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畏一阵头晕目眩,暗恼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钟大人?”临全念完圣旨,见钟无畏没有反应,叫了两声,依旧一脸的便秘。
    “钟大人,接旨了!”
    “啊!”钟无畏猛的回神,一脸苦瓜相,只接了旨继续往外走。
    临全不明所以。
    “钟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去?不该先回去传旨吗?”
    钟无畏望着当头的日色,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用了。”
    “为何?”
    钟无畏偏头,看着这个新上位的白脸内官,苦笑道:“重华……已经死了!”
    临全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
    温文殊本来就是想拖到最后将圣旨拿出来,好给重华下马威,可没想到只晚去来那么一刻钟,重华就死了。
    惨死。
    何种惨法?
    扒皮抽筋不过如此。
    温文殊顶着冬日暖阳,赶到了森寒的大理寺地牢,只刚入内就闻到一股烧焦刺鼻的味道,还伴着点点血腥。
    温文殊在门口站定,看着里面落下的一张白布,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踏出一步。
    钟无畏紧跟着过来,站在他身后,又是请罪的姿态。
    “臣该死,没有看好……摄政王殿下!”
    温文殊像是没听到他的请罪,颤抖着手去扯铁门的链条,可扯了半天都么扯动。
    牢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链子虚虚的搭在上面,可他却怎么也扯不开。
    钟无畏看着,咽了咽口水,想要去帮忙,却被温文殊一掌拂开。
    同时另一只手用力一掰,链条脱落。
    铁门应声打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温文殊一身华服,幽幽落座于白布边,下面微微隆起,隐约可见人形。
    温文殊眯眼,手缓缓落在白布上。
    钟无畏下意识的别开了眼,那尸体,即使是他这个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人都感觉瘆的慌,多看一眼就难受。
    温文殊大手一挥,翻开了白布,底下的人儿已面目全。
    他只看了一眼就想要再盖上,奈何白布已经被他掀飞,仓皇中想要捡回来却碰到他的手臂,触手一片温软,整个人浑身一颤,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
    温文殊紧抿着唇,垂眸看着手下的一截手臂。
    已经被被烧焦了,可却恰巧能看出一片血肉来,余温尚在,点点黄色液体伴着血水渗出。
    温文殊松手,看着指尖黏腻,尚存余温的血脂,显示着主人刚死不久。
    之所以会有血液,是因为他已经被人剥了皮,手腕脚腕处深深的血槽,余下点点断筋残骨,一片血肉模糊。
    脸上也没有放过,脸上面皮已被掀去,连眼皮都没放过,即使被烧焦了都能看出微缩的眼珠,点点白牙。
    温文殊瞳孔微缩,颤抖着手落在重华耳侧,那是全身上下唯一完整的地方。
    没有被烧着,也没有被剥皮,只和生前一样。
    温文殊喉结滑动,眼中有波光闪过,转瞬即逝。
    “你……简直该死,朕还没让你死,你……不能,不能就怎么死了!”
    “不能就这么死了!”
    “你欠朕的还没还,我不允许你就这么死了。”
    “你给我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钟无畏是知道温文殊的心思的,所以在得知重华死的时候,心里也很忐忑,想着他的官途怕是走到尽头了。
    将温文殊带到地牢来的时候,他以为这个少年帝王会伤心,会落泪,再不济也该悲伤怒吼发泄两句什么的。
    他再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平静的抚着重华的脸,低下头凑近他的耳根,平静的说出那些话。
    真的很平静,一词一句没有丝毫波澜音律,不带丝毫情绪。
    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么无悲无喜的话的?钟无畏很好奇。
    不知过来多久,钟无畏都适应了牢里的烧焦味,温文殊都没有起身的打算。
    再这么下去,温文殊怕是要晕在这。
    最后实在忍不住,钟无畏咬牙,还是提着脑袋叩首安慰道:“皇上,保重龙体。”
    安静的空气里,陡然多出来声音,惊醒温文殊,他眼中有一丝惘然,片刻又归于平静,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钟无畏垂眸,看着他龙袍上的褶皱,上面还粘着一根枯草,点点血迹。
    “厚葬!”
    淡淡的两个字,飘散在大牢里。
    钟无畏再次叩首,“恭送皇上。”
    ……
    重华突然暴毙,死状奇惨。
    此事,温文殊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宓银枝。
    可想到她奋不顾身救重华的时候,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钟无畏说,那日地牢把守相当森严,几乎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可等苟长生奉命去押送重华的时候,恰好闻到刺鼻的烧焦味。
    等冲进地牢的时候,还隐约可见重华在烈火中挣扎。
    他便是这样被活活烧死的。
    温文殊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曾经放出的狠话真正实现的时候,却分外的难受。
    他也不想去计较是谁杀了他,是谁在蚊子都飞不进去的屏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重华。
    毕竟,当初是他要他死的。他现在死了,该高兴才是。
    想到这,温文殊干涩的嘴角扯开一抹笑,诡异至极。
    嘴唇干裂,这一扯动,突然就冒出了点点鲜血。
    温文殊似有所感,伸手抚上嘴角,看到指尖鲜红,笑得越发的肆意。
    新上任的内官临木见了,浑身一哆嗦,看着玉案上斟满水的茶盏,不知该作何反应。
    温文殊却突然发难,“他的葬礼如何了?”
    临木心里咯噔一下,颤颤巍巍的到温文殊身边道:“都妥当了,按亲王礼仪办的,年儿三十晨出殡。”
    温文殊偏头,看着他的后脑勺,幽幽问道,“年三十?会不会早了点?”
    临木心如死灰,想到临全的下场,脚下颤抖,差点就尿出来了。
    帝王侧,还真不是谁都能待的。
    “钦天监说了,丧葬不过年,否则有损皇上福气。”临木结结巴巴把一句话给表达清楚,说完了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真相一巴掌拍死自己。
    这样说,可不就是自寻死路么?
    若说是:钦天监说年儿三十是个好日子,宜丧葬都比他之前的话要好。
    临木想要收回刚才的话,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水,既然入了皇帝的耳,怎么能收回?
    果然,头顶响起了温文殊笑声,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磨耳,却含着滔天的怒意。
    “朕的福气还要他一个死人来损吗,他一个死人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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