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婶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跟我来。您的卧室在二楼。”
    林雨桐跟着梅婶,直接沿着楼梯往上走,到了二楼,这走廊是回形的,四四方方的绕了一圈。一边是房间,一边是围栏。下面的仰头看上面看的清楚,上面的俯视下面看的更清楚。地上没有铺地毯,任何人走动的声音都无形中被放大了。她的卧室在西边第一间,推开门,里面沙发茶几书桌书柜,样样齐全。里面有个套间,是卧室。推开卧室的门,一边的墙上开着个小门,应该是卫生间连带洗浴间。她没顾上去看,只看向不算宽大的卧室,一张宽大松软的床占了几乎一半的面积,两边有床头柜。一个床头柜上放着台灯,另一边床头柜上放着电话。对着床的位置是衣柜。从床和衣柜中间传过去,就到了窗子跟前,拉开窗帘往外看,能看到外面不时走动的黑衣人,基本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她重新将窗帘拉上,因为对面的楼里有一瞬间的反光,那要不是瞄准镜,就是望远镜。有人在远程监视这间屋子。她仿佛只是好奇的拉开看了一下,又重新合上,一点也没在意的又是翻看床和衣柜,将屋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也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梅婶也就那么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林雨桐又推开洗浴室的门,这里倒是一目了然,她这才笑了笑,“这里是不错。”
    “您喜欢就好。”梅婶微微点头,“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没有!”林雨桐干脆直接解衣服,“我要洗澡,你在外面候着吧。”
    等整个人都舒服的泡在澡盆里,蒸腾的热气弥漫的整个浴室雾蒙蒙的,她脸上的轻松神情才不见了。这里显然是经过精心的准备的。看来真是打算将自己困在这里了。她不由的冷笑一声。
    热水凉了又换,换了又凉,直到换第三次水,浴室的门才被敲响。
    “谁啊?”林雨桐拉了浴巾过来,出声问道。
    外面是梅婶的声音,“林大夫,是我!于主任给您买的衣服送来了。”
    林雨桐这才道:“进来。”
    梅婶推门,眼睛没有乱飘,将新衣服放下就出去了,倒是将旧衣服拿了出去,“放在里面被蒸汽熏着,已经潮了,我给您放在暖气片上去。”
    林雨桐知道她要干什么,却也点点头,“去吧。”
    梅婶将门给带上,然后手脚利索的将这衣服齐齐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携带其他的东西。然后又将她翻看过的衣柜和床,从再检查了一遍,就怕她藏了什么东西进去。
    见真是什么都没有,才抱着衣服放在床头边的暖气片上。
    门外,刘副官等在楼梯口,“怎么样?”
    “没有!”梅婶摇头,“没藏什么。有一把手枪,放在她随手能拿到的地方,我没有动那个。”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你打扫的时候,将卫生间也细细的检查一遍。”刘副官轻声的叮嘱,“千万检查自己。”能用药,那身上必定是带药了。可这药放在哪了?他可不相信这一个女人就这么大的胆子,真就这么坦然的走到自己这龙潭虎穴里来了?必定是有所依仗的。
    林雨桐擦干净了身上,又细细的缴干头发。内衣不会穿这新买的,还是将空间里常穿的运动文胸穿上,保证行动方便。于晓曼买的是裤装靴子,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了。她都换上,这才从里面出来,直接开了门出去。
    站在门口,就能看到楼下。于晓曼坐在大庭的沙发上,刘副官站在她的对面,两人正说话,听见楼上的响动,就都抬起头。林雨桐梳着楼梯下去,“伤员在哪?我可以看诊了。”
    刘副官喊了一声:“王春!”
    王春从一边的房间里出来,朝楼上指了指,“在三楼,我带您去。”
    林雨桐朝刘副官点点头,就又上了楼梯。
    隐隐约约的,听见于晓曼和刘副官压低了嗓子说话的声音。
    “……我还是不是你的长官……”这是于晓曼的声音,“外面的没有一个听从指挥的。我跟你说过了,我刚才碰见了工党,叫你去抓人,你为什么不动……”
    “什么工党?哪里有工党?”刘副官的声音不由的大起来,“你说的工党我一个都没看见。”
    “你没看见就没有了?”于晓曼的声音再不压着,“我出去的时候,有人问我,说是有多少守卫,里面的伤员都是些什么人?这还不明显吗?我走在大街上,都能碰上问我这个的人,这人要不是工党,你说这怎么解释?”
    林雨桐一路往上走一路听着,于晓曼这是遇上试探她的人了。还好!她没上当!昨晚早就说好了,不会有人联系她,也不需要她做额外的工作。那么这个看似找她联络的人,就必然是出于试探的目的。至于是谁在试探,这个人并不难猜,除了刘副官没有别人了。既然知道于晓曼没有上当,她也就没有再偷听下去的必要了。
    跟着王春到了三楼。看似没人守着,可以推开房门,每个房间都有两个身穿黑色绸衣的人守着。林雨桐一连看了八个重度昏迷的人,都是受了枪伤,伤的部位都是要害部位,上了手术台,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基本是活不下来。这几个活下来的,却都是用了秦北那边药厂生产的药才能这么吊着一口气。
    “安排手术的时间吧。”林雨桐看完就直接对王春道:“你是什么水平我不知道,但我需要外科大夫做助手。安排好之后,再通知我。需要的药品手术器械,这些……相信不需要我多说。”
    王春点点头:“是!我会尽快安排。不过,还有一个病人。”
    “哦?”林雨桐左右看看,“三楼不是转完了吗?”
    “这个病人安排在二楼。”王春朝下走,“您跟我来。”
    到了二楼,去的却是自己卧室的隔壁。
    楼下的于晓曼看了刘副官一眼,“由着她这么换卧室?叫她换一遍,我还怎么住?”
    林雨桐听到这话,朝楼下瞥了一眼,这个病房的病人于晓曼并不知情。这就奇怪了。
    门被推开,里面两个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黑衣人站起来,警惕的看着进来的人。王春朝两人点头示意之后,两人才退后一步。
    林雨桐进来,看着病床上的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个人脸上青紫一片,已经看不出面目,头上包扎着,血从绷带里渗出来,已经成了暗红色。身上盖着被子,看不清楚什么伤,但露出来的手,每根手指都裹的严严实实。不用号脉都知道,这不是战场上受的伤,这是受了酷刑了。
    她走了过去,搭了脉,内伤外伤伤的很重,但确实不是枪伤。
    林雨桐心里的疑团重重,她轻轻的解开缠在这人手上的纱布,这才看清楚,这是指甲被拔掉了。她伸手捏住这人的下巴,这一看,面色一下子就变了,这人的嘴里少了半截舌头……
    第789章 民国旧影(76)三合一
    这个人是什么人?
    林雨桐松开手,脑子里转着几种猜想。第一,这个人可能是工党的地下党员,受刑成了这幅模样。第二,这个人可能是国党人员,这身上的伤,是被倭国人严刑拷问了,他可能是刚被营救出来。
    当然了,这两种情况,林雨桐更偏向于第一种。毕竟倭军并没有进入陕熙,那么这个所谓的被倭严刑拷问的人员,怎么也都不该重伤出现在西按。没有人会把这么一个伤员来回的长途运送。所以,第二种可能也就几乎可以排除了。
    那么,是不是说这个人就一定是工党的人呢?林雨桐心里打了一个问号。从刚才于晓曼的反应来看,这个人在这里,于晓曼是不知情的。也就是说,她被刻意隐瞒了这个情况。这又是为什么?有人一直在试探于晓曼,那么,躺在这里的人是不是也是一种试探的手段。叫自己和于晓曼知道这里有一个收了严刑拷打的自己人,那么自己会怎么做呢?想急切的救他出去。一旦有所动作,这就是现成的把柄。
    这个人是不是工党,这个事情自己暂时没有结论。但是这件事一定是个阴谋,这是林雨桐马上得到的结论。
    要是这个人只是那个刘副官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死刑犯做成这个样子还罢了,自己可以置之不理。可要是万一这个诱饵是真的呢?这个人救还是不救?
    只这一眨眼功夫,她的脑子里将各种可能存在的情况都考量了一遍,权衡利益得失。怎么保全于晓曼,怎么验证这个特殊的伤员的真实身份,这些问题一下子就摆在了林雨桐面前。没有人可以商量。
    王春跟在林雨桐身后,一直小心的看着这个据说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的表情。却见她只在看到对方少了半截舌头的时候神色微微有了些变化,其他的时候,真的看不出什么,这就是个大夫该有的表情。
    林雨桐心里装着事,可检查还得继续,她掀开伤者的被子,查看他身上的伤痕。有被烙铁烙过的,有被鞭子鞭打过的。几乎是遍体鳞伤。
    她收回手,“别的就罢了,这个伤员,你们最好给她再灌上一剂麻醉药,一天三次。算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吧。”
    王春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应了一声‘是’。
    “那就这样了。”林雨桐往外就走,出了门才道,“时间不早了,饭菜给我送到屋里吧。我就不下楼了。手术的时间安排好之后,通知我就好。”
    说完,也不等对方应答,就直接朝隔壁就走,推开门进了房间,将门关上,她的表情一旦都没变,还是那么随意。果然,就见卧室里梅婶伸出头来,“林大夫,您忙完了?卫生间马上就收拾好。”
    林雨桐随意的坐在沙发上,拿了茶几上的报纸翻开,“没关系,不着急。”
    梅婶很利索,她一出来,林雨桐就进去了,卫生间的门没关,林雨桐在一遍一遍的洗手,这是做大夫的习惯。梅婶眼睛闪了闪,知道这是对自己不能按时收拾完表示不满了。她低垂着头走出房间,轻轻的将门关上。这个女人可没看上去那么好说话。越是不动声色的人,越是叫人闹不清楚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等人出去了,林雨桐才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重新坐回沙发上。
    晚饭很快就送了过来,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味道也还不错。饭吃了一半,外面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这是两人的脚步声,一个是刘副官的,一个是于晓曼。听那声音,这两人上来之后,顺着楼梯向南拐了过去,紧跟着是隔得很近的开门的声音。也就是说着两人住在南边的两间卧室里。
    吃完饭,梅婶就进来收走了餐具。林雨桐这才将门从里面反锁了起来。然后就蹲下身,细细的查看门轴,这门一开一关就发出声音,要不是刻意为之就见鬼了。
    可这门轴的问题,却不是自己能解决的,就算自己给弄好了,那么明天只要这门不响,自己只怕就得换个房间住了。
    她站起身,进了卧室,把卧室从里到外又检查了一遍,没人藏着,这才重新躺在床上。
    屋里静悄悄的,整栋楼里也静的叫人觉得发慌。只有手腕上带着的手表发出滴答的声音,显得整个世界更安静了起来。她伸手将床头的台灯关了,这才走到窗口,她害怕窗户上映上她的影子。窗帘被掀开一条缝隙,她隔着窗户朝下看去,楼下的路灯发出惨白的光线,但值守的人并没有松懈的样子。突然,好像什么东西从上面落了一下来,从眼前一闪就掉下去了。林雨桐放下窗帘,坐回床沿上,那应该是楼上病房里的黑衣人在抽烟,将烟蒂从窗户上扔下来了。可上面该是病人住的卧室,守护的人不是应该在客厅里,即便要扔东西也应该是从客厅的窗户往下扔,怎么会从卧室的窗户往下扔呢。病人不是假的,这些人伤的确实重。可这些护卫人员敢在他们病房里吸烟,这是不是说这些人是被允许的。在自己的顶头上有双眼睛,这个监控的可真是够严密的。
    所有能想到的门路都被堵住了。
    什么也干不了!林雨桐将外衣脱了,躺回床上养精蓄锐。她不着急,也不能着急。是人就会犯错,是人就会又漏洞,只要自己找到这个漏洞,抓住机会就好。
    而于晓曼合衣躺在床上,心里焦灼的很。今儿的一切都说明,自己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套子里,这种危机感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更加清晰。不管是今儿遇到的打听这里详情的人,还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个伤员,都叫她心里没底。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是在一楼的脚步声中醒过来的。她迅速的起身,刷了牙洗了脸,随便梳拢了头发,就伸着懒腰将卧室的窗帘给拉开了。天才蒙蒙亮,楼下守着的人打着哈欠在交班。也看不到对面楼上监视的人了。
    她看了一下表,将换班的时间记住了。这才拉上窗帘。开门走了出去,门一响,楼下的房间里,就冒出好几个脑袋朝这边看。林雨桐一一扫过,朝这些人笑了笑,“早啊!”
    她施施然准备下来,正准备下楼梯,南边的门开了,刘副官一边系袖子上的扣子一边冲林雨桐打招呼,“林大夫,早啊!”
    “不早不行啊。”林雨桐一边往下走一边道,“今儿这些手术必须做完,我没那么多时间。”
    刘副官追着她的脚步往下走,“三楼的伤患,我想您非常有经验。但二楼这个……这个人对我们非常重要,您能先想办法叫他开口吗?”
    “少了半截舌头……”林雨桐脚步顿住,“你叫我想办法叫他开口说话?即便是神医那也只是医,不是神。还请不要这么为难我好吗?不过……要是能找到跟他相匹配的人,这个人又愿意贡献一半的舌头出来,我可以尝试着给他续上……”
    这种说话真的叫人毛骨悚然。
    刘副官微微有些不适应,“是我苛求了。林大夫见谅。”
    早饭是牛奶、鸡蛋、面包。
    林雨桐推了牛奶,“要是有豆浆来杯豆浆,要是没豆浆,就开水。”
    “有福不会享。”伴随着脚步声,于晓曼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林雨桐头都不抬,塞了两片面包,吃了两个鸡蛋,将新送来的豆浆一股脑的灌进去了,速度奇快,等于晓曼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起身了,两人目光一碰,就错身而过。
    刘副官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收回来,于晓曼这才坐过去,“今天没我什么事情,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刘副官低垂着眼睑,“干嘛?”
    “特派署。”于晓曼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的道:“你要跟着?”
    特派署隶属中央直接领导。他还真去不了,更不能不叫于晓曼去。过去汇报是她的工作之一。“我倒是想,但人家不让进门。叫关三跟着过去吧。好歹有个给您跑腿的。”
    “随便!”于晓曼一边剥鸡蛋皮,一边道:“这边的手术……助手找好了吗?”
    “何医生去军医院调手术器械去了,说了今天八点到……”刘副官伸手看了看表,“七点了。应该快了。”
    七点半的时候,何卫华准时过来了。二楼北面收拾好的手术室里,林雨桐正在穿手术服,一边一边的给双手消毒。
    何卫华和王春就在她身边,作为她的助手。
    “今天一天,能做完吗?”何卫华一边洗手一边问林雨桐。
    “能!”林雨桐笑了笑,“坚持一下,我实在是能停留的时间不多。”
    何卫华笑了笑,“那我这次可是得跟着林大夫好好学学。”
    手术一台接着一台,病人推进来推进去的,直到最后第八台手术开始,都已经是半夜两点了。手术室里,不管是何卫华还是王春都已经非常疲惫了。
    何卫华换了个站姿,这一闪神的功夫,就见王春慢慢的倒了下去。他刚要惊呼,就见林雨桐一个冷眼扫过来,“她只是太累了。”然后一伸手,将快要掉下去的托盘接在了手里。
    他看向林雨桐,然后警惕的朝外看了看,“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林雨桐点点头:“你在这边是否有联络人,是否能将消息送到办事处。”
    “可以!”何卫华点头,“明天早上……哦!不,是今天早上八点,准时送到。”
    林雨桐从裤兜了拿出一个黑色的木牌,“将这个递过去就可以了。”除了四爷谁也打不开它。
    何卫华接过来顺势挂在脖子上,塞到衣服里面,“放心!”
    林雨桐这才指了指王春,叫他去看。
    王春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还是觉得头晕目眩,她抬眼看了墙上的表,时间过去了两分钟。何卫华塞了一颗糖给她,和善的笑了笑,“这是太累了。要不,你出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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