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者敏锐的发觉, 他有两个特点。
    一, 颇喜欢听曲子, 每次走到茶楼或者妓馆外, 听到里面飘出琴音和歌声,脚步总会放慢。
    二,杀人不眨眼,却对柔弱的小动物幼崽有点同情心。
    于是他们需要去学院挑一个年轻小女乐。
    曲悦那时候还在学院念书, 刚满十五,鲜嫩动人,学院老师一致推举她。
    曲悦原本是有些胆怯的,但在她犹豫之时,竟有一条异蛇钻进异人学院害人。
    再加上曲宋的坚决不同意,也激起了她的一些逆反心理,她义无反顾的去了。
    想不出来柔弱该怎么扮,索性就扮瞎子,在师兄们的配合下,成功混到他身边去,待了将近两年。
    九荒这个人,性格一言难尽。
    他被抓进监狱后,还坚持使用“盖世”这个名字,是难忘旧情?
    怕不是。
    虽愧疚欺骗了他的感情,但曲悦感觉着,他对她也不是什么正经感情。
    这家伙人狠话不多,却喜欢萌软柔弱的小可爱,没事嘤嘤嘤的那种,同他撒个娇,立马摸不着北。
    他对她,和他在路边捡来的小奶猫小奶狗一个德行,被他捧在手心宠爱的很。但当这些小可爱长大一些,变的不再可爱,就会被他毫不犹豫的拿来试毒。
    他记住“盖世”,或许只是强迫自己记住仇恨,欺辱过他的都得死。
    曲宋冒着生出心魔劫的风险,将他关进十八层,正是明白他若是逃出来,她就惨了。
    ——
    曲悦回家拿了些普通的丹药符箓法器,放进另一只储物镯子里,再回到天罗塔的镜子室,闭眼感受自己的琵琶。
    通过那扇小门,她重新钻回浮空岛的小屋里。
    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神识一绕,发现自己脸色惨白。
    去时没感觉,回来的耗损竟是这样大,胜过开一线牵十几次,险些掏空她的丹田。
    她嗓子眼腥甜,差点儿吐出血来,忙吃下几颗大补气丹,摸着床坐下,开始盘膝打坐。得了,原本以为有这扇移动门,她可以闲来无事回自己在地球的家里睡觉呢。
    爹不告诉她是对的,她现在负荷不起。
    调息了一下午,才算稍稍稳住,又得去帮君执治伤。
    她的精神又抖擞了几分。
    面对君执这个戏精,她会不自觉的集中所有注意力,生怕在他面前露出一丁点怯。
    君执已在瀑布前的石头上坐好,见到她时多看了几眼:“曲先生,你的气色瞧上去有些糟糕。”
    曲悦去往自己常坐的大石头上,盘膝抱琴,颔首笑道:“还好。”
    君执提议:“不如今日便罢了。”
    “疗程最好不要断,不然前功尽弃。”曲悦说的是实话,“何况晚辈的气色再差,还能差过您?”
    君执笑了笑,不再多嘴了,合抱双手闭上眼睛。
    曲悦开始弹奏疗伤曲。
    对于帮君执疏导经脉,她已十分熟练。但引导一个小周天过后,忽然感受到君执体内真气的抗拒。
    怕被反噬,她连忙收势:“前辈,您怎么了?”
    君执睁开眼睛:“不是我的问题,是先生心不静,节奏时快时慢。”
    曲悦微惊,她的节奏的确有一丁点紊乱,但只是一丁点,他竟然感觉到了?
    君执又问:“先生有心事?可愿说出来,看我能否为你排解一二。”
    曲悦在心里想:心事多得很,你告诉我为何扔蛋进太平洋,我心情就好了。
    趁机和他似友人般聊天,多套近乎,减轻他的防备心:“晚辈是为了第五个人选发愁。”
    君执微微蹙眉:“第五个人选,长老院不是推荐了晏行知?”
    “晚辈认为晏行知并不是最佳人选,他和夏孤仞冲突了,五人赛并不需要两柄利剑。”
    “那先生需要什么?”
    “缺一个智囊。”曲悦一手抱琴,一手指指头。
    “先生看中了何人?”君执见她露出惋惜的神色,应是已有人选。
    曲悦颇有些难以启齿;“晚辈看中一只鹤。”
    君执讷了讷,好笑道:“你是说那只坑了白羽的鹤?”
    “您知道了?”
    “九国试炼除了驭兽大比,旁的项目是不许带契约兽的。”君执提醒她。
    “历年比试都有妖族参加,占一个名额。”曲悦游走在试探的边缘,“晚辈仔细研究了比赛规则,没有说兽不可以参赛,只说参赛者不许携带契约兽。”
    她话音落下许久,不见君执露出任何表情,像是接不上她的戏:“先生的意思是,让一只鹤,占据学院一个弟子的名额,去参赛?让我覆霜的王上和骄子们,与一只鹤组成队伍?且由鹤担任领队智囊?”
    曲悦将心一横:“是的。”
    确实不太好意思开口,等于说覆霜全学院找不出一个长脑子的,不如一只鹤。
    君执果然非常痛心,抬手捂住胸口:“我覆霜无人,令先生见笑了。”
    曲悦看不出他是演戏还是认真的,劝慰一句:“并非无人,前辈您若年轻点,肯定比那只鹤强。”
    “多谢夸赞。”君执唇角扯出的笑容,乍一看比哭还要难看,“但此事怕是不易实现,连我都有些难以接受,何况长老院。”
    “所以晚辈才愁啊。”曲悦唉声叹气,“也怪晚辈定力不够,竟连为您疗伤,都无法专心。”
    要挟的意味很明显,君执亦是非常上道。站起身,取出外袍穿上,指了下头顶的天上城:“为了孤的身体着想,走,由孤去给长老院提个建议。”
    曲悦听他改变自称,看来是准备去以权压人了,忙跟着起身:“前辈有把握说服他们么?”
    君执笑着摇摇头:“没有把握,他们尊重我君氏一族,但我年纪小,终究是他们的晚辈。”微微沉吟,“但我只是提个建议,给那只鹤一个机会,让那只鹤与晏行知比一场,他们应不会反驳我。”
    原本,曲悦就是想让他去提比赛的建议,既然是要去参加比赛的人选,通过比赛选拔合情合理,只不过……
    “该比什么呢?”
    同类之间容易比较,一人一鹤比试什么才算对双方都公平?
    比飞,对晏行知不公平。
    比剑,对鹤不公平。
    真是伤脑筋。
    “这就得由先生费心想了。”君执带着她一起前往天上城,说着话,忽地想起来,“咦,那只鹤不是畏罪潜逃了?”
    “没有,晚辈已经抓住它了……”
    ——
    学院弟子寝房里,晏行知从窦长老处归来后,立刻锁了门禁。
    他取出一张符箓,抛洒空中,虚空一指。
    符箓一角开始燃烧,且透出声音来:“怎么了?”
    “国师。”晏行知垂着头,“事情有变。”
    “哦?”元化一饶有兴味。
    “摄政王带着曲先生去了天上城,提议让一只鹤成为第五人,实在匪夷所思,我想,摄政王是不是怀疑我了?”
    “鹤?”元化一不明所以。
    晏行知解释:“倒是一只很机灵的鹤……”
    元化一听罢,轻笑道:“应与你无关,她是真的看中这只鹤了。”
    晏行知听他这样一说,蹙眉道:“有摄政王撑腰,很有可能我会与那只鹤比试一场。”
    元化一道:“无妨,那比试你若没有把握,捏碎我给你的魂符就好,我附身于你,代你去比。”
    晏行知松了口气:“是。”
    ——
    江善唯见天色已晚,听曲悦的话,将白月草根从土壤里挖出来。
    只催熟两天,白月草仅仅抽了嫩芽,根部从芝麻大变成了绿豆大。
    他收集一大碗,走去廊下的仙鹤旁边,捏住仙鹤的脖子,掰开嘴,全给灌下去。
    江善唯并不是个粗鲁的性格,也有爱护小动物的心,但他现在恨屋及乌,很讨厌仙鹤。
    喂完以后,他就站在旁边看着仙鹤的动静。
    忽听见夏孤仞在外道:“先生在不在?”
    江善唯道:“师姐外出还没回来,夏公子有事找她么,进来呀。”
    听见“进来”两个字,夏孤仞才提着晨曦剑走进来,走路带风,脸色黑沉。
    夏孤仞刚要张开嘴询问,云剑萍也怒气冲冲的跑进来:“搞什么鬼,外面那些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
    逐东流追进来,额头有些薄汗:“云师妹,冷静。”
    江善唯见他们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心头突突一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了?”
    “就是这只鹤吗?”云剑萍眉峰一厉,盯着廊下美滋滋吃罢白月草种,正在努力吸收的皮皮。
    他们三人刚从课堂上下来,就瞧见外头的师兄弟们捂着嘴偷笑,逮了个人问一问才知道,原来曲悦跑去天上城舌战众长老,希望学院能收一只鹤为弟子,占一个名额,加入他们的队伍。
    成为第五人便罢了,还是他们的智囊!
    智囊意味着领袖,意味在比赛中,他们若有分歧,需以领袖的意见为准。
    原本知道晏行知要加入,三人还在担心,是该听有经验的晏师兄的话,还是听身份最高的君师兄的话,
    现在,听一只鹤的话??
    突然被注视,皮皮心里打了个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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