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红翼的话来理解,他自从来到这,这扇门就是阖着的。
    而洞穴主人吸食精气吸食到一半,被迫中断,应该没有时间逃离才对。
    他还在里头的洞穴内。
    但九荒说里头只有上千具白骨。
    那他必然就是其中一具白骨。
    曲悦眉峰一蹙,微微偏头,集中精神放出耳识,专注听着洞穴内的动静。
    抓牧星忱的事情暂且先放一边,这只白骨精的孽债如此之重,让九荒诛杀它,算是一件大功德。
    以功德洗刷孽债是唯一的途径,并不是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的。
    曲悦忽然觉得,不将他送回去是不是也可以,她带着他多做一些善事,来抵消孽债,往后才能早些从塔里出来。
    九荒不知她在做什么,却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六娘。”
    曲悦边倾听边道:“恩?”
    他不解:“你怎么知道刚才那魔人是红头发?”
    曲悦心头突的一下,真的是太久不装瞎子,一着急就会顾虑不到。也可能是她在九荒面前,总是掉以轻心。
    说是君执告诉她的?
    可一路上她与君执没说过话,岂不是会暴露他二人暗中密语的事情。
    曲悦故作诧异:“你这问题真奇怪,是下午将他们赶走时,你告诉我的。”
    九荒愣了愣:“我说的?”
    曲悦反问:“那不然是谁说的?”
    “哦,是我脑子最近不太好使。”九荒不由想起那一盒子珠花,如此大事他都能忘记,他是怎么了?
    头疼,他决定不想了。
    等雕完棺材,他要将余下的珠花接着雕完,然后就向六娘提亲。
    第48章 我头疼
    曲悦继续听, 然而一堆白骨实在听不出响动。
    心一横, 她决定强攻:“韭黄, 你去将半骨化的那具尸体拖出来。”起码还能辨认出身份, 其他的带出去也没用了,“接着放火, 把里头的骨骸全都烧了。”
    “好。”九荒应下。
    “至于烧不成灰的那把骨头,你亲手送它上西天。”曲悦又补一句。
    九荒微微一怔, 当即领悟她话中之意。在“危险”这档子事儿上,他的触觉似狼敏锐,反应极快。
    白骨堆内的一把骨头, 闻言已知自身暴露,不待九荒动手,倏地化为一只白骨秃鹫, 从洞穴内飞出, 朝着洞口飞去。
    它变形那一刹, 曲悦便听到了响动:“追!”
    九荒追着白骨秃鹫从垂直的甬道飞上地面, 那秃鹫背向城市,朝着漆黑的森林深处飞去, 速度极快。
    “放我下来。”曲悦催促道, “你自己去追,一定要追上它, 逮住它或者诛杀它。”
    这份功德,一定要让九荒拿到手。
    九荒没忙着答应,先判断一下形势。
    因为红翼逃走, 天魔教徒能退的退了大半,血尸也被杀的没剩下多少,且城主支援及时,形势已经基本稳控住。
    “恩。”他将曲悦放下地,从储物镯子里拽出一件透明的雨披状法衣,套在她身上,旋即追着秃鹫而去。
    曲悦解除了对目识的封印,眼睛恢复神采,望向他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倘若,她能像现在这样一直骗着他,让他沉沦在“幻境”里,带着他积功德来抵消一身孽债,那该多好。
    等他的背影消失,曲悦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君执和牧星忱。
    两人各浮两边,没在斗法,似乎在传音聊天?
    ……
    原本牧星忱以御魔剑对抗君执剑三千,已经占据上风,但牧星忱从君执身上,感应到某种气机,令他满目震撼。
    牧星忱立刻收势,持剑后退,凝视君执:“你也身怀天魔火?”
    且是无比精纯的天魔火,无限接近天道!
    “没有。”君执淡淡答,他不是第一次与牧星忱交手,却是第一次释放出隐藏在灵魂体内的灵力,故意令他感知。
    “不可能!”牧星忱相信自己的判断,“你应与我一样感悟过天道,你是不是也清楚,我们的天道是魔?”
    雪蛟盘在身后,君执不语。
    牧星忱收剑归鞘,双眸骤亮,笃定:“你知道。”
    君执回望他,质问道:“这就是牧前辈您转修魔道的原因?您认为修魔才是顺天而为,更容易渡劫合道?”
    “不!”牧星忱否认,“我入魔道,是为了守护我们的天道。正道修出的清气,会令天道崩溃,你莫非不知?”
    “您不修清气是您自己的事情,破坏九国防护罩是什么意思?”君执再质问,“天魔火降世,没有防护罩,凡人多半抵抗不住,世界内将有大部分凡人死去,您难道不懂?”
    “不这样做,待世界崩溃,所有人都会死。”牧星忱与他争论,“牺牲掉一部分,至少还能保全另一部分,依然生生不息。”
    君执看向他手中剑:“我想问一问前辈,您的剑曾叫御魔,如今可改名字了?”
    “不曾。”
    “那您是否从内心认同魔道?”
    “不认同,但为了保护天道,不得已而为之。”
    “为了生存,选择自己不认同的道,有何意义?为了救世?那你可曾问过别人的意愿?”
    牧星忱突然有些癫狂:“我问过!当年我就告诉他们了真相,但他们不相信我,还说我走火入魔是个疯子,全天下唯教主一人信我!”
    他指着君执,“正道会抗争,凡人会误解,都是因为他们无知!等他们发现天道是魔,修正道乃逆天而行,且世界迟早被他们修崩溃之时,你且看他们会不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君执冷冷一笑:“自以为是,至少被牺牲的一半凡人不愿赴死,至少多半正道都不愿跪下求生。生命和尊严,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牧星忱也冷笑:“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隐瞒,为何不告诉你覆霜子民真相?”
    君执拱手:“如同您在做您认为对的事情,我也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呵。”牧星忱轻哼一声。
    “磨蹭什么呢,快走!降雪国来人了!”红翼躲在远处催促他。
    牧星忱瞥向君执,给出自己的奉劝:“枉你这小小年纪能悟天道,却非要逆天而行,糊涂!”
    撂下句话,他化剑光离开。
    君执有伤在身,又连番消耗,自然不会去追。
    他停留在半空久久未动,雪蛟龙缩小身体绕来他身前,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伸手摸了下蛟龙的脑袋,叹了口气。
    ……
    原来天道真的是魔?!
    不远处高耸入云的树上,逐东流满目惊惶。
    他先前通过同气连枝牌赶来此地,竟又遇到了牧星忱。
    牧星忱说这是两人的师徒缘分,不打算再放过他,要将他掳回天魔教收为弟子。又因要攻血尸巢穴,将他藏在这棵树里。
    方才君执与牧星忱密语聊天时,牧星忱突然掐了个诀,令他也能听见两人之间的传音。
    连他们覆霜的摄政王都这样说了,他岂能不信?
    天道是魔,身怀天魔火的乃是天道之子?
    正道才是逆天而行?
    逐东流的脑子混乱了,随着牧星忱离开,他身上的术法解除。
    他从树上摔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都没感觉到疼。
    ……
    君执自半空落地,看着君舒几人还正在与血尸斗法,他们应付的来,他也不插手。
    朝曲悦走过去。
    距离半丈左右,曲悦制止他:“可以了,别靠晚辈太近,晚辈身上的刺萝衣会主动攻击您。”
    君执忙停步子,打量她披着的透明胶质法衣:“先生的宝物真是千奇百怪。”
    “这不是晚辈的。”曲悦随口解释了下,传音问道,“您试探的如何?”
    “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试探他?”君执也传音。
    “不然您与他在上面谈这么久,谈什么呢?”谈恋爱?
    君执笑道:“经过我的试探,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魔种世界的本质,只认为天道是魔。且说斩空是唯一理解他的人,那两人知道的应该差不多。天魔教致力于魔化众生,斩空挖出我埋在冰川下的魔种尚且说的过去,扔去你界海中,似乎说不通。”
    曲悦捏着下巴,紧紧锁眉:“如此看来,天魔教主的嫌疑轻了点,天风国唐家老祖的可能性更高了些,元化一是个关键人物。”
    君执认同着点头。
    曲悦在心中捉摸着事情,抬眼间见他有些魂不守舍,问道:“前辈怎么了?”
    “没事。”
    “可是牧星忱说了什么,触动了您?”
    “先生真是冰雪聪明。”君执微微苦笑,但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四下看了看,“盖世前辈呢?”
    “他去抓白骨精了。”曲悦见他不想说,也不多问。将血尸巢穴内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
    听完以后,君执问道:“盖世前辈曾经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是先生目标人物,被先生刻意接近过?”
    曲悦摸摸额头,早知他能猜得出,依然难掩尴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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