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船队历时一年零八个月,终于返回泉州港。
    庞大的船队进港并没有引起太大轰动,只是把泉州湾堵塞长达一天时间,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一百多艘海船分别停靠在秀涂港、蚶江港、石湖港三个港口,每艘船留下十名宣威军,其余宣威军和后备军全部上岸,在港口戒备。而招募的工匠、舵手、水手、郎中、道人等,结算酬劳之后,原地解散。整个船队便只剩下宣威军和后备军,以及少数几个外人。
    三个港口封锁三天,外人不得入内,港内任何人也不得外出。
    三天时间,港口内两年前修建的库房设施被重新清扫和修整。
    三天后,宣威军在赵安带领下,乘战船离开泉州港,返回昌国县宣威军营地。泉州港口的巡视保卫工作全部由后备军负责,包括即将到来的搬货卸货。
    按黄大人临行前的要求,船队到达泉州后暂时不要对外交易,等五艘海船先一步返回临安,把第一批货送进皇宫之后,再开始对外售卖货物。
    而返回临安的船队黄大人指定要杨丛义亲自押送,务必尽快赶回临安。
    船队休整三天,所有人都在港口内忙的手忙脚乱,杨丛义也不例外。三天里,他没有踏出港口一步,虽然很想回泉州城去看看清尘,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等从临安回来见吧,也不差这一两天。
    赵安带着战船先走一步,随后便是五艘满载货物的海船。
    岸边,汤鷽前来送行,并做物资交割,她将一本账册递给杨丛义:“杨兄,这是这批货的账目明细,除了香料、药材外,还有一批珠宝玉石和六十万枚金币、三百万枚银币。”
    杨丛义接过账册翻看了一下,果然见第一页上记录的便是金币的箱数和每箱金币的数量,后面依次是银币的装载明细和各种香料以及各类名贵药材明细,略一翻看之后,笑道:“汤兄,泉州之事就全部交给你了,我在临安等你回来。”说完一挥手,转身上船。
    “杨兄好走,我随后就到。”汤鷽挥手一笑。
    “起航!”
    上船之后,杨丛义一声令下,军士收起船桥和船锚,船桨划动,海船离岸。
    不久之后,五艘船掉头升帆,迅速离开泉州湾。
    汤鷽目送海船离开后,转身回到营地。
    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几天,等杨丛义到达临安,泉州这边就可以开始售卖天竺和西域货物。
    神舟主船上存放的金银珠宝绝大多数已经送走,单单这批金银就已经完成当初三百万贯本钱赚十倍利润的差事。
    大宋此时的金银很值钱,不论是官方还是黑市,一两金子就能兑换二十两银子,一两银子又能兑换两贯铜钱,也就是说一两金子兑换四十贯左右的铜钱。
    之所以这样,跟靖康之乱有极大的关系,当时汴京是大宋国都,整个国家一半金银珠宝和财富都收藏在那座城里,金人围城,财富运不出去,等破城之后,所有财富尽归金人之手。
    在这之后,整个大宋金银稀少,有限的金银又被持有金银的人紧攥在手里当宝贝,如此一来更没有多少金银流通,金银的价值自然开始翻倍。
    运回临安的这批金银是塞尔柱国好几代人的积蓄,若不是他们拿不出等价货物来换取丝绸、茶叶和瓷器,他们也不会把积攒的金银拿出来,这批金币银银币算是补充了极度缺少金银的大宋。
    整个船队如今所剩的金币银币不多了,这些真金白银,明明白白的财富是不能动的,都得一个不少的送进国库。至于还没有换成钱财的货物,种类太多,数量也太多,价值难以估计,不到售卖以后,根本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一千多万贯商贾的本钱要还,还要多给他们一倍的钱款,不知道剩下的百艘船货能卖多少钱,以在广州的情况看,还了商贾的钱款,应该还能赚个几千贯。
    汤鷽已经对这些数字麻木了,顿不顿就是几百万贯、几千万贯,可惜都是朝廷的钱。
    她自己的七艘船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手。原本打算一起运去临安,但考虑到,一旦到了临安,船队的买卖肯定不会再由她管,到那时她这七艘船就要彻底搅合进朝廷的船队,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但让她头疼的是,她在泉州也不会呆多久,出售一批货物之后,就得带领船队赶去临安。就算她把自己的货物先在泉州出售了,把那些钱财随船队带着更不方便。
    在营中纠结,忽有卫士来报,说营外有人自称是汤大人的兄弟,在门口吵闹不肯离去。
    兄弟?家人都在南剑州,离泉州少说也有四五天路程,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赶来?但既然有人说是她兄弟,还是去看看的好,也许刚好就有在泉州做生意的堂兄弟,不去见他们,少不得又要被他们说些令人作呕的风凉话。
    汤鷽整理好衣衫,随卫士出了营门。
    一到营门口,就见一青年人正在与守营卫士纠缠,只听他嚷道:“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汤大人是我哥,我大老远跑过来,你们敢让我在这儿晒太阳,要是把我晒伤了,我哥绝对绕不了你们!赶紧放我进去!”
    “大人有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入内,要是再纠缠,我们就不客气了。”卫士伸手拦住那青年去路。
    汤鷽见那青年有些眼熟,但并不认识,便干咳一声,走出营门。
    青年抬头一看,眼中有一丝疑惑,随即兴奋的喊道:“四哥?”
    汤鷽一惊,再仔细一看,顿时笑颜一展:“六郎?你怎么来了?”快步上前,抓住青年的手臂。
    那青年抓住汤鷽的手,喜道:“四哥,你真回来了啊,昨天在城里听说海外回来一支船队,我还不信,没想到真是你们!”
    汤鷽问道:“六郎,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老家吗?”
    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汤六娘。只听她道:“说来话长,一会儿跟你说吧。”说着上下看了汤鷽一番之后,惊问道:“四哥,你晒的这么黑了?”
    “啊,我黑了?”汤鷽一听这话,却是被吓了一跳,不由得惊叫出声。随即就觉察自己方才失态了,于是赶紧干咳一声道:“男子汉,黑就黑了,这有什么。一年多没见,你也是大变样,走,进去说。”说完拉起汤六娘走进营门。
    守营卫士眼见来人果然是大人兄弟,十分尴尬的退回一旁。
    汤鷽走到门口,忽然停步回身道:“你们做的很好,未经允许,不要放外人进来。”
    “是。”八名守卫齐声回道。
    汤鷽带着汤六娘走进营房,顺便支开了在不远处守卫的卫士。
    一进门,汤六娘便十分羡慕又仰慕的轻笑道:“四姐,你现在好威风啊。”
    “小声点。”汤鷽脸上一急,急忙喝止。
    仔细一听,外面并没有人靠近,这才稍稍放心,但还是忍不住一指点上她的额头,怨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
    “人家也是太高兴了嘛。四姐,你们怎么出去这么久,外面有什么好玩,赶快跟我说说吧。”汤六娘急忙拉她坐下。
    “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儿太多了,说来话长,改天有时间再跟你细说吧。倒是你,又打扮成这幅样子做什么,都两年了家里还没给你找婆家吗?”汤鷽仔细看看汤六娘的模样,似乎是还未出嫁的样子,大感疑惑。她是女子,两年前就已经十六岁,那时候就该出嫁了,怎么会拖到现在还不成亲?
    “姐,刚见面你就数落我,我就是在家里呆不住才出来散心,你又来惹我。”汤六娘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我这是数落你?两年没见,光长肉不长脑子啊你。”看着汤六娘这副男儿装扮,汤鷽莫名的生起气来。
    “姐,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再这样我走了。”汤六娘说着就要起身。
    汤鷽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赶紧伸手把她拉住,笑道:“我这也是担心你,都十八九了,再不嫁人,谁还会娶你这个老姑娘。说说,你怎么会刚好就在泉州?”
    汤六娘坐稳,仍然委屈道:“我不想嫁人,爹娘还有几个姐,他们就天天说我,早上说,中午说,到了晚上还说,从初一说到三十,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你说我烦不烦。熬不住的时候,我就偷偷来泉州看看,看你是不是回来了。没想到你就真的回来了。”
    “你一个女孩子,大老远的偷偷来泉州?你一个人?”汤鷽顿时又不淡定了。
    “不是我一个人,还能有谁?我那个丫头太笨了,老是耽误事儿,只要跟她说我要出来,还没等做好准备,准会被爹娘知道。所以我就只能一个人出来了。”汤六娘十分得意。
    “你来泉州几天了?住哪?有没有人欺负你?”汤鷽连发三问,孤身一人很不方便,很不安全,她是知道的。都十八九岁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真是越想越生气。
    “放心吧,泉州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在这儿认识了一个姐姐,武功高强,对我又好,谁敢欺负我。”汤六娘得意洋洋。
    “什么姐姐?你这么善良,别被人骗了。”汤鷽神色一缓,原来是有认识的人在这儿。
    “怎么会,我跟姐姐都认识快两年了,每次来泉州,都会去她那儿住几天,很清静。倒是你,离开泉州以后,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也许吧,还不太清楚,等回到临安才能知道。”汤鷽脸上神色一暗,真不知道朝廷会有什么命令。
    “姐,跟我说说出海的事儿吧。”
    “好吧,要说这次出海啊,真是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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