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萋萋看了一眼满面惊恐的林景行,抿了抿唇:“将他们都放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他们都跟朝堂没有半分瓜葛干系,你把他们放了,我决不再挣扎。”
    “孟姑娘,你这话的轻松,我放了他们,我拿什么胁迫你?”那侍女向孟萋萋笑道:“毕竟当年堂堂孟府灵族一脉出了一个拥有近神能力的人,下谁人不知?想我放了他们也简单,你让我们的人将你眼睛蒙住,一切就都好办了。”
    “姐姐!你不要管我,你先走,等盛哥哥回来将这群人碎尸万段!”林景行挣扎踢踏着双腿,侍女横在他脖子上的刀锋已经割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色。
    孟萋萋忙喊道:“不要动!”随后她转向侍女:“怎么处置我随便你们,将他们放了。”
    孟萋萋罢,将腰间的佩刀及袖中藏着的暗器齐齐丢在地上。
    侍女见状很是满意,妖艳一笑:“这是自然,毕竟他们与此事无关,我们又怎么会为难他们。”她向孟萋萋身后使了一个颜色,方才被孟萋萋打伤的侍女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那包掉落在旁的粉末,一步步向孟萋萋走来。
    孟萋萋耳廓微动,在暴雨惊雷声中听到身后细微的响动,她脚步一挪,面前的侍女便将刀子又逼紧了林景行。她不得不杵在原地,等着身后的人靠近自己,这时候就算她们从背心给自己一刀也是有可能的。
    “姐姐!心身后!”
    随着林景行的一身惊叫,孟萋萋只觉自己被白色的粉末劈头盖住。
    那粉末有些许落进了她的眼睛里,顿时如火烧一般引起灼热。
    孟萋萋惨呼一声捂住双眼,灼烫感愈发强烈,她扶着栏杆痛的半坐在地上。
    挟持着林景行的侍女将林景行丢给了身后的黑衣人:“把他跟他的爹娘关在一起,好好看守不准有纰漏。”
    孟萋萋痛极听见这么一句,怒道:“你不守信用,你过会放他们走的!”
    侍女娇笑一声:“没错,我是答应过你。可是还有人想要他们一家子的命,这就不仅仅只是我跟你的事了。至于那个大着肚子的,我帮你把她丢在了路边,是死是活全凭她造化,也不算没有遵守我的诺言。”
    孟萋萋疼的不出话来,只将唇死死咬着,一抹血色顺着她的唇角浸了出来。
    “将她也一起关进去,看紧了等主子上山再。”那侍女吩咐一声,便有黑衣人抓住孟萋萋的领子,猛地丢进了屋内。
    孟萋萋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剧烈的疼痛起来。
    依稀间她听见外头有人问那侍女:“姐姐肩膀上的伤可好些了,方才一阵折腾想必又是裂开了。”
    那侍女咕哝一句该死,又道:“还不是你们没用,叫那大块头伤着了我,他那流星锤砸在我身上险些将我打死。不过好在他愚钝,被一件外衣骗了去,否则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把他丢下崖底。你去下山给我找点药来,痛死我了。”
    “是是是。”那人应着,一溜烟跑下竹楼。
    孟萋萋听了这话,心中腾起怨恨的怒火,致使她的眼睛更加灼烫。她却似是感受不到痛一般,只觉心中有团火在烧。
    “姐姐……”林景行爬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他似是端详了孟萋萋一阵,林景行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姐姐,你的眼睛流了好多血。”
    孟萋萋摸索着拍了拍他额头:“你爹娘在屋内么?”
    林景行点头,泣不成声:“在旁边,他们似是被打晕绑了起来还未醒。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孟萋萋将他揽在怀里安抚:“别怕,我们有机会出去的。”
    外头雷电交加,大雨冲刷着世间的一切。
    盛嘉彦只手撑额正蹙眉假寐,被窗外一道雷声惊醒。他倏地睁开一双点漆的眼,莫春风在一旁打盹听到响动睁开眼,见盛嘉彦直勾勾的望着窗外,问了声:“王爷,怎么了?”
    “没事——”
    此时盛嘉彦亲信秦坤从外头慌忙进来。
    “王爷,楚国突然起兵犯我边疆,边关城门已破,马上就要进到我朝腹地了!”
    “不好了!”福全跌跌撞撞跑来:“襄王,襄王谋反了!”
    ……
    孟萋萋疼的倒在地上,浑身冰凉,她透过窗棂看着外面雷电划过的苍穹,黑沉沉地一眼望不到边际。
    不知过了多久,她昏迷的睡去。
    梦里面她回到了很的时候,那时她父母健在,她是孟府的掌上明珠。
    “我们萋萋生的绝顶聪明,容貌俱佳。往后不知要被多少提亲的公子踏破门槛。”她的母亲将五岁的她抱在怀中,极为疼爱的亲了一口又一口。
    她父亲在一旁拿着书卷瞪了一眼:“她才这么,你就想着要她嫁人。”随即他放下书卷,走到母女俩面前伸出手:“萋萋过来,给爹爹抱抱。你娘亲不要你,急着把你嫁出去。”
    被母亲嗔怪了几句,父亲却毫不在意,拿胡子拉碴的脸去蹭孟萋萋稚嫩的脸蛋。
    梦境一转,在孟府的祠堂面前,她的母亲将她挡在身后,面前是一众孟府族人质问的脸。
    “巫师早有预言,她的这双眼睛会给我们带来灾祸,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将她的眼睛送回给上!”
    母亲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声泪俱下道:“送回上,便是要剜了我女儿的这双眼!这般残忍,你们如何得出来,难道你们便没有女儿吗?!”
    众人一顿,面面相觑。唯领首的男子仍然坚持不懈道:“如果不瞎了她这双眼,引起神的愤怒牵连整个孟府,到时就不是你女儿一条命的问题了。”
    孟萋萋瑟缩在母亲的怀里,惊恐的看着面前这群人。
    随后她看见的,是她父亲挡在母女面前的伟岸背影,他沉着脸道:“将她带来世上的人是我,如果真要送回一双眼给上,那必然是我的这双眼。我身为孟府的族长,我女儿的父亲,责无旁贷。”
    为首的人见状,便道:“孟族长如此有担当令人钦佩,那你们还等什么,动手!”
    之后再梦的什么,孟萋萋已经看不清了。只知道一群人围上来抓住她父亲的时候,孟萋萋眼眶一烫,那些人飞也似的被拽了出去。
    母亲惊恐的捂住她双眼,哭求着:“萋萋,不可以这样。”
    梦境越来越模糊,萦绕在孟萋萋耳边的全是母亲低声的痛哭。
    娘亲……
    第133章 竹屋的倒塌
    孟萋萋睡的昏沉,梦境交叠变化。
    一眨眼,又回到了她刚刚被带到王府的那阵子。她刚经历过全族被屠杀的噩梦,待人多得是防备,对递上来的食物和水轻易不敢喝。除了盛嘉彦在身边的时候,她基本连话都不。
    那时候的盛嘉彦还不是摄政王,他所住的皇子府中诸多宫人,多得是规矩要遵守。
    那时她怯生生的看着与她一般年纪的向鼎臣与莫春风,莫春风还未长开的眉眼已经有了几丝妖冶,向鼎臣倒还是敦厚老实的模样。
    “你别怕!”莫春风主动拉上孟萋萋的手,孟萋萋害怕的躲了一下,他却执意拉了上去:“以后谁欺负你,我们就叫大块头坐死他!”
    “对!”向鼎臣附和着:“我坐死他!我不光坐死他,我还坐上去扭扭屁股给他坐碎!”
    他罢,当真假装蹲在半空扭动屁股。
    此举终于将孟萋萋逗笑,连日来她都苦着一张脸,莫向俩人见状松了口气。
    “你别怕——”向鼎臣认真道:“我们都是无亲无故,来到这儿后我就是你哥哥,我向鼎臣对发誓,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先保证萋萋的安全!”
    “我也是!”莫春风凑过来,学着向鼎臣的样子也竖起三根手指:“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萋萋受半点委屈。”末了他想起什么,咕哝一句:“不过你不许喊我哥哥……”
    “叫他姐姐罢。”
    “憨货你怕又是找打了!”莫春风拿出腰间绫罗朝向鼎臣打去,向鼎臣连连避退。
    孟萋萋望着打的热火朝的他们,她的心终于有一丝的松动。
    从那以后向鼎臣与莫春风俩人真的话算话,每每孟萋萋受到委屈或者受罚的时候,他们两个总是最先站出去的。
    那时候府里有个宫中派来照顾盛嘉彦的老嬷嬷,是个脾气极厉害的人物。她管着孟萋萋、莫春风及向鼎臣仨人的日常起居。
    “我你这个孟萋萋,今怎么又没将饭碗吃干净?”某次盛嘉彦入宫后,嬷嬷又再度发难。她俩手支腰,点着孟萋萋的额头斥责。
    莫春风趁势将孟萋萋往身后一拽,向鼎臣眼疾手快拿起那没吃干净的碗用手将最后几粒米扒进嘴里,随后也一本正经的抿着嘴挡在孟萋萋前头。
    “嬷嬷,”孟萋萋探出一个脑袋,声道:“我吃不完了,太撑了。”
    “哎哟——”王嬷嬷拉长了声调:“你怎么这么金贵呢,你可知道外头多少人饿着肚子,为着这一粒米多少人能抢破脑袋,你还在这挑三拣四!真是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柴米的贵!老规矩,手伸出来,刚剩了几粒米儿啊?”
    “十二粒。”向鼎臣老实回答,被莫春风狠狠跺上脚背。
    “那今就打十二下,还不快将手伸出来?”王嬷嬷挑眉大眼,从腰间后头拿出戒尺来。
    王嬷嬷是皇后派来的人,孟萋萋他们不敢得罪,生怕因此连累了盛嘉彦被皇后责骂。于是孟萋萋乖巧的伸出手,向鼎臣与莫春风分站她两侧。
    “怎么?”王嬷嬷见状有些好笑的绷紧嘴:“仨人又为着义气要一起受罚啦?”
    向鼎臣站直身体一动不动,莫春风嗤了一声:“嬷嬷快打,否则一会我们没时间练剑了。”
    “你们可自己数着。”王嬷嬷走到莫春风面前,狠狠的一个戒尺打了下去,只听着一声‘啪’,莫春风的手心中泛起红印,他一声痛都不喊,只数着数:“一!”
    王嬷嬷来到孟萋萋跟前,同样也是狠狠的打了下去,孟萋萋声如蚊蝇的喊了声:“二……”
    嬷嬷来到向鼎臣面前,还没等打下去呢,向鼎臣便嗷嗷道:“三!”
    “喊什么喊!杀猪啊,我还没下手呢!”王嬷嬷白了他一眼,重重打了下去。
    三人轮番打过,直到王嬷嬷再走到莫春风面前打了他一个戒尺,莫春风本该喊九,却忽的道:“十二!”
    与此同时,他一溜烟跑远,向鼎臣将孟萋萋扛在肩上跟着逃跑。
    习武之人身手快,眨眼将王嬷嬷丢在了身后。
    他们仨人在前头一边笑一边跑,身后是王嬷嬷气急败坏的声音:“好你个莫子,竟敢给我偷奸耍滑,看我抓住你不打死你!”
    “嬷嬷,这罚攒着回头再打,我们再不去练剑师父要生气了!”
    孟萋萋在向鼎臣背上被颠的七荤八素,只觉他年纪身体坚硬如铁似的。她被扛在背上笑的花枝乱颤,不一会便呛着猛咳出来。
    莫春风刹住脚步,拍打向鼎臣两下:“硌着她了!快把她放下来,憨货!”
    孟萋萋被向鼎臣心翼翼放在地上,她替自己顺了顺心肺。仨人对视一眼,皆傻笑出声。
    “从今往后,我们三人——”
    “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
    梦境里孟萋萋这十几年的人生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放了个遍,生命中重要的时刻在她脑海里轮番滚过。
    梦的最后片段,却是披在向鼎臣身上的那件外衣挂在崖壁上的情景。
    她惊坐着醒来,外头仍旧是暴雨拍打在房檐的声音。眼睛里的灼烫已经渐渐消退,但她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你醒了?”
    还未等她出口喊林景行,耳边忽然响起这么一句阴沉沉的声音。这声似蛇一般忽的钻入孟萋萋耳里,引起她的一阵寒意。
    她皱着眉,查找声音的方向。暴雨声充斥着她的耳膜,在这千万种声音当中,孟萋萋耳廓微动,她对准话的人的方向,冷冷道:“你是谁?”
    那人不话,却是先鼓起掌来,他笑着:“萋萋,终究是我看你了。原来你纵使瞎了一双眼,也能察觉到我在何处。心中有眼,便不能称为瞎了。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宝贝,越来越喜爱。”
    “子熙,是你!?”孟萋萋惊诧,她被魏子熙的口气引起鸡皮疙瘩。在她记忆中,魏子熙给人的感觉并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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