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街头坐了许久,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午夜十二点。偶尔有夜行的路人经过,看见我都会远远的躲开,还有一些人会把身上多余的硬币拿出来扔在我的面前。
    看着滚落到面前还微微转圈的硬币,我苦笑一声,乞丐真是个简单活,换身行头随便找个地方一坐,无论白天黑夜都会有人主动来给你送钱……
    我现在脑袋里很乱,很懵,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看着街边的灯红酒绿,看着那些在夜市漫步的年轻情侣,我心中一阵酸楚。坐在马路边摇摇晃晃了许久,一种奇特而熟悉的味道突然钻进了鼻子。那是一种香味,一种醉人心脾的草香味。
    这是柳冰身上的味道,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周围空无一人,而那种味道也不知道从而来,让人寻不到源头。盯着面前那几枚硬币呆看了许久,我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颓废,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所有人我都还没有亲眼看见,根本不能确定他们已经遇难,或许世界对我没有那么残忍,真实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这个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我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希望,于是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先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简单买了一套衣服,接着又找了家条件差不多的宾馆开了房间。好好洗了个澡换上衣服,虽然脸颊仍然肿的老高,不过至少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颓废了。
    坐在宾馆的床上,我把剩下的钱都拿出来清点了一下,一共还有两千二百块钱。简单的计划了一番,我决定明天先去买个手机,然后再想办法补办一下身份证和电话卡,这样如果其他人真的还没有出事,第一时间就可以联系上我。只要有了电话,在这个信息发达的年代,想要找到几个人应该并不困难。
    折腾了一天,我感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是疲乏的,脸颊也疼的厉害。不过只要闭上眼睛,车祸发生那一瞬间的场景,江村被江水覆盖的场景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无法安然入睡,只好把电视打开消磨时间。
    这宾馆的环境不错,只不过并不是有线电视,换来换去一共只有三个台,其中两个因为是半夜已经停播。我只能盯着一个又一个弹出来的广告在心中胡思乱想,默默祈祷着从明天开始事情会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不知不觉,我终于有了一些困意,就在双眼缓缓闭合即将昏睡过去的时候。一个让我敏感的话题从电视里传了出来,现在正在播放的是午夜新闻,一排大字出现在屏幕下方:‘我们来继续关注受灾情况,目前长江沿岸有七个村庄已经完全被江水淹没,今晚十一时,救援人员成功找到了十二名村民,遗憾的是这十二名村民已经全部遇难,其他村民仍然在紧张搜救之中。后续情况我们会继续关注,同时赈灾物资也已经到达灾区……’
    我忽的睁开了眼睛,盯着屏幕看了半晌,这才知道,原来昨天那场大暴雨使长江中段的山脉发生山体滑坡,大量泥土石块滚落到江中拦住了江水使长江断流。没有去处的洪水急速上涨,直接淹没了包括江村在内的沿岸七个村庄。这场灾难中,因为情况发生的很突然,时间又是中午饭点的时候,所以只有一小部分人幸免于难。更多的,还泡在江水之中没有被找到……
    看完了整个新闻我的双眼再一次被泪水模糊,我终于明白了长江为什么会断流,我们为什么能安全的出来。这一切不是因为那个九头虫机关,而是大自然造成的情况。天要收人,无可奈何,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情。新闻里播报了灾民的临时安置点,我也无心再继续睡觉,直接爬起来赶了过去,希望能在这些幸运者里看到熟悉的影子。
    二十分钟之后,我来到距离长江三公里开外的地方,那里原本是一片草地,以前附近的牧民会常来放牧,现在则变成了最佳的安置点。到了地方放眼望去,几十个大型探照灯摆放在四周,中间全部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帐篷。幸运者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孩子,因为当时他们正在上学,没有回家,所以幸运的躲过了这一场灭顶之灾。
    从头到尾把每一个帐篷都找了个遍,我的心情变的更加沉重。别说是沐孜和窦音音她们,就连江村里的人我都没看到一个。
    的确,江村就建造在长江旁边,跟附近几个沿岸村庄相比,这应该是距离长江最近的了。当时滔天巨浪席卷而来,以常人的速度根本来不及逃跑,能活下来的希望自然也十分渺茫。
    来来回回找了三圈,我心中刚刚燃起来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凌晨四点拖着疲惫的身躯又回到了宾馆。
    我是真的累了,身体累,心也累,趴倒在床上感觉眼睛还没等闭上思想就已经沉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脸上,房门被人用力敲墙,同时宾馆老板娘的声音响了起来:“里边有人么,到时间了,你还住不住,继续住就去楼下把房钱续上。”
    我洗了把凉水脸,拎起外套走了出去,到楼下服务台又续了一天的房钱,接着准备按照原计划出去买个手机。到商场里转了一圈,功能多一些的智能机至少都要一千以上,牌子货更是三千五千都打不住。摸着身上昨晚打完车以后仅剩下的两千一百块钱,最终我在一个手机维修店里花二百块买了一部老年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要能接打电话就足矣了。
    原本补办身份证件是个非常麻烦的事情,不过因为灾情的原因,当地政府专门为当地灾民设立了证件补办点,填好资料审核通过,只需要半天不到的时间就能把身份证户口本等证件全都补办出来。我的户口原本就在江村,所以自然也属于灾区人民,上午去办了手续,下午就拿到了新的身份证,补办电话卡也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虽然我这边按照原计划已经一步步全部办妥,可是其他人仍然没有消息。大黑牛,帅天师,沐孜,窦音音的电话始终关机,二爷大龙以及张飞的电话全都变成了空号,剩下一个柳冰,我并不知道她的号码,甚至连她有没有手机都不清楚。
    在省城里停留了三天,我还是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思索再三我决定先回大连去找一找二爷他们。毕竟电话可以是空号,那么大个公司总不能消失不见,二爷的人脉比较广,只要能找到他,再让他来帮忙寻找其他人,效率要远远高于我这样等在省城里守株待兔。
    我的钱已经不够购买机票,只能买了一张硬座的火车票,转战两次整整坐了二十六个小时,终于重新回到了大连。
    下了火车,我打了个车直奔柳暗花明石油公司,到地方之后抬头一看却傻了眼前。因为大楼还是那座大楼,但是楼上的字却变成了‘黑金子石油集团’!
    我心中百感诧异,走到保安室问了问里边的门卫小哥,那小哥放下手里的茶杯:“你不是大连人吧,这事都不知道。以前柳暗花明的柳大老板去美国发展了,现在这是黑金子石油集团,也是个大老板收购下来的。也是不久前才换了牌子,你要是找人我无能为力,要是想找工作我倒是能帮你问问。”
    这个消息让我难以接受,盯着远处高楼上的大字看了几秒,怒声说道:“你们都他妈是有病吗!”
    旁边的小哥保安还以为是在说他,也是变了变脸色:“你这人怎么这样,好心好意帮你,说翻脸就翻脸。走吧走吧,没事别挡着门口!”
    我退到公司对面的草坪上坐下,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高楼大厦,之前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
    “干什么呢,都到中午了,不吃饭去?”
    正在发愣,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下意识抬眼一看,只见柳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她仍然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不过已经不是以前那种侠女风范,而是流行指数爆棚的套装,把凹凸有致的身条完美凸显了出来,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性感!
    看着柳冰,我已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想要冲过去抱抱她,可是细细一想又发现两个人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发展到这种地步。傻傻的盯着她,半晌我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
    她微微皱了皱眉毛:“都死了,除了你,除了我。”
    这九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非常轻松,仿佛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一样,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太对劲,站起来仔细看了看她:“你……真的是柳冰?”
    “是啊,如假包换,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若还是不信,再伸手摸摸?”说着她往前凑了凑,身体几乎跟我贴在了一起,我有些脸红,连连后退:“你……那什么……等一会……你怎么好像……变了,变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柳冰伮着嘴摆出一副俏皮的样子:“人嘛,总是会变的,你不是也变了。走吧,请我吃饭,我饿了。”说罢径直往前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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