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桅杆下,只见他将长剑往腰间一插,手脚并用迅速爬上桅杆,为避免被转动的风帆撞到,他直接抓住风帆,从风帆上爬上一丈多高的风帆顶头,一手抓绳索,一手从腰间拔出长剑。
    “杨兄小心啊!”汤鷽见杨丛义亲自去爬桅杆,立即从舱里出来,飞奔到桅杆下,紧紧的抓住桅杆上绑着的绳索,十分紧张的抬头观察杨丛义的动向。
    前边三个落海的军士他都看到了,风实在太大,一旦从上边落下来,没有抓牢绳索,肯定会被吹进海里,所以他不得不担心,暗中做好准备。
    杨丛义一剑往风帆顶头紧绷的绳索斩去,只听“嗡”一声响,风帆上紧绷的绳索断裂飞起,他顿时感觉脚下一轻,心中大喜,风帆降落了!
    当他正要伸手抓住桅杆上的绳索时,忽觉手腕一紧,定睛一看,原来是被绳索缠住,正觉得奇怪,身体瞬间离开桅杆五尺距离。
    大惊之下,仔细一看,原来是被缠在风帆上,正被风帆拖拽着向船外飘去!
    就在他满心绝望之时,忽然眼前冲来一人,伸手大叫:“抓住我!”
    杨丛义想也不想,闪电般抓住对方手腕,随之手臂一紧,身体在半空停住,抬头一看,却是汤鷽。
    只见汤鷽咬牙迸出几字:“抓紧!别松手!”他也抓紧了杨丛义的手腕。
    两人左手相握,身体绷直,横在半空。
    杨丛义顾不得说任何话,转头去看被绳索缠住的右手腕,只见那绳索随着风帆抖动,在手上越勒越紧,手里虽然还握着剑,剑锋距离绳索只有几分,但在风帆巨力扯动下,手腕根本无法转动半分,根本不能割断绳索。
    强风继续狂吹,风帆抖动,飞上桅杆顶头,战船被拉的又倾斜几分,再吹片刻,船就要翻沉。
    原来汤鷽慌乱间抓住的绳索,另一头固定在桅杆最顶上,原本风帆上下有绳索牵引拉扯,再大的风,风帆也根本不可能飘的更高,但现在风帆上下的绳索全部断裂,飘离桅杆数丈远,犹如狂风中的风筝,能飞多高就飞多高,直把桅杆顶头的绳索绷直。
    一条绳索,两个人,此时成了一条直线,牵引着那张巨大的风帆。
    桅杆高三四丈,风帆未飞时,战船倾斜三十度,此时风帆飞上桅杆顶,在顶头一卷,拉起倍增,战船顿时倾斜四十五度以上,倾刻间就要翻沉!
    说来话长,就在杨丛义抓住汤鷽,看了一眼右手拿着的剑过后,未做过多任何考虑,前后不过一息,当即放开汤鷽的手,急促的喊道:“放手,船要翻了!”
    汤鷽一见杨丛义放手,心里大急,回头一看倾斜的战船,眼中瞬间飞出泪来,随后冲杨丛义一笑,放开右手抓着的绳索。
    “你干什么!”杨丛义眼见汤鷽放开绳索,顿时大怒,却又见他脸上满意笑意,立即手腕一翻,五指用力再次抓住他的左手腕。
    汤鷽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笑着,手腕一松,慢慢闭上了眼睛。
    杨丛义紧紧抓着汤鷽的手腕,两人被风帆拉着飞往半空,就像断线,被风筝拖着,在风中随意摆动。
    低头一看海面,不知飞了多高,只觉得下面的海水黑沉沉,顿时有些眩晕。
    汤鷽晕过去了,他绝对不能晕,于是赶紧抬头,紧盯着风帆,再也不敢看一眼海面。
    天空漆黑如锅底,风帆随风飞卷,不知带着他们要飞往何方。
    二人就这么被风帆拖着,也不知飞了多久,或许半个时辰,或许一个时辰,或许两个时辰,杨丛义不知道,反正飞了很久很久。
    就在他感觉手臂酸痛,再也没有力气抓住汤鷽时,风力减弱,风帆开始下降,他们二人渐渐从被拖着,变成吊在风帆下面。
    低头一看,下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是山野,还是海面。
    不多时,忽然感觉左手一轻,紧接着浑身一凉,冰冷的水将他淹没,他们掉进了海里!
    没有任何考虑,杨丛义奋力踩水,迅速将汤鷽拉出水面,刚吸一口气,就被落下来的风帆压在水下。
    再次入水之后,杨丛义急抖右手腕,将手从缠绕的绳索中抽出,拖着汤鷽就往前游去,等头顶一空,脱离了风帆覆盖,急忙将汤鷽从水中拉起,转身游回风帆边缘。
    随即将汤鷽双臂挂在风帆上的木头,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一探之下,发觉他已经没有呼吸,顿时焦急万分,一手搂紧他的腰腹狠狠一勒,连续四五次之后,再探鼻息,发现他已经开始有微弱的呼吸,他活着。
    杨丛义心里顿时一松。
    但现在情况很糟,海面很不平静,数尺高的海浪不时打过来,冲的他根本不能稳定住身体,汤鷽还没能清醒过来,挂在木头上的手臂不受力,差点被重新冲进海里。
    焦急之间,伸手在木头上四处一摸,便抓住了上面的绳索,急忙将汤鷽绑住。
    长时间拖着汤鷽飞行,他自己力气快耗尽,疲惫不堪,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要是稍一疏忽,汤鷽被海水淹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淹死。
    风帆上有三根数丈长的木头,浮力应该不小,想到这里,便趁着还有些力气,急忙闭气沉入水下,手臂勾住身旁的木头用力下压,而肩膀则顶住汤鷽身体,将他托出水面,之后手臂一抖,把他掀上风帆。
    接着伸手一探,发现风帆的浮力确实够大,汤鷽的脑袋已经完全露出水面,甚至他的身体都有一半在水面以上。
    将汤鷽处理好,杨丛义顺着风帆边缘,摸到第三根木头,找到上面的绳索,在精疲力竭之前,把自己一条手臂绑在木头上。做完这些,精神顿时松弛下来,立刻昏昏沉沉,就只想闭眼睡去。
    船队离开安达曼海后,直接折向西北方向,战船所在的位置距离陆地至少上千里,他们随着风帆乱飞,如今已不知身在何处,没吃没喝,即使不被风浪淹死,也得渴死饿死。
    在茫茫大海上,是生是死,他已经做不了主,反正就这样了,听天由命吧。
    不多时,黑沉沉的夜里,冰冷的海水中,杨丛义睡着了,抱着木头,浮浮沉沉。
    海水哗啦哗啦,响个不停,天空辽阔,夜无声。
    当汤鷽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冷的不行,随后就发现原来自己半躺在水中,头枕木头,背靠沙滩,浑身酸痛。
    脑袋还有些昏沉,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正要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手臂被绑在身下的木头上。见此情形,他们被带离战船的画面顿时浮现在脑中,杨兄!
    “杨兄!杨兄.......”汤鷽转头四顾,发现身旁并没有杨丛义的身影,焦急的连叫数声。
    沙滩上,大海里,无人回答。
    杨兄肯定还在这儿,他不会死,他肯定不会死!
    汤鷽迅速解开手臂上的绳索,向海里扑去。
    自己被绑在风帆上,杨兄一定也在风帆周围,他不会轻松放弃生命,他一定还活着!
    汤鷽抓着风帆,踩着海滩泥沙,沿风帆边缘寻找。
    片刻之后,当他看到漂浮在海面上的木头上,露出半个脑袋时,悬着的心顿时落下。
    不知道杨丛义的情况,他顾不得兴奋和感伤,急忙靠过去,将手臂上的绳索解开,抓着风帆,踩着海底,连拖带架,把他搬回沙滩上。
    一到沙滩,当即伸手去探鼻息,发现杨丛义还在呼出热气,汤鷽眼泪喷涌而出,掩面而泣。
    哭了一会儿之后,汤鷽将杨丛义搬上海岸干燥的地方,远离海水和潮湿的沙滩。
    天还朦胧未亮,不知道这是在陆地还是在海岛上,杨丛义未醒,汤鷽无心,也不敢一个人去查探。
    滴水的衣裳穿在身上,一阵海风吹来,全身更冷更凉,坐了一会儿,牙开始打颤。汤鷽没有生火的工具,能做的也许只有把湿衣裳脱下来拧干,晾干。
    环首四顾,确定周围不见一点火光,没有任何外人之后,他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脱下来,迅速拧干水,只将贴身内衣穿上,其他衣裳暂时放在一旁,等身上穿的内衣暖干,应该就不冷了吧。
    过了一会儿,汤鷽发现只穿拧干的薄衣内衫,确实比之前好多了,至少他已经不打颤。
    接着,他又将杨丛义的上衣脱光,拧干之后,也只给他披了一件衣裳。
    做完这些就等天亮,然后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做其他打算。
    汤鷽看着身边躺着的杨丛义,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可他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慌张。
    此时此刻多像在武学的时候,他们每天就在彼此的身旁,读书、吃饭、练武、睡觉,天天朝夕相处,那是一段平静而美好的时光,当时还不觉得怎样,离开武学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每日奔忙,好不容易见一次,谈论的还都是回易。
    如此美好的夜晚,汤鷽忍不住想要去抚摸杨丛义的脸,手伸出一半,却停在半空,终是收了回来。转头望向远处朦胧的海面,点点星光的夜空,眼框里有晶莹的泪珠在打转。
    天渐渐亮了,汤鷽将衣裳穿好,杨丛义依然在沉睡。
    沙滩上飞来许多觅食的海鸟,相互争夺追赶,好一番热闹、繁忙的景象。
    也许该去弄点吃的,汤鷽起身朝海鸟群走去。
    “汤兄。”身后传来一声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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