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门外,吵闹不休,一群人已是哭作了一团,因为事的紧急,所以来的人并不算太多,不过有了杨慎打头,倒是鼓舞了一些人,众人跟着杨慎跪在这里,一阵怒斥,情绪自是异常激动。
    还有没有王法了?
    生员言事也拿人?
    这绝对是触犯生员逆鳞的事,这消息只要出来,势必要天下哗然,毕竟能哗然的,都是读书人,任何针对读书人的事,都会引起读书人巨大的反感。
    杨慎身为翰林清流,既是当朝阁老之子,又是状元,此番站出来,想必锦衣卫也是不会敢拿他怎样的。
    所以这绝对是一笔好买卖,既没有任何的风险,又可以站出来,狠狠地表现一番自己对抗强权的勇气,这完全就是一个刷名声绝佳机会。
    眼下毕竟不是弘治朝了,刷存在感有风险,入行需谨慎,可是这些在杨慎的身上,却是无效的,没有人敢动杨廷和的儿子。
    何况,杨慎见了内阁辅大学士,还要亲昵地叫一声世伯呢,料来,他刘瑾没有这个胆子。
    现在杨慎表现出了决然的态度,宛如自己即将也要被厂卫残害一般,完全一副不畏挺身而出的模样。
    面对要驱赶他们的禁卫,杨慎怒目而视,口里振振有词地道:“请刘公公出来吧,总要说个清楚,为何要随意捉拿生员?那些都是我大明的读书人,乃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才,国家怎么到了这样的地步啊?难道拒谏饰非、闭目塞听,这国家就可以安定吗?”
    “我听说他们是因为议论马政而被拿的,哈……可笑,真真是可笑,你们到底得了叶春秋的什么好处,这样袒护他?今日本官反而不信邪了,你们索性连我也一并下了诏狱罢。”
    接着,他吐沫横飞,振臂一呼:“马政误国,马政害民,请废马政,否则国本动摇。”
    身后的人见杨慎起了头,纷纷激动地道:“马政误国害民……”
    那为的大明门守备也是觉得自己日了狗了,遇到这么个糟心事,若是寻常人,他早就下令驱逐,甚至直接拿办了事,偏偏此人却是杨公之子,是清贵的翰林修撰,他自是不敢做主,不得不连忙叫人去通知了内阁和司礼监。
    可人去了之后,却是一丁点音讯都没有,内阁那儿,似乎是泥沉大海,而司礼监,刘公公也是不为所动。
    现在这杨慎咬牙切齿地在此难,这守备心里焦急,却只得赔笑道:“杨修撰,这儿可不是胡闹的地方,有什么话,等……”
    杨慎昂,大义凛然地打断守备道:“等什么?国家养士百二十年,仗义死节,只在今日,而今庙堂之上,豺狼当道,百姓困苦,社稷危如累卵,难道还要封住我们的嘴嘛?我等深受国恩,今日便是报效国家的时候,今日若是不将我打死,我就绝不后退一步,我原料那镇国公只是愚蠢,妄自借马政来误国,谁料他竟黑心至此,勾结厂卫,戕害生员,今日,我与他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身后的人听到他的鼓舞,亦是一个个双目充血,甚至有人流出泪来,激烈地喝道:“不错,否则厂卫为何拿人?”
    “镇国公害国害民!”
    守备不禁苦笑,却只是道:“杨修撰慎言。”
    慎言……
    杨慎虽然取名为慎,性子却是恰恰相反,他自觉得自己此时已隐约成为了清流领袖了,只怕今日之后,自己在这里的事迹传开,就更不知有多少人要将自己视作是忠臣烈士。
    杨慎不屑地朝这守备一笑,道:“国家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慎言什么呢?我等皆为大明子民,深知国有奸臣,怎可罔顾圣恩,坐视不理?呵……难道你也是要为虎作伥吗?还是说,你也得了镇国公的好处?”
    他直直地瞪视着这守备,口里的话毫不忌讳,可这番质问,令这守备不禁一时间找不言辞,只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对杨慎的不客气有些恼火,偏偏又作声不得,他只当自己是好心劝杨慎,哪里晓得杨慎压根就是拿自己来刷名望的。
    这外头吵闹个不休,很快,杨慎越来越激动,在他的领头之下,众人将大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禁卫连忙阻拦,偏偏又动不得粗,结果是僵持不下。
    恰在这时,御道上,一队人马已是赶来,不由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
    杨慎还看不清来人,可是见有人来,也不在乎,甚至巴不得人越多越好,他声音便更加洪亮了几分,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刘瑾这狗贼,别人怕你,我杨慎才不怕你。还有那叶春秋,行此卑鄙手段,勾结阉宦,其心可诛!”
    他话音落下,这一次,却怪异地不见有人附和。
    杨慎不由皱眉,回头去看,却见许多人错愕地看向后队抵达了门前的车马队伍。
    杨慎还是觉得奇怪,就在此时,只见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往这边走来。
    为的一个,正是朱厚照,朱厚照骑着马,他非要骑马自大明门入宫,方才觉得不虚此行,几个大臣屡屡劝他,他却依旧视若无睹,在他看来,唯有打马入大明门,自己的关外之旅,才算是圆满地划上句号。
    所以叶春秋诸人只好也骑马,这叶春秋便陪在圣驾一侧,其余如王华、谢迁等,亦都尾随左右,还有杨廷和,杨廷和这一路回程,完全心不在焉,一直想着心事。
    杨廷和已派人送了书信给李东阳,将事情原委说了,有几分想要请李东阳出主意的意思,可是左等右等,偏偏不见李东阳的回书,这令他心里多了几分忐忑。
    好在他毕竟沉得住气,细细推敲,觉得虽然不为陛下所喜,可自己好歹还是内阁大学士,是廷推出来的宰辅,陛下即便不喜欢自己,甚至生出了恶感,只要自己不犯什么大错,倒也不担心秋后算账。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才刚刚回来,伴驾进宫,就看到了在此吵闹不休的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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