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他又来了!
    她落在两侧的手,就这么紧紧地抓着手底下被子,轻咬着下唇。
    这几日柳朗月对他所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么一句,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不论是磕着了碰着了,还是害怕了,伤心了,柳朗月都会用这样的语气来安慰她。
    欢儿,朗月哥哥在这儿不怕。
    欢儿,我在,我在呢!
    怎么能忘,怎么忘得了,柳朗月和大哥是从小陪着养着自己长大的亲人,又怎么能忘得掉。
    她抬头,张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是呡住了唇,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她跟着柳朗月的人一直往凤城的方向走去。
    那天,凉欢只觉得那天的风雪是这么些日子以来最大的一次,她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呼呼地风声。
    马车内的一个石炉里燃着暖暖的炭火,而她的身上则披着柳朗月前些日子替她张罗来的雪狐裘,倒是并不觉得冷。
    或许是为了赶路安全起见,他们都经过了一些伪装,此时的凉欢身上穿的不是女装,而是一件柳朗月刻意为她所挑选的男装,而柳朗月则是往自己英俊的脸上黏上了两撇小胡子。
    外面似乎有什么躁动,她靠在马车内都能听到一群人经过的慌慌张张的声音,还一个劲儿叫嚣着。
    “这世道不太平啊!这皇上才登基多久又要打仗了。”
    “快走吧!还议论个什么劲儿,都说平王的大军和燕王的大军都已经回合了,过不了多久这场战怕是要打起来了,还不先逃出去避避难。”
    “我那家亲戚早就将自己的房屋变卖,带着银票,去了秦岭淮河一代了,这仗啊怎么打也达不到那边去。”
    “说什么打着推翻暴政,清君侧肃宫廷两面大旗帜,不就是新帝登基斩杀了几位有皇权的藩王,还准备下达削藩的制度,几处藩王坐立难安,瞧着新帝刚刚登基,又年少气盛,想要返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我听说那几位藩王也是死有余辜,哪一个不是仗势横行的主,只是这皇上也做的太不留余地了,全家几百口一个活口也不留,才落了把柄给这些人造反。”
    “……”
    随着马车渐渐地远去,那些逃难躲避的人也渐渐地远了,而她的思绪仍旧停留在在刚才那些人的话里。
    推翻暴政?
    清君侧,肃宫廷?
    皇上不近人情?
    平王和燕王的大军汇合了?
    哪个平王?
    南昌平王?
    不,不会的,平王怎么会造反呢!
    一路上她的思绪千起百浮都在就想着那些逃难的人的话,甚至连中途下榻在客栈时都紧皱着眉,没有用多少的餐。
    柳朗月瞧着这样的凉欢无奈的叹了口气。
    “欢儿,越接近凤城你就会知道我所说的一切都不是骗你的。”柳朗月这样的对她说着。
    而她只是这样抬眸,瞧了瞧眼前的柳朗月没有说话,又别开了眼。
    ***
    到了蓝城的渡口,她们换做了走水路。
    只因为前方不时有逃难的百姓,走过说着官道已经被大军给的驻扎给占领了,到这个时候,凉欢才真的意识到,她在南昌的这些日子真的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随着一路上听到的越来越多的议论,她终于知道那打着推翻暴政,清君侧旗帜的平王大军真的不是其他的平王,而是南昌平王慕仲。
    而此时,他们的军队就驻扎在不远处,离蓝城只有仅三十里的蓝城和尹城的中间。
    欢儿,做我唯一的妻子。
    曾经慕清郢那般的深情的在她的耳边说着这么一句话。
    怀我的子嗣,愿是不愿?
    曾经,他们是那般的靠近,他就在她的耳边说着,热气扫过她的后颈,让她浑身发麻!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曾经,慕清郢揽着她的腰,承诺的做着保证。
    在回纥的时候他甚至身负重伤也没有丢下他,九死一生也要将她带出来。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喜欢自己,在乎自己的。
    在南昌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宠着自己,关心着自己,甚至在第一让她完完全全的属于他的时候,他也因为为了不弄疼她而强忍着,那时候她甚至能看到他冒着细汗痛苦的表情。
    欢儿……
    他曾经会这般温柔的唤着她,将她带入那个温暖的怀抱,和另一个繁华世界里。
    对不起,对不起~!
    那时候他抱着自己说着一句有一句的对不起,说这心疼他。
    欢儿,等我!
    这个玉镯是母亲生前留给我未来的妻子的,现在我为你戴上。
    这个玉佩我从小便戴在身上,收下它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一样。
    那块玉佩现在就这么贴身的放在她的怀里,她的心口处;那只玉镯就这么戴在她的手上,还留有她的温度。
    那时候她以为慕清郢是她的天她的地,她一生的归宿。
    可是现在……
    她甚至有些怀疑。
    她很想相信他,可是,他的父亲,南昌平王确确实实的反了。
    而且,反的如此正大光明,冠冕堂皇。
    而他,应该是随着他父亲的大军驻扎在三十里开外的郊野之中。
    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告诉她。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的冷血无情?
    那时候慕清郢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荡着,她甚至能忆起那时候慕清郢唇角那抹苦涩的笑。
    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她依旧记得那时候慕清郢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
    可是,嫂子和瑾儿的死他却瞒了她,什么也没有告诉她。
    她想相信她的,就像那时候一样,想着现在的一切或许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是在净月阁后院的房间里。
    可是没有,无论她做少次的睁眼闭眼,多少次的掐着自己的大腿,自己还是在往凤城赶的船上。
    身旁还是有着柳朗月。
    “阿清,你告诉我,告诉你没有骗我,什么也不知道。”
    好多次,好多次她都这样的低低喃喃着,想要得到回答,可是不论她怎么道,怎么道,回答她的仍旧只有船桨落在水里所划过的哗哗水声。
    却听不到慕清郢的半点儿声音,只因为他现在不在身边。
    天气依旧没有好转,雪很大,幸而冰雪没有封住河道的水面。
    一路上柳朗月能瞧见凉欢的郁郁寡欢和失落。
    “欢儿,哥哥们不会骗你的。”一路上他说的最多的也是这么一句话了。
    只因为他知道,离凤城不远了,只要到了凤城凉欢就能明白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慕清郢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就这样三日,又过了三日,等到第八日的时候,他们下了船,已经离凤城不太远了。
    走在大街上,凉欢甚至能感觉得到城里的人的焦躁不安,又在议论纷纷起来。
    大抵也就议论着这一场战役的起始源。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听着。
    柳朗月唤来了小二,点了些菜肴,这才坐了下来。
    倒了杯热水递到了凉欢的身前。
    “欢儿,暖暖身子。”他道着。
    凉欢忽然的抬起了头,就这么定定的瞧着眼前的柳朗月,那双晶莹的眸中满是期盼的瞧着他。
    然后,柳朗月听到她的话响了起来。
    “我想见他!”
    砰……咔咔……
    柳朗月手中的那被热水就这么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热水洒落在地面,冒起了腾腾热气。
    他睁大了双眼瞧着眼前的凉欢。
    原以为越接近凤城,她听到的这件事情的始末越多,真想就会越接近,她就会越了解慕清郢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自己说的是真是假,可是却没有想到,即便一路上人们的议论传到她的耳中,即便她从远远的江面亲眼看见那大军驻扎着的地方,可是仍旧还是忘不掉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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