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一处记载:“龙脊柱骨,南溟兽血……加满满一口水。”
    六十几种珍稀宝物,需要用一口水来炼化,这满满一口水至关重要,可偏偏不曾记载加满满一口什么水。
    雪里家族历代家主们尝试过无根水、天池水,甚至冰玉池水,都没有用。
    其他材料又颇难得,水一旦选错,材料便全部作废,试不起。
    不曾想,竟被九荒一句话解决:“既然不记载是哪一种珍贵的水源,只能说明一口水就是一个人的口水,最好是炼化者的口水。”
    雪里鸿当场就懵了,总想反驳,写书的老祖宗怎么会写的如此随意啊,可再一想,整本书之所以疑问众多,或许就是因为没摸到这位老祖宗的行文逻辑吧?
    她一口气问了几百处疑问,待九荒解释完,她若有所悟,便疯狂的将书抢了回去,自己研究去了。
    九荒没书可看,唯有在脑海里回忆自己看过的部分,反复琢磨。
    等聊天结束,各人都回了房,九荒习惯性的跟在曲悦身后,等曲悦走进房门,他顺势往门外一坐,掏出他的天工工具,准备雕琢零件。
    曲悦正要关门,瞧见他坐下了,想起来隔壁君执的院子也都住满了:“你去和你师父挤一挤?”
    九荒摇摇头:“我师父正忙着,不想我打扰,六娘,我想守着你。”
    “那……”曲悦本想说那就进屋来,坐屋里雕吧,反正早就习惯了。但有她父亲和二哥在,还是稳着点,不然他们更加不喜欢九荒,“那行。”
    曲悦不再管他,从前在山上他也是爱坐在山洞门口,“韭黄,我是真的有些乏了,不陪你了。”
    “快进屋歇着吧。”九荒抹一下自己的眼圈,示意她眼下鸦青,心脉里还有虫子,需要保重身体。
    “恩。”曲悦心情低落,不再多说,进屋去了。
    她不曾锁门,只微微虚掩下,留出一道缝隙。
    九荒心头溢满感动,一直以来,他不知在她门外坐过去多少漫漫长夜,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他留门。
    曲春秋站在窗后,暗戳戳看了他俩好半天。
    待曲悦进屋后,他传音给九荒:“臭小子,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了?”
    九荒打了个寒颤:“伯父,这屋子是长窄形的,距离足够。”
    曲春秋:“少废话,不准坐在那。”
    九慌忙道:“不坐不坐,伯父您息怒。”
    然后。
    他躺下了。
    第184章 想办法
    窗后的曲春秋,从未试过这种强烈的想削人的冲动。
    他本欲说“躺也不准躺, 滚, 滚出这院子”, 可他猜不到九荒又会如何曲解他的意思。
    曲春秋一直分不清楚, 这臭小子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他在心里琢磨该怎样说话, 方可滴水不露。
    曲悦虽乏倦的厉害, 也是睡不着的, 从万仞山回来王都,路上经过两天缓冲, 她依然无法坦然接受父亲时日不多的事实。
    下意识望向房门,透过缝隙瞧见九荒躺地上了, 曲悦起床开门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
    见他手里握着工具,也不雕刻,直挺挺躺着, 肌肉紧绷, 很拘谨的模样, 曲悦头疼着望向主居:“爹,您又欺负他。”
    隔好一会儿, 曲春秋才缓缓将窗子推开,微微笑:“小子,我欺负你了?”
    他倒要看看九荒如何说。
    九荒摇摇头。
    他躺下这个角度, 恰好瞧见房顶上的皮皮正伸长脖子看热闹。
    九荒想起曲春秋方才夸赞了皮皮,他也决定说点好话:“六娘,伯父没有欺负我, 伯父是怕我坐着累,很严厉的命令我躺地上,伯父对我真是太好了。”
    皮皮:……
    曲悦更是无语:“爹,他还受着伤呢,您说您不歇着,没事折腾他做什么?”
    这臭小子!
    曲春秋更想削他了。
    感觉到杀气,九荒心里咯噔一声,明白自己肯定又说错话了,默默寻思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唯有知错才能改,可他经常不太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快起来吧。”曲悦伸手去拉他。
    九荒根本不敢动。
    瞧他额头冒出冷汗,若是从前,曲悦肯定要与父亲好生理论理论,但现在她正为父亲难过着,不想他不开心。
    曲悦也不劝了,收回手:“躺着不一定非得躺地上,你的棺材翅膀呢,拿出来,躺棺材里也是一样。”
    她这样说了,九荒自然照办。
    待他躺进棺材翅膀里,曲悦将棺盖阖上,靠墙放着。
    “爹,您也歇着吧。”拂去袖上的灰,曲悦重新回屋去了。
    ……
    打坐静心两三个时辰之后,曲悦躺下休息。
    明明没有睡意,却有些迷迷糊糊起来。
    她警觉着想要挣扎,但危险应该不是来自外部。
    她想起来上次因为心脉里的魔虫,被凝霜锁定,拘走意识的事儿。
    是凝霜姑姑?
    不,应该是母亲。
    上次凝霜姑姑将她转移给母亲,母亲蕴养了她很久,必定施加了许多保护。
    凝霜想再拘她的意识,应没那么容易了才是。
    经过一番推测之后,曲悦决定不抵抗,由着自己陷入昏迷。
    ——“女儿。”
    耳畔响起一个忽远忽近的清冷声音,果然是母亲。
    曲悦不吱声。
    近来一段日子,曲悦心中堆满了对她的不满,尽管父亲解释过,也没能打消几分。
    使用天命晷可能会反噬给子女,说不得什么,曲悦不满的,是她冷冷淡淡的态度。
    不过,母亲此时与自己联系,使用的是会自损的秘术,说明母亲也不是不闻不问的,曲悦心思转了又转,应一声:“娘。”
    听不出多浓厚的感情,却也没有抱怨。
    ——“你爹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乱子?”
    “恩。”曲悦讲了讲经过,“爹现在陪着我在天风王都呢,二哥三哥也在,大哥重伤在闭关,爹不准二哥告诉他。四哥五哥则在部门里帮二哥处理事情,他们先前为了救三哥,被刻过一次神魂烙印,短时间内,不能再刻第二次,爹不准我们说,可能也是怕四哥大嘴巴,会告诉大哥。”
    听罢,寒露的声音平平静静。
    ——“恩,很好,你爹的百日命劫已经渡过了。”
    曲悦听不懂这话:“爹虚耗过渡,真元不足半数,渡过了?”
    甚至放弃了闭关,连挣扎都不再挣扎。
    ——“我的意思是,百日命劫,有且只有一劫。这一劫一旦遭受过,往后的六十日,你爹将安然无恙,不会再有劫难。”
    那六十日之后呢?
    曲悦觉着寒露说话真是有意思,好像还有六十日安稳,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要学会苦中作乐?
    “娘,您会这样问,莫不是大祭司违背了和爹的约定,命您或者凝霜姑姑彻查我的身份了?”
    ——“大祭司只给我讲了魔灵与噬运兽,并派我下界处理魔种的事情。”
    总算是一个好消息,曲悦低声轻叹:“那您来天罗塔吧,我出去接您,爹如今只剩下六十日的命数,咱们一家……”
    ——“我已经拒绝了。”
    被打断的曲悦一时反应不过来。
    为何?
    担忧已经惹了大祭司怀疑,大祭司是故意试探?
    “母亲果然是做大事之人。”
    曲悦什么都不想再说了,饱含失望的苦笑一声。
    真是丧到极点了。
    ——“我以秘术与你沟通,会伤你意识海,女儿,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等过阵子再与你联系,你且先陪着你爹吧。”
    说到这里时,曲悦便从浑噩中清醒过来。
    躺了一会儿,更是烦闷,连清心咒都不管用,便又起床出去。
    此时,已是夜幕深沉,警觉的皮皮又探出半截鹤头,瞧见她将棺材盖子挪开,也躺了进去。
    皮皮用翅膀挠挠头,人类有时候真是奇怪,有房间不睡,非得挤在棺材里。
    九荒也被吓了一跳。
    棺材的宽度,是九荒严格按照两人的身形打造的,曲悦与他并排躺下后,虽不挤,却再也没有任何空隙。
    曲悦抬起手敲了几下盖顶,星空漩涡慢慢浮现。
    黑漆漆中,多出几分光亮。
    她不说话,双眼直直盯着星空漩涡。
    九荒感觉到她情绪低落,知道她是为了曲春秋的事儿,也不说话,将手里的工具和材料收回去,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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