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兴化找谁能一次就把爹想办的事办成?”
    芸娘虽是官家女,但平常对官府衙门里的事甚少过问,基本不关心,也很少打听。
    “王知军年纪也大了,在兴化基本不管事,大小事都推到通判衙门去了,从实际情况来说,要是能找上杨通判,他说句话,巡检司就会收手。只是爹跟这个杨通判之前闹了些不愉快,却是拉不下脸去找他。”
    “爹跟杨通判有什么过节?女儿怎么没听说?”
    “好几年前的事了,那还是我在南剑州任为官的时候的事,那年发生过一起大案子,我还让你给凶手画过像,还有印象吧?”
    “女儿想起来了,那可是个大案子,我们就在那年从南剑州回到兴化来的。可这件案子跟杨通判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系,他就是当年巡查驻守在南剑州神骑军的殿前司兵案秘书,当年那件案子很复杂,原本他作为证人是要帮州衙破案的,最后却在州衙和神骑军统制衙门之间摇摆,事情虽然平息了,爹对他却是很失望,他也觉得爹骗了他,最终不欢而散。现在要去找他,爹真拉不下脸来。”
    孟父再次摇头叹息。
    而芸娘听完这话,多年前那个男子的身影瞬间浮现在眼前,心头一时间涌起阵阵涟漪,不由得出了神。
    “好了,不说了,爹自己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这张老脸就不要了,亲自去见他一面又能如何!”
    孟父挥了挥手,似是要驱散心里的烦恼。
    “爹,你以前官位比他高,年纪比他大,怎么说都能算他长辈,怎么能去见他?要见也该是他来见你。不如让女儿先试试,要是他能来见爹,自然最好,要是他不来,再想办法就是。”
    恍惚间,芸娘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怎么都压制不住,迅速斟酌之后,决定这次顺从自己心意,于是主动请缨,想帮她爹揽下此事。
    “你一个女儿家怎好抛头露面,再说男女有别,让你去见他,还不如爹亲自去。”
    孟父一听,直接毫不犹豫的拒绝。
    “女儿怎么会去见他,听说他夫人交友广阔,是女中豪杰,与兴化官宦家眷往来频繁,女儿以前虽没见过她,却早就想认识她了,跟她见一面,聊一聊,或许就能把爹的麻烦事解决了,身边人说句话,不是比爹亲自上门去说要容易的多?就让女儿先试试,探探口风,成与不成都有个准备,万一他不通情理,爹不能亲自上门去折面子。爹,你觉得呢?”
    芸娘这一番话正中孟父心中痛点,他正是担心如今身为通判的杨丛义不通情理,不给他这个面子,才举棋不定,烦躁不已。
    如果女儿能通过对方家眷探探口风,能成自然最好,不成就再想其他办法,也不至于把老脸丢尽。
    “行,你去看看也好。不过要记住,爹现在已经不是朝廷命官了,你也还是待嫁闺女,说话做事要知礼,不要蛮不讲理,咄咄逼人。”
    “女儿是那样的人吗,爹就放心吧。”
    芸娘说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迅速离开,快步朝后院走去,她得好好准备准备。
    孟父看着离开的女儿背影,怔怔出神,女儿已经十九岁了,今年无论如何都得给她订门亲事,两年之内一定要让她嫁出去,找个终生依靠,不然他就是死了也不会安心。
    芸娘回到后院便吩咐下人给她准备马车,明天上午要去一趟通判衙门,而后就在丫鬟帮助下开始挑选明天出门要穿的衣裳,挑来换去忙活了一两个时辰,才将明天要穿的衣裳、头饰、配饰确定下来。
    她的丫鬟对此很不理解,她也没多做解释,只是说去见通判夫人,不能太随意。
    第二天上午,清尘正在屋内挑选布匹,准备给夫君缝制一身衣裳,忽听下人来报,有客来访。
    最近她很少见外人,问来者何人,下人回说来的人是孟府千金,已在门外等候了一段时间。
    孟府千金?
    清尘仔细想了想,她所认识的人里并没有这么个人,本想找个理由推脱不见,但又一想,还见过对方,不知道对方品性如何,便拒绝见面,要是传出去,别人会不会说她通判夫人的架子太大呢?
    一番斟酌取舍,清尘最终决定还是见一见,若不是一路人,大不了以后不交往也就是了。
    她让莲儿代她去院外请孟府千金进来,自己稍稍整理了头发和衣衫,又急去找其他饰物装扮。
    因为一直在后院,也没想过要见外人,她早上就没怎么收拾,没画眉,没施粉,没染唇,此时再弄这些显然来不及了,但也不能就这么见外人,那就太失礼了,于是匆忙之间画了下眉,施了些粉,染了下唇。
    等她差不多收拾好,莲儿来报:“夫人,孟府千金到了。”
    清尘本想再仔细描一下眉毛,可又不能让客人久等,只能起身出屋,去见不速之客。
    一进会客小厅,清尘的目光便被一个上着绿衣绣云短衫,下着齐踝莲花青丝裙,脚踩绣花青布鞋,面容白净,五官精致,一双杏眼晶莹闪闪,年纪约有十七八岁的美丽女子所吸引。
    只见那女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面带微微笑意,一时之间,清尘看得稍稍有些出神。
    “夫人,这就是孟府千金。”见夫人有些失神,莲儿忙在一旁介绍提醒。
    清尘刚刚回过神来,便见厅内坐着的女子起身向她行礼,口中轻吐软语道:“孟府芸娘,见过夫人。”
    “快请坐,不必如此。”
    清尘几步走进厅中,在芸娘对面坐下。
    “谢夫人。”芸娘谢过之后,方才随后落座。
    清尘见对方礼节颇多,不是娇惯跋扈的官宦千金,便马上吩咐莲儿上茶。
    “印象里,我们之前好像没见过吧?”
    清尘对眼前的女子说不上热情,因为眼下她面对的情况有些复杂,又不知对方来意,对她来说任何一个年轻且未曾婚配的女子都是威胁,她不得不小心。她那些帮她拿主意的姐妹,可没少给她推荐纳妾人选,虽然多是家庭一般的未婚女子,但也不是没有大户人家的千金。
    “夫人说的是,我们的确未曾见过。小女子虽没见过夫人,可夫人‘女侠’之名早就传进闺中,小女子对夫人仰慕已久,早想拜会,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与夫人相识。今天冒昧来访,还望夫人勿怪,如有唐突,小女子先在这里给夫人赔礼了。”
    芸娘笑语盈盈,言罢起身,身子微微向清尘下蹲,再施一礼。
    “孟家妹子不必如此多礼,我在府中也闲来无事。妹子口中的女侠,都是她们以讹传讹,传出来的虚名,我可不敢当。”
    清尘见这忽然前来拜访的孟家千金,似乎没有特别的用意,说话温柔谨慎又多礼,心里的提防又减了几分,脸上也有了些笑容,因为长对方几岁,为示亲近,甚至以妹子相称。
    一听这话,芸娘心下一喜,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只听她马上回道:“夫人过谦了,芸娘听好多人都说起过夫人身怀高明的武艺,一般毛贼根本不是夫人对手,就连拦路匪盗也不敢招惹夫人,芸娘羡慕极了,要是芸娘也像夫人一样身怀武艺,这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何须整日呆在深闺之中,虚度时日,连游春踏青都不得自由。芸娘真是好羡慕夫人!不知芸娘现在练习武艺可还来得及?”
    这一番话说的清尘心里很是受用,只听回道:“孟家妹子,练武可不是件容易事,不知要吃多少苦,妹子久在深闺,怕是少知人间疾苦,整日四处游荡的人,哪个不想有个安居的地方,但凡有个吃饭睡觉地方,谁还愿意到处跑呢?妹子还是安安稳稳待在家里为好,一旦离家,不知要吃多少苦。”
    “夫人应该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和事吧,不像芸娘,即使跟着我爹做官,也去过一些地方,却只限于府衙内院,或是城中少许地方。夫人可遇到什么有趣的人和事,能否跟芸娘讲讲,让芸娘也长长见识?”
    芸娘不露痕迹的表明了自己身份,又引出话题,不至于相对无言,两相尴尬。
    果然,清尘一听对方是官宦千金,心里顿时小心了几分,只听她笑道:“妹子说笑了,我早年四处奔走云游,只为活命,有趣还是无趣,跟本无心关心,不过不管是好人坏人,倒是遇到不多,与我而言都是历练而已。这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近些年我也跟妹子一样了,都在家里闲居,外面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倒不知妹子去过哪里?”
    芸娘道:“芸娘也没去过太多地方,十岁之前一直在莆田,母亲过世之后,就随我爹走,他去哪儿做官,我就跟到哪儿去,前后去了三个地方,三年前我们才从南剑州回来。我爹如今不做官了,我也只能陪他呆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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