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江水浅,急弯险滩无数,上游下游落差极大,行船顺水而下,稍有不慎,便有倾覆沉没的危险。
    杨丛义所乘的客船,自从在一个险滩差点撞上山石,巨震之下让正在练功的他气息一滞,用了不少时间才调息过来,之后他便停止练功,从船舱来到船头。
    自己性命还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在舱内不知外面正经历何种险地,让他心里很没底。
    在舱外,他看到船工站在船头,手持长长的竹篙,左撑一下右撑一下,客船左摇右摆,但始终在河流最深的地方漂流。
    河中行船不怕水深,就怕水浅,特别是在水流湍急的地方,水浅很容易撞上水下暗藏的石头,在高速冲击下,客船轻则损伤进水,重则船毁人亡。
    闽江虽险,幸好船家和船工都是行船老手,操船经验丰富老道,两天下来,虽多次遭遇险情,最终都平安渡过。
    当客船安全到达福州之后,杨丛义付了另一半费用,为表谢意,又多付五贯,船家与船工一人一半。
    福州他自不会过多停留,南剑州发生之事,如果走水路,消息应该已经传到这里,如果是旱路,恐怕还在路上,这些事暂且平息,如果以后无人提起,便跟他没有多少关系,他也不必在福州多说什么。
    去帅司简单拜访之后,随即策马一路疾驰泉州。
    三天后,杨丛义经兴化军顺利到达泉州。
    一到泉州先奔城中商铺,挑选了几件精美的头饰,这才往家中走去。
    城北。
    幽静的小院,院门紧闭。
    不大的院中晾晒有几件或青或绿的女子衣衫,不见人影。
    一间房屋,房门半掩,里面传出声音。
    “夫人,等太阳落了,我们去街上走走吧。”
    “太阳落了天就黑了,上街不安全。”
    “外地来的客商这两天还在城里,听说他们有好多好东西,再不去的话,说不定过几天就走了。夫人武功这么厉害,谁敢惹我们,没啥不安全的。”
    “他们有好东西跟我们有啥关系,我们不缺吃不缺穿,不要他们东西。这几天你也少出门,最近老是有人在院子周围鬼鬼祟祟,不知道干啥的。”
    “夫人,真有人跟着我们?”
    “不信你出去看,只要你回头,保证能看到后边有人。”
    “我不出去!”
    “大热天的,安心在家待着,别老想着往外跑。”
    “是,夫人。”
    “赶紧吃吧,吃完收拾收拾。”
    话音刚落,只听院外传来敲门声。
    “夫人,不会是你说的那些人找上门来了吧?”
    “取我剑来。”
    少息,一主一仆两名女子从房里出来,主人手持宝剑在前,丫鬟手持棍棒在后,一大一小朝院中走去。
    二人在距离院门一丈多远地方停下,丫鬟探头喊道:“谁啊?”
    “我!”院外一个声音传来。
    丫鬟随即又问:“我是哪个?”
    而站在一旁的女主人听到那声“我”字,放下戒备,几步飞奔至院门,伸手便拉门栓。
    “夫人小心啊,别是坏人!”年纪不大的丫鬟追上前来就要阻拦。
    但她哪里是女主人的对手,速度慢了何止一分。
    院门打开,见到门外站着的风尘仆仆的男子正是日思夜想的夫君,女主人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如同盛开的桃花,而眼眶中滑落的泪珠犹如滴落在桃花上的花露,一时间忧伤化为喜悦,喜悦释放忧伤,泪水再也止不住流淌。
    “清尘,我回来了。”门外的男子正是杨丛义,他一步跨进门来,张开双臂将女主人紧紧环抱在怀中。
    女主人一入怀便丢掉了手中宝剑,一言不发,埋头闭眼,任泪水如决堤的江河般滚滚而下,肆意宣泄她的思念、委屈与忧伤。
    一旁的丫鬟手持棍棒,看着这一切发生,眼前的男子她还有些印象,如果没记错,他应该就是常年在外,极少回家的老爷吧!
    呆立几息,丫鬟赶紧将院门关上,而后识趣的捡起女主人丢下的宝剑躲回房中,将这方天地留给夫人与老爷二人。
    在院门关上,丫鬟离开之后,清尘抬手环抱住了对方腰际。
    二人相拥无言,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清尘哭道:“夫君,你可回来了,以后别走了,好吗?”
    “好,以后不走了。”杨丛义看着怀中泪水纵横的女子,一如第一次相遇时那般纯净朴素,他的心猛然一疼,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滑落。
    这世间能为他流泪的就只此一个了,能与他命运相连的也仅此一人,他的喜悦,他的忧伤,只能跟她分享。
    “夫君,你这一去怎么会这么久,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去年你走后不久,就听说南方在打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生怕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以后又是我一个人。”清尘在怀中哭诉。
    杨丛义止住眼泪,笑道:“娘子放心吧,不管走多远,走多久,我都会回来的。去年南方那一战,我毫发未损,还立了不少功劳,如今已经在临安为官,这次回来就是要接你去临安。”
    清尘一听这话,马上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对方,而后面带泪痕的问道:“夫君真没受伤?那可太好了。我还以为夫君是受了伤,才耽搁了回来的时间,没事儿就好。”说完身心彻底放松下来,再次扑在对方怀中。
    杨丛义轻抚着她的后背,笑道:“跟李越的战争去年冬天就结束了,可我们是奉朝廷的命令调防钦州的,战争结束也不能马上就走,还得等朝廷的命令送到钦州,让我们走,我们才能走。今年三月我们回到明州昌国驻地,本来想安顿下来就接你过去,或是回来看你,不想却接到朝廷任命,让我限期去临安殿前司任职,这一耽搁就拖到现在才回来。”
    “夫君没事就好,一想到夫君在外面受苦,吃不好睡不好,我在家里就心疼。”清尘低声回道。
    杨丛义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哪能不吃点苦受点罪,况且我又不是王孙公子,以前吃的苦多了,这又算得了什么。你在家就安安心心的养好自己,别太操心我了。”
    日头还烈,刚刚不觉得如何,这会儿就有些燥热了。
    “娘子,我们回屋再说,别把你晒黑了。”杨丛义松开怀抱,一手揽着对方的腰肢,一手提着包裹。
    清尘点头,满脸笑容,面带桃红,还有淡淡的泪痕。
    二人回到房中,清尘赶紧背过身去,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娘子,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杨丛义从包裹里拿出买好的头饰。
    清尘接在手中轻笑道:“夫君买的,清尘都喜欢。”不过随即问道:“这些东西要花不少钱吧?”
    杨丛义连忙回道:“不多不多,就十几贯钱。”
    “十几贯?”清尘惊问之后,赶紧将头饰放回去,说道:“夫君你在哪儿买的,拿去退了吧,太贵了,十几贯钱都够我们吃用半年了。”
    杨丛义摇头道:“没法退了,我在钦州买的呢,离这儿好几千里,一来一去要几个月,既然娘子喜欢就留着。再说十几贯钱也不算贵,我现在升官了,每个月俸禄比以前多,完全够一家花销。”
    听夫君这么一说,清尘也没法让他再去退货,毕竟两地相隔几千里,为这点钱跑一趟确实不值得,况且家里又不是没钱用,大不了以后缺钱了拿到当铺当掉就是了。
    “那我先收下,夫君以后可别再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不然我可要生气了。”清尘埋怨了一声,转手将莲花银簪插进发髻之中。
    随后抬头问道:“好看吗?”
    杨丛义点头回道:“娘子怎么都好看,这头饰配娘子更好看。”
    清尘羞红了脸,口中无言,又将其他几件头饰收起。
    “夫君刚说要接我们去临安?”
    “是啊,我如今在临安任职,估计要在临安待很长一段时间,临安离泉州太远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也不放心,这次刚好到泉州办差,就顺便回来接你过去。”
    “去临安我们住哪儿?”
    “娘子放心吧,住处我都找好了,跟人借钱在临安城西买了一处宅子,等我们回去收拾收拾就可以住,离临安城也就四五里路,也不算太远。”
    “借了多少钱?能还得起吗?”
    “也不算太多,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我们家就二百零六贯钱,这差了一半呢,我们怎么还啊?”
    “娘子放心吧,我现在是七品官,每个月俸禄三十贯,四月领了一次俸禄,把前边几个月的都领了,前后加起来三百多贯,况且还有三四年的实物补贴没去领,借的钱回到临安就能还。”
    “家里二百贯,夫君身上三百贯,等去了临安先把借的钱还了吧,一想到欠钱,我心里就难受。”
    “行,都听娘子的,回临安就还。”
    “莲儿,来把碗筷收拾一下,我们去给老爷做饭。”
    清尘带着莲儿去做饭,杨丛义则自己打了些水来,好好泡个澡,梳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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