是怀上了,你还偏不放心。嫌我不叫太医瞧,又是找大夫的。你不是女人,不知道这肚子里块肉的感觉。有没有的我自己心里能没数吗?如今这心总该放到肚子里了吧。”
    老大夫就跟没听见似得,收拾自己的药箱。
    八爷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一片欢喜应着是,“你歇着。好好大夫的话,再不可跑出去求神拜佛了。孩子颠簸不起。”这要是将来……外面还不定怎么说呢?求神拜佛就得了这么个结果?两口子不定造了什么孽了。
    八福晋脸上露出几分悔色,“不会了肯定不会了。”说着又低声道,“那你早点回来陪我。”像是小姑娘撒娇似得。
    八爷没有不应承的。十分好脾气,“送了大夫出门就回来。”
    到了外面,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八爷没动,这里原来种着一棵梅树,后来将梅树移栽到前院,这里栽了一棵十年生石榴老树。可栽过来都快十个年头了,不管怎么侍弄,就是没有结过果子。不过今年倒是齐了,五月份一到,这树上就开满了朱红色的石榴花,远远看着,跟挂着一个个小喇叭似得。原以为,真是老天有感。如今看来倒也未必,他跟老大夫感叹,“这有花未必就有果啊。”
    这话没法接。
    老大夫没言语,只在他身后默默的站着。
    八爷没看他,只道:“三两个月调理下来,月事就正常了?”
    “是!”老大夫面容不惊,补充道:“可能会多一些,瞧着像是小产了。”
    八爷点点头,还是老大夫更明白自己的意思,“那我就不远送了。三两个月之后,还还得你来。”
    一事不烦二主,早就想到的事。
    打从那天起,宫里再有事八福晋就告假,理由就是养胎。
    “还真怀孕了?”林雨桐嘴上啧啧有声,还不忘伸手捅一捅四爷,“赶着趟儿生孩子呢都!”
    “老八还是太闲。”四爷撇嘴,闲的都回家生孩子玩去了。
    林雨桐就觉得吧,四爷是真心觉得老八是个讨厌鬼,一点都不盼着人家好。不过,秉承着公道的原则,她还真得替八爷说句公道话,“……到底是亲爹,对弘旺和萱宝也没真不管。听说现在差不多天天都去弘旺那边坐坐,萱宝昨儿进宫还说呢,他阿玛给他们置办了庄子铺子……一个人一想法,兴许老八就觉得这么做对俩孩子好呢。”
    四爷手里的折子一放,难得八卦的问林雨桐,“郭络罗氏真怀孕了?”
    这是怎么话说的?
    怀孕是有假的,但是图什么啊?
    “没根没据的……”林雨桐白他一眼。
    四爷摇摇头,“不对!你说这冷了孩子两月转脸又莫名其妙热起来了……”为什么啊!
    养孩子他就不是那么养的!
    第936章 重返大清(41)三合一
    天慢慢热起来了,屋里不放冰就热的待不住了。可四爷明显忙了起来。
    怎么的了?
    因为十三爷出差了。很多以前不需要他处理的事情现在都堆了过来。
    “这不行。”四爷一边忙着看折子批折子,一边跟在一边帮忙整理折子的林雨桐抱怨,“这样绝对不行。不因因为没有谁这朝廷就运转不下去。还是制度有问题。”
    是是是!对对对!
    内阁和军机处几位大臣差点没忙死在任上。谁能十天回去歇一天那算是放了大假了。这俩地方连轴转,四爷的精力旺盛,别人精力不旺盛就跟不善这位主子的趟。就连几位跟马齐一样退居二线的都被四爷忽悠来了,当成临时编制的劳力开始干活了。别觉得是压榨劳动力,这些人是巴不得呢。这说明万岁爷还想着他们。不光想着他们,还没觉得他们不得用。二次出来这就是荣宠了。干活干的卖力了还不结帮拉派瞎折腾了。就跟那退休以后在单位偶尔露一面的老头儿一样,办事必须办好,不能叫一辈子的名声给砸了,要是再有两分能耐,还得露一手,叫继任者瞧瞧,他这领导当的不如前任。办事效率不光高,而且特别好说话,尤其是对下属的时候,那是能给人情觉不撅人家面子。有前任这个榜样在,继任者不玩命的干即便四爷不说,下面人能服他?
    地方上的官员怎么样林雨桐不知道,但是京城的官风,绝对不一样。人浮于事的显现少了,踏实肯干埋头苦干的多了。
    这也就导致了林雨桐忙着帮他处理后勤的事,半点都没忙到自己的正事上。
    人家鞠躬尽瘁的为朝廷办事,四爷不能没点表示吧。他倒是想表示,但是并没有那个美国时间跟以前那样,召见这个联络联络感情,召见那个谈谈心说说家长里短。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然后林雨桐的活就来了。今儿这个大臣的老娘不舒坦,林雨桐得知道,然后得打发人去嘘寒问暖,送医送药。明儿那个大臣的闺女嫁人,林雨桐得打发人送两台嫁妆去给人撑面子。京官也就罢了,关键是一些地方官员,尤其是那些封疆大吏。鄂尔泰在云贵任总督,生日了林雨桐得打发人去,用四爷的名义赏东西。东西都不是多贵重的,有时候就是笔墨纸砚这些玩意,打发人亲自送去。信使还没回来呢,又是人家老婆的生日,首饰钗环又是一轮赏。这还只是一个人。为了应付这差事,林雨桐专门给自己组建了一个侍从室。管理侍从室的除了张起麟,林雨桐还用了一个人。
    她今儿叫九福晋进宫,只要就是为了这个人的。
    九福晋看着面前的画,好像有点印象,“这是那天在园子赏梅……”
    对,就是那个出身不好,但画画的还不错的姑娘。
    “关键是她是汉人。”九福晋又提醒了林雨桐一句。
    是汉人才用呢。
    其实满姓人家的姑娘相对来说地位还不错,尤其是家里的嫡长女,跟儿子的地位是一样的。在娘家很有话语权。平时出门抛头露面,也不会受人诟病。但是汉家女子就不一样了。现如今,汉人家的姑娘,哪怕是小门小户,稍微有点办法的疼女儿的人家,都会给女儿裹脚,要不然嫁不出去。这东西你不能说禁止裹脚叫禁止裹脚吧。敢叫放开小脚,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跳腰带往房梁上一挂寻死去了。
    那天林雨桐可是瞧了,那姑娘披风虽然长,遮住了全身。但从站着的姿势看,绝对不是小脚。后来还专门叫碧桃打发人去观察了,说是在雪地里留下来的脚印绝对不是小脚。
    那这姑娘就更合适了。家境艰难,身后没有家族作为依仗。投靠身为小妾的姑姑,却能不被王府的富贵迷眼睛,只带着幼弟住在府外。在京城这地方,年幼的姐弟俩要生存何其艰难?可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这姑娘没用过她姑姑一分一毫,反倒是年节常有孝敬送进去。
    能自力更生,又能伸能缩,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去了赏梅宴,没想着出风头,穿的是最素朴的,打扮随了大溜,一点也不引人注意。就是站也是尽量站在人后,半低着头。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林雨桐指着那幅画叫九福晋看,“……若没有山下的这处篱笆院和院里的老黄狗……”她手轻轻往画上一按,“你再瞧……”
    九福晋对这个说不上来个三四五六,“就是瞧着,比我们家爷拿回来的那些劳什子名家佳作没什么差别……”
    “就是如此。”林雨桐将手放开,“如今添了寥寥几笔,愣是把一副上好的画作降了一格。可妙就妙在,就这么看去,一点都不违和。”
    九福晋了然,怕是这姑娘原本这是画着玩的,谁知道要盛到贵人面前,因此临时添了几笔,不想出那个风头。
    可瞧皇后还就偏偏瞧中了她。
    之前她还以为皇后是给三阿哥挑房里人呢。三福晋一直没怀孕,三阿哥那边就一个独子,当婆婆的真要安排,做媳妇的就得受着。何况这人还是天下除了太后之外第二尊贵的婆婆呢。
    没想到所有人都猜错了。
    九福晋就笑:“行!我亲自再瞧瞧这姑娘去。”想来是不会走眼的。
    又提了正在造的纺织机,没见到始终心里是放不下的。
    可东西没出来,林雨桐不可能给任何人看。这事是四爷打发人做的,但具体执行人是一个叫高原的。这人还是四爷和林雨桐屈尊降贵,亲自登门把人情回来的。就是碰见李四儿那会,三两银子四爷买了两个木雕的簪子,这个雕刻木簪子的就是高原。一个赴京赶考的举子。知道他过的窘迫,四爷隔三差五的就打发人去买他雕刻的东西回来。有首饰,全都给了林雨桐。有小狗小猫这样的小玩件,一半给了太后跟前的六阿哥弘晟,一半给了弘时家的小子永坤。反正不管是什么,四爷都买。然后他所有的零用钱连同他那孝顺儿子弘昼给的孝敬钱,全都花在这上面了。
    结果这高原做文章的功夫不到家,恩科的时候榜上无名落榜了。格物科也没见他的名字。
    文章的功夫火候不到没关系啊,手上的功夫行就行。
    于是两人一身土财主的打扮,去找这个高原了。
    这个高原二十岁能中举,本身就不是个笨蛋。这都属于人精中的人精。二十岁的举人即便落榜,那也没什么。再过十年,也才三十岁,这都不算晚。但一则他家境贫寒,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场病就把积蓄给全部耗光了。二则他喜欢摆弄木头。没功名的时候摆弄这东西,叫玩物丧志。有功名以后摆弄这东西,就风雅。所以,这手上的功夫一直也没落下。三则,店里的活计都跟他说了,买他簪子的那对夫妻绝对算是贵人中的贵人。没见着打了李四儿隆科多连屁都没敢放吗?这这对夫妻是谁,其实很好猜。后来再雕刻的东西,都是被面白无须的人买走了,他就猜了,这八成是宫里的太监了。
    于是落榜了他也不急。反正贵人买他的东西叫他短时间内攒了一笔不小的钱,在京城滞留一段时间,就是在等,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自己的机遇。
    然后一对气度非凡的中年夫妻就来了。
    他见了纳头就拜,说不感动是假的。真龙天子屈尊降贵,自己何德何能?
    周文王给姜子牙牵马坠蹬,刘皇叔为诸葛孔明三顾茅庐。
    自己区区一个举人,却叫皇上皇后亲自登门?自己是能比姜子牙还是能比诸葛孔明?
    但叫四爷说,他那一双手可比姜子牙和诸葛亮还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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