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瑗有了心事,随便了解了一些选将之事,便没再闲聊,很快让杨丛义、李显忠、绍宏渊三人退下。
    由选将营参选部队组建新军之事,朝廷久拖不决,最后吃亏的必是赵瑗,为今之计便只有立即上书朝廷,说明议定新军的紧迫性,若朝廷还是不管不顾,一旦选将营真的出现变故,他还有缓转余地,到时候把责任推给朝廷那帮重臣便是。
    选将马上结束,事不宜迟,赵瑗当天便手书一封文书,由护卫禁军快马急送临安。
    最后一支进山挑战的禁军进山了,前来送行的禁军主将几乎没有,他们这些天都在抓紧时间训练,不放过任何一点时间。
    作为选将评判的李显忠和绍宏渊,随后带着禁军护卫和选将营后勤部队紧追入山,随同观战最后一场挑战。
    杨丛义没有像李、邵两位将军一样进山,如今普安郡王身在选将营,他也得留在营中,况且最后一场实战他已经跟选将部队做过交代,挑战之事不用他再操心。
    四十支禁军除了在郡王的车队入营时远远的见过一次,以后数天里再也没有见过,但他们日常训练却未曾有半分松懈,相比以往,更加卖力,因为他们不知道郡王何时会突然出现,或是是否派人在暗处观看。
    赵瑗对观看禁军训练没有半点兴趣,偶尔会离开帅营,爬上营后的山顶,享受属于他的自由。除此之外,多数时间都在营内读书。
    杨丛义在山里跑惯了,回到选将营自然是坐不住的,但营里一应具体事务,都由沈缙、陆游、苏仲、潘诚等人分担了,突然回到营中便发现其实无事可做。
    但闲不下来的他,最终还是找到要做的事情,巡视各军,看看他们的日常训练,休息之时跟主将聊聊之前在山里的挑战得失,探讨一下行军打仗、防守布阵等,一天天也非常充实。
    这天他正在军中巡视,忽有亲兵来报,郡王召他入营。
    自从之前见过一面,郡王再没召见,杨丛义感觉有些奇怪,还是迅速返回内营,入帅营面见郡王。
    “不知郡王找末将何事?”
    杨丛义由护卫禁军引领入内,到了郡王的住处,却见他在房中看书。
    “杨副使这几天在忙什么?”
    赵瑗收起手里的书卷,语气平缓,面色沉静。
    “选将快结束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闲来无事,每天就在营中走走,跟各军探讨一下此次实战挑战得失。朝廷花这么多钱组建选将营,各军长途跋涉百里千里来到此地,都该有些收获才是,纵使输了,也应该知道自己输在哪里,若吃一堑不能长一智,来参加选将挑战就没有意义,在选将营这半年吃的苦也就白吃了。末将以为选将营不应该仅仅局限于挑选几个优秀将领,而应该以此为契机激发广大将士们敢拼敢战的勇气和斗志,优秀的将领都是从士兵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战斗的种子,再给他们一个榜样,日后便会有数不清的将军,毕竟大宋江山广阔,一旦危机来临,一两个优秀将领难守一方安宁,朝廷若有十个百个千个敢打敢拼的将军,何惧金人,何惧西夏!渡河北上,收复旧地,收复燕云,也不无可能!”
    杨丛义借机引申,将煞费苦心组建选将营的初衷如实相告,郡王是有机会继承大宋江山的人,只要他能听进去几句,日后大宋军队未必没有大干一番的机会。
    目前看来,历史并未因为他的到来有任何改变,那是因为他人小力微,只要有足够的影响力,历史未必不会转向,大宋朝廷也未必会一直重文轻武,犹如跛子。
    杨丛义以前很少考虑这个问题,但这几个月无形中被朝廷那帮手握重权的人逼迫,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在那帮人眼中就如同一条用来钓金鱼的蚯蚓,只要挂在鱼钩上的蚯蚓入了水,蚯蚓要死,被钓住的金鱼也不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蚯蚓要想摆脱被人随意摆弄的命运,就不能再做蚯蚓。
    如今有机会化身为龙的郡王就在他面前,无论如何,他都得争取一下,在郡王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杨副使一心为大宋江山着想,小王很欣慰。若大宋朝堂之上都是像杨副使这样的忠臣良将,大宋江山可保万年!”
    赵瑗不由得感慨一声,但也没有多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先生这四句话,末将每次想起,心中便升起万丈豪情!末将读书不多,只能入了武学,不敢妄言立心、立命,但为万世开太平却是末将生平之愿,经历苦难无数,救世之心从未磨灭!末将随大宋船队去过南洋、西洋,从南洋诸海岛之国到天竺古国,再到大秦、大食等地,沿途所见国家几十个,双脚踏上过的国家也有十几个,但这些国家不论曾经如何繁盛,如今都不能跟大宋相比,回易终点塞尔柱国都巴格达建城千年,在西洋一带极为繁盛,但一城人口不足三十万,不说与临安比,就连湖州都能跟它一较高下。大宋物质文化之繁盛,令西洋人瞠目结舌,但我们却一再丢失国土,燕云十六州不曾拿回,淮河以北又尽数丢弃,金人西夏在边境陈兵百万,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吞下大宋整个江山。大宋物质文化在整个世界,一枝独秀,如此繁盛,却要面临毁灭之忧,每每想来,末将便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大宋江山便犹如一朵美艳的牡丹花,由于本身没有刺能防止旁人损害,便有一头流着哈喇子的野猪在一旁觊觎,时时刻刻都想一口吞进肚里。末将两年时间见识了广阔的海外,林立的国家,更知大宋在这个世界上与众不同,更想为大宋恢复牙齿,扫清四周觊觎的野兽,让天下学子能安安心心读书做学问,让百姓不因战乱流离失所,让天下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事做。大宋就应该是中央之国,四方来贺,千秋万世,江山永固!说白了,末将就想为大宋练出一支强兵,退能抵御金人入侵,进能收复大宋故地!这就是末将生平之愿!”
    杨丛义一番慷慨激昂,倒把毫无心理准备的赵瑗吓了一跳。
    “杨副使请坐。”
    赵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谈论兵事不该是一个郡王该做的事,与武将妄议朝政大策更不行。再说如今宋金议和不过十年而已,怎么能破坏和议,再启战争,当务之急,还是休养生息。
    “杨副使方才说到南洋和西洋,可否跟小王讲讲海外见闻?”
    赵瑗情急之间将焦点转移,避免尴尬,也避免谈论不该谈论的事情。
    杨丛义谢座之后,激动起伏的心绪渐渐平复,方才那番话郡王听进去多少,他不能确定,但从郡王略显炽热兴奋而后慌乱的眼神中,他知道他已经在郡王心里埋下了种子,至于能不能发芽,就靠郡王自己了。
    “郡王想听,末将乐意为郡王讲述。这要从绍兴十八年冬说起,上百艘四千料大船组成的远洋船队满载货物从泉州出海后一路南下,由于船队还带有出使南洋诸国的差事,于是在船队到达大宋国土最南端的琼州之后一分为二,大部分海船直接经千里长沙南下占城国,而后穿过万里石塘到达三佛齐国,另外一部分由原左司郎中戴骢戴大人带领,末将随船护送,转向琼州西边的李越国。我们到了李越国静州海岸之后,戴大人先被迎进城中安置,等待静州地方官员向升龙城禀报大宋使节来访的消息,谁知二十多天过去,没等到升龙城的消息,戴大人一行反被当地守军围困,末将获知此消息之后,立即带领宣威军杀入城中将戴大人解救出来,带回海上,而后查明乃是有人想挑起两国战争,好从中渔利,于是我等便主动出击歼灭四千多名从升龙城赶来静州的敌人,最终迫使李越国交出了破坏两国关系的王子。后来李越国王子逃走,李越又在广南发起战争,末将再次派人深入升龙城将那王子抓获,还打探清楚了李越国入侵广南的原因,他们发动战争并不是因为大宋扣留了他们的王子,而是因为他们想要抢夺广南的领土,早已为此准备了十几年,就在绍兴十六年,李越国还派遣使节来到临安,进献大象六头,他们借那次出使大宋弄清楚了大宋的状况,以为大宋国力虚弱,北边又有强大的金人威胁,他们就能趁机夺取广南,而戴大人出使李越被他们围困便是发动战争前的一次试探。从李越国入侵广南,末将就想明白了,大宋在四周邻国眼中就像一块肥的流油的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
    杨丛义一通讲述,最后再次回到大宋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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