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高台的那一刻,杨丛义只觉得双腿发软,背靠岩壁坐在地上,回想着与两匹灰狼对峙的情形,仍然后怕不已。
    “看,狼群。”忽然有人惊叫道。
    众人闻讯,急忙转身到台边去看。只见群狼从林中奔涌而出,向岩壁而来,看到倒在地上那匹灰狼才纷纷驻足,裂开嘴露出锋利的牙白,抬头对着高台嚎叫,后续群狼陆续赶来,不多时便在下面聚集了一大群。眼前这狼群阵势,只把众人惊的张大了嘴巴。
    “他娘的,这么多?”
    “不会是一群狗吧?哪会有这么多狼?”
    “你们看,它们眼睛比恶狗还凶。”
    “这么大一群狼守着,我们咋办?”
    “大家都别乱,先回来想办法。”
    张彪走到杨丛义身前焦急问道,“咋办?”
    杨丛义深呼吸之后,渐渐镇定下来,双手双腿也恢复了力量。他起身看了看台下的狼群,面色疑重,道,“我低估它们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回身招呼大家坐下,接着道,“大家不用紧张,我有办法对付它们。每一个狼群都是因为狼王才存在,狼王拥有绝对权威,只要狼王一死,狼群就会解散,或者为争夺狼王位置内斗,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张彪拔出腰刀道,“我们现在就去杀了它。”
    杨丛义道,“张捕头莫急,你先把刀收起来,下去跟它们面对面撕打太危险。况且狼王非常狡猾,到现在都还没现身,等它出来我们就用弓箭射死它。”说完他指着吊上来的两只狼,道,“大家都饿着肚子,把它们烤了吃,能撑一阵。”
    张彪听后喊道,“李二牛,交给你了,把它们剥干净。”
    叫李二牛的捕快应道,“彪哥,这狼皮能给我吗?”
    张彪骂道,“你他娘的尽想好事。想要狼皮,你刚才怎么不下去?”
    李二牛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不是也没去。”悻悻地转身去剥狼皮。
    张彪听后顿时说不出话来,转而向杨丛义问道,“狼王要是不出来,我们咋办?就在这儿跟它们耗?”
    杨丛义道,“狼王就跟古代一些残暴的皇帝一样,越是有权威,便越是有人要反对它,每一个狼王都不得善终,不是被外来的独狼打败杀死,就是被狼群里的其他公狼杀死。狼王是通过狼与狼之间一对一挑战产生,它在狼群里拥有绝对权威,可以优先吃到最好的食物,也拥有更多与母狼交配的权力。狼王享有独特的地位,当然也必须承担保护狼群的责任,一旦缺乏食物,狼群里有狼饿死,狼王的领导能力就会受到怀疑,接下来就会遭到狼群攻击,成为它们的食物。现在是初春,寒冬才过去不久,正缺少食物,它们盯着我们不放,肯定是饿疯了,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众人第一次听到关于狼王的事情,听后感觉匪夷所思。
    张彪问道,“我还是没听懂到底该咋办,我们就在这上面不下去就行?它们吃不到我们就会杀狼王?”
    杨丛义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我们还是要做些事情。狼虽然是群居动物,但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一个狼群一般也就三五只,多则十多只。只有在寒冬时节极度缺乏食物的时候,各个小狼群才会临时联合起来组成大狼群,以免被更强大的敌人杀死,同时也可以集中力量捕猎平常不敢动的猎物。下面这群狼,少说也有四五十只,不知道是由多少狼群组成,它们联合组成大狼群就是为了生存,一旦捕不到猎物,又有狼被杀死,那这个临时联合的狼群可能就会解散。我们可以先杀死一些狼,引起狼群骚乱,到时候狼王就会出来制止,我们只要抓住机会,射杀狼王,没有狼王指挥,这个临时联合起来的大狼群就会解散,我们的危险自然就没有了。”
    众人半信半疑,他们从未听过这种奇闻,不知杨丛义说的是真事假,但杨丛义说的十分认真,使他们不能不信。
    张彪道,“我没跟狼打过交道,不懂它们,杨哥说咋办就咋办,大伙儿听你安排。”
    杨丛义道,“那好,大伙儿先把这些石头弄碎,我们箭不多,说不得要用石头砸它们。”说着指了指平台上摆放着的不少石头。
    众人方才被狼群惊到,现在有办法对付它们,大伙儿自然愿意动手,再说扔石头这种小孩把戏人人都会,要是真能赶走狼群,不光能保住性命,还能成为他们在别人面前吹嘘的资本。因此,他们虽然空着肚子,敲起石头来却也十分积极。
    台上众人忙的热火朝天,下面群狼冲着高台咧嘴嚎叫,好事者总会不时将手中的石头扔向狼群,但那些狼个个机敏,总能轻松躲开,引得台上惊叹不断。他们面对狼群的态度之所以不严肃,那是他们已经闻到狼肉烤熟的香味,一旦有了吃的,他们还怕什么?不久之前他们还对群狼围困有些害怕,有了烤熟的狼肉,什么危险都不在乎了。他们眼光就只有这么远,只要顾得上眼前就行,至于以后,几乎没人去想。
    杨丛义知道这些捕快里很多人都没见过狼,并不知道狼的厉害,狼跟狗长的很像,也许他们以为狼也跟狗一样温顺,随便扔几块石头,吼骂两声它们就会离开,因此在他们脸上才看不到恐惧的神情,所谓无知者无畏,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寒冬已经过去,可现在依然是食物最匮乏的时候,就算狼群今天能被他们赶走,它们也不会轻易放弃嘴边的肉,以后的日子里可能随时都会遭到它们骚扰和袭击,要真是那样,他们在山里就永远不得安宁。虽说他不是想真的去追逃犯,却也不能刚进山就不走了,这么做影响不好,回去也不好交代。山这么大,林这么深,不知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要保证这群捕快的安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他们平常在城里偷奸耍滑惯了,四肢不勤,到了雄奇险峻的大山里根本不能应对危险,豺狼虎豹暂且不说,就是失足摔伤这种事定然也不可避免。
    “杨哥,狼腿肉,香得很。”一块肉递到杨丛义面前,将他的思绪打断。他把烤的流油的肉块接在手里闻了闻,真是很香。
    对于吃到嘴里的狼肉大家赞不绝口,好像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匹狼吃得不过瘾,要把另外一匹也给烤了。
    但另外一匹怎么能轻易动,如果不能驱散狼群,那匹狼就是他们最后的食物,不到紧要关头不能动,要是绝了食物,又被狼群一直围困,难免有人会因为绝望铤而走险。杨丛义直接制止了大家,坚持道狼群什么时候散去,那匹狼什么时候吃。
    众人不得反驳,看着那匹狼直流口水,恨不得赶紧驱散狼群,好吃狼肉。
    “杨哥,开打吧,大伙儿劲头正足呢。”
    大家吃了东西,多少恢复了精力,士气高昂。杨丛义便道,“好。有谁射箭准,跟我一起射箭。”说完拿起身旁一张弓和一袋箭。
    有人道,“以前学过射箭,可就是射不准,后来没学了。”
    张彪道,“射不准的,不会射的,都别乱射,箭就这么多。”
    杨丛义道,“我也好久没打猎,不知道还能不能射的准,我先试试。”说完站在台边,搭上一支箭,张弓对准最前排的一只灰狼射了过去,众人一声惊呼。
    只见那匹狼就在利箭到它身前五尺之外时,忽然就地侧倒,利箭惊险无比的从它两条前腿之间穿过,噗的一声钉在地上,未粘半点毛发。那狼随即翻身站起,露出满口锋利的白牙,冲着杨丛义咧嘴怒嚎。
    狼群见它躲过攻击,尤为兴奋,也咧嘴怒嚎不断,像是为它庆祝,又像是向高台上的人挑衅示威。
    一箭失手,杨丛义没有立即再射第二箭。狼果然是狡猾机敏,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他对张彪道,“还是那只狼,我们一起动手,你先用石头扔它,等它躲避的时候,我再出手。”
    张彪点头,随即悄悄抓了两块石头在手里,等杨丛义搭箭张弓再次瞄准之后,他忽然挥臂将石块砸向那匹正嘶嚎的饿狼。
    那狼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杨丛义手中的弓箭上,对于突如其来的一团黑影并无准备,但以狼的机敏躲避这个东西并不难,它只轻轻一跃石头便从旁边划过。
    与此同时,就在那狼四肢离地的一瞬间,杨丛义出手了,那狼来不及再做任何动作,离弦之箭直入脑门。
    脑袋中箭的恶狼倒在地上,它不甘心就这么倒下,艰难的抬起头来想要对着高台怒嚎,却仅仅是张了张嘴,发不出声响,挣扎片刻之后倒头死去。
    众人见那匹狼被射杀,顿时拍手称贺,跃跃欲试。
    狼群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悲愤不已,亮出满口利牙,目露凶光,对着高台上的猎物怒嚎不断,响彻山野。
    杨丛义见群狼失去理智,正是大好机会,便高声道,“会射箭的跟我一起射。”说着便是唰的一箭射出,正中一狼眉心。
    几个捕快紧随其后,张弓搭箭,射向狼群。
    那些狼已经被饥饿和仇恨冲昏头脑,行动变得迟缓,纷纷中箭,却不知撤退避让。
    杨丛义等人眼见如此,便乘胜追击,几轮利箭下去,狼群乱成一团。
    忽听一声高昂的嚎叫,群狼像突然醒悟一般,转身逃窜离去,钻进树林,脱离众人的攻击范围,留下一地受伤的同伴痛苦哀嚎。
    见狼群逃跑,解除了危机,众人兴奋的欢呼起来。
    杨丛义看着倒在地上的十几只狼,却没有旁人那么高兴,因为狼王还在,那声撤退的嚎叫就是狼王发出,狼群还听从它的号令。
    “杨哥,把狼赶走了,你咋不高兴?”
    杨丛义看是张彪,便道,“狼王还在,还不到高兴的时候。我们虽然放倒了十几个,可它们还有二三十个,要是它们躲在树林里不出来,对我们就大大不利,这个地方三面树林背靠山,山我们爬不上去,出去就要进树林,在林子里我们不是狼群的对手。”
    饿了可以吃狼肉,但渴了呢?石头里肯定不会有水,台下一片空地,干的树木都不长,明显也没水,要想找水就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张彪抬头看看十几丈高的岩壁,倒扣在头上,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爬上去,又看看三面密林,有狼群在里面守着。他知道大家已经陷入绝境,顿时慌了神,急问道,“那我们咋办?”
    杨丛义道,“当务之急先下去把这些狼都拉上来,别让狼群拖去,等它们填饱肚子就更难对付。”
    张彪道,“好,我来安排。”随即高声道,“谁跟我下去把死狼弄上来?”
    还沉浸在赶走狼群兴奋中的捕快们听到这句话顿时哑了火,无人应声,纷纷坐回去把玩石头,不敢面对张彪。
    张彪脸色很不好看,这帮家伙,每到关键时刻都退缩,不拿鞭子抽就不会向前走。“马三娃,你跟下去。”
    一捕快吞吞吐吐的道,“彪哥,我不敢。”
    张彪吼道,“老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再敢说不敢,丢你下去喂狼。走!”说完当先抓起绳索走到台边,向其他人吩咐道,“都给我拉紧。”
    有人小心的问道,“彪哥,你这么下去不怕它们回来咬你?”
    张彪道,“它们要是敢回来,刚才就不会跑。别他娘的废话,把绳子抓紧。”说着把手里的绳索扔给众人。
    捕快们赶紧到台边抓住绳索,慢慢将张彪放下去。
    张彪一着地便抬头看看树林里虎视眈眈的狼,虽然知道它们不敢过来,心里却也有些害怕。他不敢耽搁,迅速把中箭没死的狼用刀砍死,顺手抓起丢到岩壁下。
    那马三娃畏畏缩缩、慌慌张张的边望着树林,边把死狼往绳索上绑。
    张彪壮胆似得骂道,“你他娘的怕啥,你看这些畜生敢过来吗?它们过来也是先咬我!手脚麻利点。”
    马三娃这才专心把三两只狼绑在一起,示意其他人拉上去。
    在林中监视着他们两人的饿狼,始终不敢踏出树林一步,只能目露凶光远远的盯着。
    没有狼出来打扰,不一会儿,张彪很快便将所有还在喘气的狼都砍死,与死去的狼一样丢给马三娃,让他捆绑起来拉上高台。
    台上众人不知道狼群什么时候会再出来,不敢怠慢,不用多时,十几匹狼全被吊了上去。张彪二人也在恶狼满是仇恨的目光中,有惊无险的返回高台。
    太阳已经升起,喷洒在衣裳上的狼血很快凝固,变成了一块块黑色硬斑。高台上下一片血腥,提醒着众人这里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恶战,危险远没有离去。
    十几只狼足够他们吃好几天,已经不为食物发愁,因此又毫不吝啬的剥了两匹狼,烤熟之后分给众人。
    原本香喷喷的烤狼肉在血腥里已经闻不出味道,吃起来也觉得有些恶心,但肚子依然饿着,便管不了那许多,即使是臭的,只要能充饥,他们也吃得下去。
    躲在树林的群狼始终没有再出来,但也没有离开,林中不时传出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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