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丛义方一论完,沈缙就反驳道:“杨兄此论差矣,汉唐强盛根在文治有方,吏治清明。汉打地方豪强,征收避税土地,经文景二帝几十年积蓄,天下各处粮仓满溢,府库钱币充盈,方有武帝时期,卫青、霍去病远征塞北,创下不世之功,但武帝一朝穷兵黩武,几征塞北,致使粮仓见底,府库无钱,匈奴再来骚扰,却无力反击。故打击地方豪强,清丈土地,严防逃税,增税增赋,方能粮仓满,府库盈。而穷兵黩武,灭亡之道也,武帝征塞北,穷文景两帝积蓄,武帝之后,一蹶不振,内忧外患,王莽篡汉,西汉随之灭亡。
    大唐初年,良相辈出,吏治清明,方有盛世,太宗几征高丽,耗费钱粮无数,国库不丰,后有地方强权,以致安史之乱,国力渐衰,大唐最终灭于地方强权。故灭地方强权,丈量土地,国有良相、吏治有方,天下安定,百姓方能安居乐业,依规缴税,府库充盈。杨兄之回易与强军之论,沈某实不认同。”
    杨丛义立即反驳道:“沈兄此论谬矣。汉唐无一统之天下,何来吏治,何来安定?汉有韩信,方能扫平天下,建立大汉,雄踞百年。光武中兴,亦是良将辈出,方能收拾残局,天下重新归一。大唐立于隋乱之时,天下群雄割据,若无良将统帅,大唐早亡,何来良相,造就盛世。大宋虽无汉唐武功,立国之初亦是良将无数,方能一统南方诸国,华夏一统,天下安定,后才有良相与吏治。无根不成木,无水不成池。无强盛武功扫平天下,豪强不能灭,天下不能定,民不安生,则田荒无人耕种,国不立,何谈强盛?”
    秦淼随即反驳道:“杨兄此论又差矣。大宋已立国百年,如今又天下安定,不是汉唐初立之时,何需强盛军力?当此百姓安居,百废待兴,府库不丰之时,当思如何征收税赋,等钱粮满仓,自可强盛。杨兄言汉唐强盛起于军力,征战不息,方能联通北海西域,汉唐虽大,可能千秋万世?穷兵黩武,空耗国力,俱为尘烟矣!是故国虽大,好战必亡。我们当吸取汉唐灭亡之教训,不可轻言武力。”
    杨丛义当即反驳:“秦兄此言差矣。国虽大,好战必亡,其后还有一句,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三国乱世统于司马,司马建晋初年之强盛,不言自明,而后刀兵入库,贪图安逸,一场骚乱,五胡十六国,祸乱江北,天下遂乱如煮粥,蛮夷南下,如狼似虎,将汉民剥皮吃肉,江北千百万汉民随之一空,强汉在江北之繁盛,自此一扫而空。司马氏迁居东南,仍不兴武力,终致朝代更迭,东晋也灭矣。天下一乱,战火四起,多少圣人先贤心血结晶,下落不明,或付之一炬。北方蛮夷,南下肆掠,毫无人性,若无汉民绝地抗争,华夏早亡国灭种矣。两晋之亡,俱是不兴武力之教训。
    大宋建国,扫平南方,多有不易,蛮夷南侵,北方已失,南渡建国,蛮夷金人多次南下,企图灭绝大宋,大宋军民绝地反抗,征战十余年,两败俱伤,方有宋金和议。然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君不见,金人置汴京南北大营,驻二十万精锐骑兵,扬鞭一日,便马踏淮河,进逼长江岸,若我大宋上下以为天下安定,俱不备战,国无良将,军备松弛,若有一日,蛮夷背盟,挥刀南下,我等只有引颈就戮,化为尘土。故,国不可一日无军,军不可一日忘战,忘战必危,悔之晚矣。”
    沈缙反驳道:“杨兄此言,危言耸听。长江有天险,金人若能南下,何必苦战十余年,终要与我大宋和议?大宋南渡立国,至此已然安稳,无金人南下灭亡之忧,当此之时,保留庞大军队,空耗国力,如今天下安定,府库不丰,正该消减军力,缩减府库开支。加之清田亩,广征税赋,以充府库,一增一减,不需几年,大宋便可恢复往日强盛。”
    汤鷽一听,顿时心喜,论到田赋,该他开口,当即反驳道:“沈兄此言差矣。军队暂且不论,单说田亩。当今天下,大宋占据一半有余,北地已失,田亩之数不能与过去相比,税赋自然天差地别,不论如何清丈田亩,府库依然不能比肩汴京。况且天下六担良田,十之六七在王公豪门手中,多是官家亲赐,或巧取豪夺,想去清丈田亩,这天下有谁能清的清楚,最终不过是不了了之,再加平民百姓赋税,以增府库而已。君不见,一名公卿全国各地,占地几十万倾,每年百万担粮食,全入自己私库,公卿一人,一日三餐,各种菜肴不下百种,俱是珍禽异兽,花费银钱千贯,足够贫民五口之家,生活百年,如此奢侈浪费,无人敢出言攻击,公卿地位高贵,门人子弟遍及天下,莫说去清丈田亩,纵使漏点口风,提议之人立即便会遭遇弹劾,驱逐去边塞烟瘴之地。
    田亩之事,已成死局。诸位若是不信,请看满朝文武,谁家没有良田千亩万亩,不论清丈谁的田地,最终都会清到自己的田里,清丈出来归府库,清不出来,便是自家私库,试想,谁会如此深明大义,把自己的私库上缴到府库?纵使有,那也是千人万人里的一个而已,若真有人将私库上缴府库,那他也将无立足之地,即刻抹黑,无人敢议。如此境况,诸位难道不知?想清丈田亩,不过是一相情愿而已。到时府库不丰,大户富户藏私不顾,只能加税平民百姓,等天下一乱,富户大户又可乘机抢占田亩,他们自有武力保护,有吃有喝,哪里会顾国家生灭,百姓死活。是故,清丈田亩之议,大错特错矣。”
    秦淼反驳道:“汤兄之论,我不能认同。官家虽有赐田,也不过是少许,多数避税良田都应缴税,当此穷困,百废待兴之时,正需公卿豪门、乡绅大户出力,满朝公卿读圣贤书,当知国事艰难,府库不丰,百废难兴。圣人之道,治国平天下,满朝公卿无人不懂,清丈田亩之事,只要有一人提议,官家必会支持,私田必然会被清理,纵使有人舞弊,也能清出无数田地,以充府库。清丈田亩并无多*烦,只需悄悄清丈,记录在案,再与户册核对,税田私田,一目了然,按实查之数缴税即可,若能坚持推行,必能府库丰盈。”
    汤鷽笑道:“秦兄此论,怕是无人认同。且不说满朝公卿是否如我等学子,有满腔治国热情,对天下不平之事满怀激愤,纵使真有公卿为国着想,一意推行,怕也是艰难险阻,难以功成,到最后不免空忙一场,田亩清丈不到公卿豪门头上,乡绅富户最多交出部分两担之田,可最后这些增加的赋税,还是会转嫁租地的贫民身上,而一般有地的百姓,清丈时给他们多加些田地数目,便能完成清丈田亩任务,最终普通百姓负担加重,公卿豪门,富户大户,无一点损失,一旦激起民变,他们又可大捞一笔。请诸位试想,哪次清丈田亩不是这样?故,想依靠清丈田亩,以丰府库,难以办到。
    莫不如,广为回易,丰盈府库,来得安全有效。众所周知,战乱之时,粮食奇缺,一担粮食在京城售价六七贯,而在广东广西,一担粮不过五六百文而已,相差十倍以上,到南洋诸国,粮食更加便宜,战时在南洋够粮一船,运到临安之后,可获利十万贯,当然如今民生恢复,粮食两贯一担,从南洋回易粮食不像之前那么赚钱,但因南洋粮食便宜,依然有钱可赚。
    而我大宋的丝绸茶叶瓷器,在海外十分紧俏,出海一趟,一本万利,只要府库出钱建造大船,两年赚回千百万贯银钱并不难,再拿这些银钱购买粮食,到时粮仓满,钱库丰,大宋便强盛有望。回易关键之处在于,它不影响百姓安居,无田贫民可进织造作坊,可进染坊,可烧瓷器,可制茶叶,亦可随回易商船远航。是故,回易通商乃利国利民之策,汉唐有陆上丝绸之路,互通有无,物产丰足,后世仰慕,若大宋开辟海上丝绸之路,赚取钱粮无数,亦可强盛,名传千古。”
    沈缙道:“汤兄此论不妥,农业乃立国之本,不耕种田地,百姓无粮,天下便要大乱。自古以来,所有强盛一时的国家,全都依重农桑,百姓安居,方能物产丰足,未尝听说有哪国依靠回易强盛,纵使回易利润丰厚,亦不可取。众所周知,回易乃是低价购入,高价卖出,赚取不义之财,非君子所为。
    回易一年所得,可抵十年辛劳耕种,以利诱天下百姓,百姓不读圣贤书,为利所诱,必不安生,心生愤懑,或沦为强盗,或参与回易,长此以往,田地荒芜,地无所出,府库钱粮有限,而大宋人口何止千万,以大宋之地广物博,尚不能人人有三餐可食,这天下何处有这许多粮食供养大宋?
    纵使天下就有这样的肥沃之地,产粮无数,可一船粮食不过千担,临安百姓不下五十万,一天吃粮五十船,纵使一次出海百艘船,也不过够吃两天而已,大宋百姓有千万,没有粮食,如何不乱?故回易之说,实乃乱国之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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