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一切真如杨一清所说的那样。
    那么势必,朝廷在意识到明年开春要与鞑靼决战,会选择快刀斩乱麻,一劳永逸地解决掉眼下发生的麻烦,也势必调动大军,进行弹压,而这时,防务就可能出现一个巨大的漏洞了。
    那么……接下来会如何呢?
    这巴图蒙克,当真有如此的狡诈?
    叶春秋感觉心寒到了骨子里,身子也不禁微微发冷了,眼眸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闪亮的目光种透着丝丝寒意。
    那一夜在大同城外的温情,原来……都是假的。
    不过是为了蒙蔽他的双眼,麻痹他的感知。
    这种人真是恐怖了。
    朱厚照也感觉心生寒意,只是他毕竟不如叶春秋一般,是当事之人,无法体会到叶春秋心里的震撼,却锁紧了眉头,沉声说道。
    “如此说来,是不是就意味着,朝廷这时,一定要比任何人都要镇定?”
    “不错。”杨一清正色道:“无论是问题出在哪里,鞑靼都是我大明真正的心腹大患,不管是哪里作乱,这些都不过是我大明的疥癣之患,所以朝廷要沉得住气,各处的关防不但不可松懈,还需加紧,用于军事的钱粮,也要准备充裕,陛下必须坐镇京师,而镇国公,也决不可擅离,必须保证,可在一日之内出关至青龙,应付一切突发的情况。”
    说着杨一清脸色微微一沉,非常认真,严肃的提醒着。
    “乌斯藏和海西女真那里,要命宁夏、四川各都司的军马防范,可一旦有事,朝廷绝不驰援,陛下,大明必须一劳永逸的解决鞑靼的问题,如此,其他的问题,方能迎刃而解。万万不可,因为其他的事,而分了朝廷的心,也万不可因为如此,而不分主次,臣以为,各处关隘,都需小心,万不可马前失蹄。”
    朱厚照颌首点头,觉得杨一清的话很有道理,认真的思虑了一番,不过他没立即下旨意,而是看向叶春秋,一脸认真的询问道:“春秋以为呢?”
    叶春秋面色凝重,眉头紧紧拧成一条绳索,肃然道。
    “杨公所言甚是,臣弟也突然有不详的预感。”
    朱厚照便笑道:“可见那巴图蒙克虽是狡诈,可又如何呢?他想找我大明的软肋,朕偏不让他如愿,朕现在高坐于此,且看他如意算盘落空。”
    又说了一会儿话,大抵都是防务的布置,杨一清在边镇的防务方面,确实有他特殊的才干,说到各镇的兵力配属,如数家珍,一些军镇的弊病和恶习,也多是详尽无比,最后他道。
    “青龙新军的战法,臣也有过一些所闻,用于防御,可谓无懈可击,只可惜,新军乃是步卒,不能快速行军,所以一旦鞑靼人开战,主动权还在鞑靼人手里,鞑靼人势必会舍弃青龙,而袭击我大明关塞……”
    他一口气说了足足小半时辰,将所有的利弊统统说了个清楚,可以说是面面俱到,没有任何的遗漏。
    叶春秋和朱厚照,也不禁为之叹服。
    叶春秋确实占了新战法和新武器的便宜,总结了后世的经验,这才换来了百战百胜,可真正谈到大明边军的军务,所知却是不多,而杨一清的一席话,令他突有一种钦佩之感,要知道,杨一清可没有后世的经验,却能总结出无数的作战方式,这已是超越了同时代许多人了。
    所以杨一清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叶春秋打心里的欣赏他,赞同他的观点。
    这边朱厚照想到无论鞑靼人怎么算计还是逃不过大明的火眼金睛,不禁笑吟吟道。
    “过几日,就请杨师傅上一道章程来,朕要细细来看,今儿也不早了,大家告退吧。”
    于是众人不敢怠慢,忙是起身告辞,叶春秋知道朱厚照有些疲倦,也没有停留,与众人一道退出暖阁。
    叶春秋尾随在李东阳、王华、谢迁、杨一清之后,徐徐走了几步,冷不防这时刘瑾连滚带爬的朝暖阁方向跑来,气喘吁吁,见到叶春秋等人在,忙道:“诸公且等一等,辽东……辽东急奏!”
    他发出尖叫,高声道:“辽东出事了。”
    细细的嗓音有些刺耳。
    “什么?”诸人停下,叶春秋一听到辽东,立即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叶景,忍不住一把抓住刘瑾的衣襟,虽然这样很不礼貌,甚至可能会开罪刘瑾,只是这时候,叶春秋却顾不得许多了,双手抓住刘瑾的肩膀,紧张的追问道。
    “出了什么事?”
    刘瑾气喘吁吁道:“海西女真与野人女真诸部,突然反……反叛了,建州女真,也有许多部族借此作乱,他们突袭了辽东,哎……哎……这是辽东发来的消息,不过却是语焉不详,与此同时,锦州……锦州也发现了从辽东来的败兵,据说,是突然发作,事前也没有征兆,瞧着,像是预谋,这些女真人,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朝廷平时,没少给他们赏赐,真真不是东西。事发突然,只听说有大邑陷落,死伤了不少人,当地的军户,试图想要弹压,可是来不及了……现在,坐镇锦州的总兵王可望,修书来,说辽阳等地的情况,暂不明朗,不过想来,已到了非常糟糕的境地,请朝廷立即调兵,往辽东增援,否则照此下去,辽东可能要拱手于人啊。”
    叶春秋一时有些方寸乱了,出事了,为何没有叶景的消息,自己的父亲在哪里?
    消息是从锦州传来的,这就意味着,战乱没有波及到锦州,可是锦州以东的诸镇为何没有消息呢?是不是……父亲已经……
    叶春秋双眸睁大,惊恐的问道:“我爹呢,我爹在哪里?他是辽东巡抚,可有什么消息?”
    “没,没有……”刘瑾哭笑不得,因为衣襟被叶春秋扯着,显出一副窒息的样子:“事情太突然了,除了锦州,其他地方,都没有消息,要嘛就是消息还未送达,要嘛……就可能……就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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