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说这些,都有些矫情了。”平远见对方态度软下来,以为说动了对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下!坐下说!”
    雷鸿坐在他的正对面,歪着身子,风情比之之前更撩人。
    平远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我跟他,都已经不年轻了。说那些情情爱爱的,都有些矫情了。但不管如何,到了这个年纪上,能有个人在身边,一起说说话,照顾生活起居,都是男人的幸事。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这么说,他即便不能热情的回应你,但终归会留你在身边的。只要留在身边,想你这样的女人,应该有自信才对!没有人能拒绝你。”
    雷鸿露出几分恰如其分的自信来。
    平远笑了笑又道:“咱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我只当是做了一场春梦,梦醒聊无痕了。而你,想要混进来大概费了不少心力,我自然也不会叫你白来一趟。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将那段录像拿出来,我付给你足够下半辈子花用的金钱。咱们两清。”
    “两清?”雷鸿这两个字念的很轻,像是情人耳鬓厮磨的呢喃,“怎么清的了呢?”
    平远模模糊糊的听了一句,以为他是不乐意,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收起来了,酒杯放在茶几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要是不愿意,小姑娘!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雷鸿收敛了心神,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斥声,“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害怕他知道我们刚才的事。”
    平远的面色一变,“我怕什么?送上门不知道底细的女人,一场误会罢了。就算后来知道了,我不相信他会因为一个女人跟我翻脸。何况是一个他根本就看不上眼的女人。”
    “不!你怕他!”雷鸿身子前倾,脸几乎贴上平远的脸,“你当然怕他,说句心里话,这平远集团谁才是真正的创立者。当初他为什么会给自己辛苦打造的事业以你的名字命名……”
    “你住嘴!”平远蹭一下站起来。“胡说八道什么?”
    雷鸿一愣,难道真被自己猜对了!他上下打量平远,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猛的就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邓坤啊邓坤,我只觉得我蠢,原来还有比我更蠢的人。你倒是个能人,可不还栽在了一个情字上。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邓坤对着屏幕,坐在椅子上直往下滑,他真的是不曾真心对待过自己。要不然何必去想尽办法从雷鸿手里买录像,还要给他钱封住他的嘴。他这些年没有少了女人,自己也从来没有将那些女人放在心上过。他知道自己对于他跟那些女人的事是个什么态度。即便跟雷鸿有了这样的关系,他又有什么需要遮掩的吗?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被雷鸿说中了心思,他心虚了!
    那种被愚弄的愤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充斥在胸口,久久不能平息。好似只有给胸口插上一刀子才能释放心里的憋闷。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屏幕上平远的脸,他的脸此时有些狰狞,眼神有些阴冷,继而归于平静。邓坤心说不好,他这是要跟雷鸿来硬的。他那点保镖哪里是雷鸿的对手。
    这么想着,手比心快,马上伸手去拿手机,直接拨了平远的手机打过去。
    可是电话接起来还是晚了,电话那边传来清晰的属于雷鸿的声音,“到了这份上了,你还是舍不得他啊!”
    邓坤没顾上说话,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放在眼前,点开视频连接,屏幕上马上出现了雷鸿用锋利的钉子指着平远脖子的画面。
    “放了他。”邓坤的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放了他,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谈。”
    “跟你谈?”雷鸿呵呵的笑了两声,嘲讽的说了两个字,“果然。”
    果然什么?
    这里面的意思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手里有人质,放了她。”雷鸿直接说了此行的目的。
    人质?
    邓坤沉默了片刻,“你这是何苦……”何苦走极端,只为了坏自己的事。
    “我有我的目的。”雷鸿半点不为所动,“你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邓坤点点头,“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做到这份上了,不就是笃定我肯定会答应吗?放人吧!你放我也放。咱们之间这点信任要是再没有,那就真是有些悲哀了。”
    雷鸿瞬间就撒手了,是的!他信他不会在这事上耍花样。
    平远第一次感觉离死亡这么近,被放开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要报警。雷鸿将电话往他耳边一放,就彻底撒手了。
    平远想躲没躲开,刚要扔到塞过来的手机,里面就传来邓坤的手机,“别轻举妄动。他能在你找到保镖或是警察之前叫你死上一百次。”
    这话平远信。邓坤从来不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那我要怎么办?”平远颓然的坐在地板上,没等到邓坤回答,这一转身,却已经不见那女人的身影了,他蹭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人呢?”
    “放心!”邓坤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莫名的叫人心里变得安稳起来,“他说话算话。”前提是我也得说话算话。
    平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邓坤也不等他说话,直接挂了电话。没有丝毫犹豫的又拨了一通电话,“……将手里的人放了……对!别问,叫你放就放了。你们暂时离开那里,去哪里我不管,钱随后给你们打过去。……人……什么人……那个女人……这个你们别管……”这不是他们要管的事。
    放下电话,他的脸色阴沉了起来。他还在乎平远吗?他冷笑两声,怎么不在乎呢?太在乎了!他妈的就是太在乎了才成了现在这样!如今他即便是要死,也绝对不能叫他死在别人的手上。要死……也得死在……
    他伸手双手,双手骨节分明,可为了打造一个平远,隐在暗处的他双手上也没少沾染鲜血,如今……
    “呵呵!”他朝窗外看去,发出似是讽刺,似是解脱的笑意。
    夜很深了!
    林雨桐往四爷怀里缩了缩,今晚吃完晚饭,稍微聊了会天,时间就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起风了,雪大的很。朱珠做主不叫四爷开车走了。直接就住了下来。
    当然了,林博指使着王嫂和小福楼上楼下的忙活,给四爷收拾屋子。
    临了了,被自家厚脸皮的姑娘直接把人给拽屋里摁床上了。林博在外面转悠了两圈,十几次想抬手敲门,告诉他们怀孕期间不要胡闹,这一样是会出人命的。但说实在的,这当爹的去跟姑娘姑爷说这话,他修炼的脸皮还没那么厚。
    四爷把几辈子没干过的尴尬事,这回也是干了个遍。
    “越活是越不要脸了。”他躺在被窝里,抱着自家福晋这么感慨。
    “有你在我睡的踏实。”这绝对是句实在话。
    四爷就笑:“知道!搂着爷你就幸福了。”这话早就说过。
    如今想起,那真是几辈子之前的事情了。
    两人不约而同了想起了过去,在被窝里相互依偎着一时没有说话。
    手机就这么突然的响了,打破了一室的温馨安宁。
    “谁啊?”林雨桐胳膊从被窝里探出去,拿了床头上的手机见识陌生电话就皱了皱眉,“该不是打错了吧?”但出于谨慎还是接通了,只‘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几分陌生但又绝对在哪里听过的声音,“是我!”
    林雨桐只愣了一瞬,马上就将声音和人对上号了,“红姐!”
    “林大小姐还能记得我,真是荣幸。”那边的声音带着三分戏谑两分嘲讽。
    林雨桐就从被窝里坐起来,四爷顺手从床边的沙发上拿了她的披肩给她裹起来,隔着电话听那边的说话声。
    “这么晚打搅了。”雷鸿话说的很客气。
    “有事吧?”林雨桐也不废话,直接递了话过去。
    “还没恭喜林大小姐,好事将近了。”这是说订婚并准备结婚的事。
    林雨桐实在是不知道这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是四爷接他妈妈来京城疗养的事他知道了?没这么快吧。“咱们还是有话直说吧。你该知道的,半夜三更接到你的电话,叫人惶恐的很呢。”
    雷鸿哈哈大笑,“这话别人说我信,你说我是再不信的。你知道我最羡慕的人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我可没有半夜跟恐怖分子聊天谈心的癖好。
    好在对方也没有等她回答,就自问自答道:“最羡慕谁?”十分怅然的样子,“最羡慕的就是你了。”说着,好似有些失笑一样,“你一定想说‘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或者是‘羡慕我的人多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呵呵……别人羡慕的你的财富,你的出身,我却只羡慕你有个好爸爸。而我,这辈子毁就毁在没有一个好爸爸。毁就毁在好容易有一个人我觉得能替代我爸成为我的父亲的时候,他却打破了我心里所有关于没好的东西……”
    林雨桐沉默了。他说的人应该是他的父亲和邓坤了。
    这两个人,作为父亲的人没有做好父亲,但无疑这个让他恨入骨髓的人却是真的爱他的。而另一个在他心里树立了榜样的人,却丝毫也没有给过他真正的关爱。
    不得不说,这是在是一个讽刺。
    她没有说话,她知道对方也不需要自己说话。她往后一靠,靠在四爷的肩膀上,听着对方还能说什么。
    “我这次打电话,是想跟你做一个交易。”雷鸿的声音再次传过来,透着股子清冷。显然已经收敛了情绪。
    “交易?”林雨桐的心提起来,“什么交易?我不知道我有什么需要跟你交换。”
    “邓坤叫我做什么,估计你已经查的八九不离十了。之前也是我蠢,原来六爷跟你们之间有极深的关系,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莽撞的去作死。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雷鸿话音一转,说到了正题,“邓坤叫人绑架了一个对董成极为重要的人,为的就是叫邓坤卖掉彩凤。一旦彩凤归了邓坤,这会给你们海纳造成怎么样的损失,我想你也应该猜到。邓坤跟平远集团的关系比你们想的深得多。你们把手伸到平远集团的时候,就该知道,你们跟他只会不死不休。如今,我胁迫邓坤放了人质,你赶紧打发人去接收。这虽然没有直接给海纳带来利益,但从长远和根子上来说,还是林家得利最大。”
    “你需要我做什么?”林雨桐打断他的话,直接问道。
    这话一出,对方却沉默了起来。好半天才道:“别人的人品我信不过。我就信得过你。我希望你帮我办件事……”
    林雨桐已经明白了,“是你妈妈……”
    雷鸿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外面的风雪交加,妈妈一个女人,一个上了年纪一身病痛的女人,独自生活会面临什么呢?自己作为儿子,如今成了这幅样子,就算没有乱七八糟要命的事情缠身,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带着她离开,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先不说老人家落叶归根能不能离开,习惯不习惯以后的生活,就只这些年自己在外面,仇人也不少,就算这次不死,谁知道会死在哪里。与其叫她跟着自己提心吊胆,倒不如事先安排妥当,就算明儿送了命,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我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件事我帮你办好,算是我的诚意。而我唯一要你做的,就是安排好我妈妈……”
    “你倒是信任我。”林雨桐失笑,“不怕我言而无信?”
    “我要是再看错人,就是我活该了。”说完,再不等林雨桐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四爷那边已经将消息告诉老六了,林雨桐不用跟着担心。
    “这人……”林雨桐看着手机,“还真是叫人……见了他妈妈一面就转向了,跟邓坤怎么翻脸了?”
    挂了老六电话的四爷表情有些奇怪,附在林雨桐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这可把林雨桐惊的不轻,“邓坤跟平远……”
    原来是这么一码事。
    谁能往这方面去想?
    “怪恶心的!”林雨桐往被窝里一钻,不敢往深了去想。
    知道了隐情一晚上做的都是叫人不怎么舒服的梦,早上起来看见什么都犯恶心,也不知道是孕吐了,还是被事情给恶心的。
    结果跟朱珠俩一边恶心一边说着叫人恶心的奇葩事,事情还没说完呢,又一个消息吓了两人一跳。
    “平远被逮捕了。”林博放下电话,就说了这么一句,“平远集团完了。”
    “不是说有人在保,一时半会的完不了吗?”怎么这么快。
    “有人给上面递了详实的材料了证据,这下子是铁证如山。”林博长舒了一口气,没顾上跟这母女俩说别的,就拉了女婿出去找林渊去了,这大蛋糕下来赶紧去抢吧。
    “什么人递了证据,还一下子能把平远给钉死。”朱珠嘀咕了一声。
    林雨桐的脑子里就跳出一个名字——邓坤!
    平远带着手铐被警察押着从别墅里出来,远远的看见停在别墅门口的一辆不属于自家的私人车,可能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却又在梦里叫人觉得害怕又厌恶的脸,“坤哥……”
    邓坤脸上不见波澜,嘴唇轻轻动了动,然后车窗就这么摇上了。
    平远从他的嘴型上看出,他说的是‘再见’,只怕他想说的不是再见,是再也不见。
    “那邓坤呢?”林雨桐问到林家做客的老六,“这么放他走了?”
    “邓坤的船在进入公海的时候沉没了。”老六的语气平淡的很,放佛在说今儿吃什么一样,“据我的消息,雷鸿偷偷上了邓坤的船……”
    “那雷鸿……”林雨桐蓦地觉得有些可惜。
    老六摇摇头,没有再言语。
    几年之后,京市的某中档小区,一辆不怎么起眼的小车静静的停在居民楼下,车窗滑下来,露出一张有些僵硬的中年女人的脸庞来。她盯着一处单元楼门口,眼睛一眨不眨。不大功夫,有一对祖孙推开门,走了出来。年老的女人走路略微有些迟滞,但是并不明显,她身后跟着个背着双肩包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蹦跳着两步近前来扶着老人走,“奶奶,你慢点……”
    老人呵呵的笑,“快迟到了,你倒是不着急。”
    “迟了就迟了呗。”小姑娘噘着嘴,“偶尔一次不打紧。您要是摔了可怎么办?”
    “奶奶腿脚利索着呢。”老人说着,就轻轻拍了小姑娘一下,好似对她上学态度有些不满。
    小姑娘哈哈就笑,松开老人的手向前跑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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