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传进来的礼单,其实刘瑾也懵了,一时膛目结舌。
    朱厚照气冲冲地道:“是不是朕当时没提醒清楚?嗯?这倒极有可能,可是朕……依稀是记得朕说的很清楚了啊。”
    陛下的脾气不好惹,可叶春秋也不能惹啊,刘瑾只能苦笑着道:“或许,是镇国公听错了……”
    而这时,却又有一个声音传来:“都察院右都御使邓健,进献……进献……进献铜钱三文,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这一下,朱厚照彻底给惹上了。
    他立即挥舞着手,握紧拳头,面露狰狞之色,眼带火光地道:“三文?他打叫花子啊,朕不是事先说了,不许邓健来的吗?”
    朱厚照在这件事上,安排了这么久,别的事可以马虎大意,可是这事儿怎么可能疏忽呢?
    事儿早就安排好了,朝中的某些刺头,如邓健这样茅坑里的石头,也早就有吩咐,可不许他们来祝寿,眼不见心不烦嘛,有多远给朕滚多远。
    当然,在这上头的名目都准备好了,让他们在各部堂里当值,总不能因为陛下祝寿就耽误了公务啊。
    可现在……
    刘瑾已经哭笑不得了,忙道:“要不,奴婢去问问……”
    他其实也不想去问,可想到陛下在这里肯定是暴跳如雷的,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该站在这里,否则这气,都得撒自己的身上了。
    像是怕给火烧尾巴般,他一溜烟的,火地跑了。
    过了片刻,他才匆匆地回来,这时候,耳边听到有人道:“都察院御史张岩,进献铜钱五文,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朱厚照铁青着脸,大声咆哮道:“串通,绝对是串通,这是结党啊,绝对是结党,怎么打头的,都是都察院的御史?他们这是悉心谋划,是有预谋,有目的……”
    看了一眼赶回来的刘瑾,朱厚照目露凶光,道:“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正好。”
    朱厚照气冲冲地道:“可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瑾的心很苦,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奴婢问了,那边一群御史,在右都御使的带领下,非要跟着镇国公之后先献礼,这些年轻的御史,身强体壮,其他人……其他人跟不上啊。”
    这时,又听外头道:“内阁辅大学士王华,进献铜钱十文,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朱厚照愣一下后,顿时脸无血色,随即痛心地道:“连王师傅也糊弄朕,连王师傅……”
    刘瑾也是心很痛啊,想到陛下的气说不准得在他的身上,他就心惊胆跳的。
    此时,他道:“奴婢方才去的时候,王公将奴婢叫到了一边,说是实在对不住,御史们打了这个头,他这内阁辅大学士若是送了大礼,有碍观瞻,这若是传出去,大家还不将他辅大学士骂成是国贼啊,所以,只能对不住了。”
    朱厚照愣住了。
    但同事,他明白了,有了前面几文几文的打头,后头的人,是绝对不敢送银子了,尤其是王华都只送了十文,还有谁敢送纹银一百两?莫说一百两,现在就是一两银子,送出来,只怕都要成了众矢之的。
    辅大学士是十文,后头的大学士肯定是八文,各个部堂五文,下头的主簿、郎中之类,有三文就不错,再之后,多半就是一个铜板了。
    朱厚照已经气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口里骂道:“不要脸了啊他们,朕好心请他们吃饭,他们就这样,朕的酒席,倒是破费不少呢,几文钱就想来朕这里打秋风,他们当朕是傻子吗?”
    刘瑾吓得只是拜倒在地,一声不吭。
    这时候还是闭嘴吧,都到了这个份上,能怪谁,难道抓邓健这些人去打一顿?打了也没钱啊,反而要闹成了笑话。
    何况,陛下的旨意明明白白的,表达一点心意就好,心意……这几文钱的心意,确实是有那么点儿说不过去,可还是心意啊。
    朱厚照真是给刺激到了,像是一下子没劲了般,后退了几步,脸色青,咬牙切齿地道:“这寿,不办了,酒席也撤了,让他们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吧。”
    刘瑾的脸更苦了,连忙道:“这……陛下,怕是不妥当吧,圣旨都下了,若是撤了,会成笑话的,这……这说不过去啊。”
    朱厚照显然气急败坏起来了,咆哮道:“朕说不过去,他们就说得过去?竟然只拿了几文钱来?几文钱,就当朕有这么好打的?朕有这么傻吗?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啊,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人家办寿,那也不是这个数,拿锦衣卫的奏报来,快……”
    刘瑾连忙连滚带爬地匆匆取了几分奏报,朱厚照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叫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就是朕的臣子,是朕的臣子啊,你看看,他们多不要脸,你看看,寻常人家,稍有富余的,若是尊长过寿,这随礼,至少一两银子,你看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这里是城东的一个赵家,多的给二十两,少的,也有三五两,这还只是寻常的富户,朕连他们都不如,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了!”
    刘瑾仰着脸,老半天不敢说话。
    “说,你说,有什么话,你说。”
    刘瑾这才叹了口气,道:“陛下,这理没法讲的啊,难道陛下闹出这个来,和他们理论?要招笑话的。”
    这时,外间道:“大学士蒋冕入宫拜寿,进献铜钱八文,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这一下,朱厚照的脸色已经黑了,想要说什么,又或者是恨不得做点什么,最终,他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刘瑾其实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只好憋了很久,方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衣冠禽兽!”
    “是,是,是,衣冠禽兽,他们不是东西!”、
    朱厚照又怒道:“猪狗不如。”
    “对,猪狗不如,陛下圣明啊。”
    朱厚照狠狠地坐回御案,狠狠地握拳拍打御案,边道:“生儿子没pi眼,断子绝孙,这辈子没人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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