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铎只觉得他血管里的一腔血,要炸了。
    从前,父皇用这种咄咄逼人的姿态对赵瑜说话,他作为旁观者,并未觉得如何,甚至觉得,父皇问的,都是该问的。
    可现在,轮到他,这其中的压力有多大,他才真正体会。
    就是因为体会到,再回想当时赵瑜的那份镇定从容甚至那种不将皇上的威迫放在眼里的淡定,他心头,就越发的不淡定了。
    “儿臣不知道。”赵铎稳住心神,思忖出他认为最妥帖的回答,“周浚是寒门子弟,官位是一层一层被提拔上来的,如果他的人品当真有问题,那么,就意味着将有最少十名朝廷大官有问题,可儿臣又觉得,这些事,不会空穴来风,所以,儿臣不确定。”
    皇上一笑,“你倒是脑子转的快,可见《中庸》没有白读。”
    被皇上嘲讽两句,赵铎也觉得比冒险强。
    好在,这样的气氛并未维持太久,内侍动作很快,赵瑜不过须臾便被请到。
    赵瑜进来的时候,是一身便装,可见是得了消息立刻进宫,连换衣裳的功夫,内侍都没有给她。
    赵铎隐隐揣测,这个前去传话的内侍,十有八九,是被他母妃买通了。
    母妃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可方才刑部那个官员向他回禀的话,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母妃也一定知道了,她能为他做的,就是不给对方任何准备和反应的时间。
    除非,对方早就准备好了!
    赵瑜……
    赵瑜叠步上前,及至与赵铎并肩处,向皇上行礼问安,起身后一言不发立在那里。
    从赵瑜进门,皇上便一双眼睛钉子一样落在她的身上,待赵瑜立在那里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皇上才幽幽开口,“你去见了周浚的三姨娘?”
    赵瑜猛地抬头,朝皇上看去,眼底,是少有的慌乱不安,不过,转瞬即逝。
    皇上冷笑一声,“难得你还有慌乱的时候!说说吧,你去见她做什么?别费工夫抵赖,你给那个三姨娘的珠宝和房契,已经被你二皇兄收缴,抵赖只会浪费大家的时间,并且,让朕更加厌恶你!”
    方诀之前只是有所耳闻,皇上对赵瑜这个半路回家的女儿,并不喜,却没想到,竟然是到了这种地步。
    当着他这个外臣的面,说出这样毫不客气的话,竟是一点不给赵瑜留颜面。
    方诀忍不住,有点心疼赵瑜,抬眼朝赵瑜看过去。
    赵瑜精致的面颊如同刚出窑的瓷白茶盏,细腻柔和,皇上的语气和态度,并未让她有任何情绪波动。
    “既然父皇什么都知道了,那父皇何必再问儿臣是不是见过三姨娘,父皇既然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问些父皇不知道的,不是更好吗?”
    若说先前皇上对赵瑜的态度让方诀心疼赵瑜,那此时赵瑜对皇上的态度,就让方诀震惊了。
    他还从未见过,谁敢用这样的语气对皇上说话,不由拿眼角余光去偷看皇上。
    皇上本就厌恶赵瑜,她这个态度,那皇上岂不是……一颗心悬起,可方诀的目光落到皇上面上的一瞬时,却在方才的震惊之上,又添三分惊讶。
    皇上竟然并不更加动怒!
    那样子,到好像是早就习惯了赵瑜这个语气。
    这……
    方诀心头一团乱麻之际,皇上已然开口,“好,那朕就问你,你为何要去找周浚的三姨娘?你给她的那些珠宝和房契,是从何而来?”
    赵瑜气定神闲,道:“儿臣找周浚的三姨娘,是因为儿臣在见周浚的三姨娘之前,收到一封信。”
    “一封信?”皇上锋利的目光带着狐疑,“什么信?”
    赵瑜道:“确切的说,是三封信,一封清清楚楚的写着周浚这些年的罪行,另一封,要求儿臣在周浚入狱之后,用重金引诱周浚的三姨娘,让她当庭指征周浚,至于父皇说的那匣子珠宝和房契,就是并信一起送来的。”
    “第三封信,写的是威胁之词,儿臣若是不按照他说的办或者将此事泄露出去,他便让他安插在威远军中的人给威远军的饮食投毒,事关战事,儿臣不敢不从。”
    “何人送的信?”
    皇上语落,赵瑜极其尊敬的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向皇上,“儿臣要是知道这个,还会受他威胁?”
    皇上被赵瑜的眼神看的恼火,瞪了她一眼,“信呢?”
    “在呢!”说着,赵瑜将信取出。
    内侍总管上前将信接过,递到皇上面前。
    接过信纸,皇上一眼扫去,没有看内容,只是对着笔迹端摩片刻,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但是苍劲有力的笔迹,一看便是出自男子之手。
    “他让三姨娘当庭指征周浚,要指证周浚什么?”看过信纸,将信纸随意搁置在桌案上,皇上道。
    赵瑜摇头,“信上没写,儿臣不知。”
    “那人为何会找到你?”
    赵瑜挑眉,“儿臣若是连这个都知道,此刻儿臣也不必在此受父皇盘问了。”
    皇上……放肆,敢如此和朕说话!说的好像朕是个傻子似的!
    方诀……这话,说的好像皇上是个傻子似的!
    赵铎……这不是骂父皇是傻子嘛!
    “朕有一点不明白,你既然害怕他对威远军做手脚,按照他的威胁履行,可他说的明白,不许透漏出分毫,你现在把这些招了,不就等于泄露了他的事,你就不怕他对威远军下手?”
    赵瑜一脸真诚看着皇上,“凡事有对比,之前儿臣按照他说的做,那是因为那时候儿臣并无性命之忧,威远军和国事便是第一重要,可现在,儿臣受父皇责问,比起威远军被害,儿臣更担心自己的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的理直气壮。
    皇上……
    赵铎再忍不住,“你就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赵瑜回视赵铎,“我没找。”
    赵铎瞠目结舌,“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去查?”
    赵瑜道:“周浚原本就该死,他让我做的事,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再说了,我拿什么去查,我又没有豢养暗卫死士,随时替我卖命,我要是有查的资本,也不至于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威胁。”
    赵铎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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