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大亮,京师之中次序渐渐稳定下来,马车没有去焦府,而是折道紫禁城,张太后和夏皇后已经得知了消息,若一直呆在焦家附近,终究是不像样子。
    等到朱厚照的马车过了大明门的时候,便已有人在此等了。
    朱厚照下了车来,众人纷纷拜倒行礼,他手中抱着的孩子顿时成了万千人瞩目的对象。
    张太后已经在大明门这儿等着了,夏皇后则是搀着她,此时听到那嘹亮的哭声,张太后身躯一震,已是箭步上前,一把将朱厚照怀中的朱载垚抢过,见朱载垚在襁褓中挣扎,天知道这一夜受了多少苦,一时泪眼便止不住地泪如雨下。
    朱厚照和叶春秋上前对张太后行了礼,张太后抬目,看了一眼朱厚照,再看叶春秋,只是泪眼带笑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好得很,好得很哪。”
    说罢,又将朱载垚抱得更紧,恨不得将朱载垚连在一起,永远离不开自己的视线,盼了这么久的皇孙,差点以为没了,如今失而复得,这种大悲大喜,起起落落,令她对朱载垚更加的怜惜和疼爱。也只有紧紧地抱住朱载垚,才感觉皇孙是真的平安回来了,想要说点什么,可是眼泪又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是先帝的血脉,是皇帝的太子,是咱们大明朝的希望,从此之后,再不容有任何的闪失了,以后就让他在寿宁宫吧。”深吸一口气,张太后继续道:“往后要小心照看,定要小心,一丁点都不容有失,要有五个奶娘在侧,随时相互监看着,让小橙子专门负责盯紧他,小橙子……”
    这小橙子而今乃是张太后心腹的心腹,此时听到让自己去伺候‘皇嫡长子’,心里一阵激动,跟在太后身边固然是好,可是谁都知道,跟着未来的万岁,这才是真正的前途在望,他忙是趴在地上,匍匐着道:“奴婢敢不尽心竭力。”
    张太后抬眸,迎着那高高的城楼,城楼后曙光初露,炫着光晕,使张太后的面颊上滑落的泪也多了几分彩色,她xiong脯起伏,旋即咬着下唇道:“皇帝,你的脸上无碍吧,是哀家不好……”
    朱厚照一脸懊恼地摇摇头:“儿臣无碍的,是儿臣以前误信了焦芳,而母后只是忧心太子情急,哎……”
    张太后抿抿嘴,目光才落在叶春秋的身上道:“叶爱卿,你是如何?”
    在这大明门,确实不该是说话的地方,可是此时此刻,张太后紧紧抱着朱载垚,却又不肯摆驾,叶春秋只好大致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期间有太多太多的惊心动魄,却是被叶春秋用平淡的口吻说出来,即便如此,却也足够令人揪心,一旁也陪着张太后的张鹤龄禁不住道:“叶贵人真是有皇天护佑啊。”
    叶春秋抿嘴,忙道:“是太子殿下洪福齐天。”
    “是啊,是啊,我家的垚儿洪福齐天,将来哪,一定能福泽天下的。”张太后喜不自禁,有了孙儿,就自然也就顾不得儿子了。
    朱厚照的心中还真是有着微酸。
    说也奇怪,这朱载垚到了张太后的怀里,也不再闹腾了,竟是奶声地发出咯咯笑声。
    张太后凤颜大悦,朝向叶春秋道:“叶爱卿,陪哀家去仁寿宫坐坐吧。”
    说罢,她摆了凤驾与夏皇后抱着孩子同撵而坐,朱厚照也就不坐车了,和叶春秋步行,其余人自是告退,唯有寿宁侯和建昌伯二人跟着要凑热闹,上次叶春秋让他们兄弟二人狠狠赚了一笔,足足几千两。
    不过这笔银子,叶春秋却觉得花得值得,面对这么个大金主,张鹤龄一副很‘幸福’的样子跟着叶春秋,时不时地傻乐,一旁的张延龄捅捅他的腰,大概是自己不好说什么,想让张鹤龄说几句,张鹤龄便笑嘻嘻地道:“春秋真是贵人啊,真是贵人啊……”
    他反复地说着,又觉得没什么话头,待到了仁寿宫,朱载垚自是被人抱去洗浴和喂食了,叶春秋坐下,便见张太后幽幽叹口气道:“现在事后想想,还是觉得吓人,那焦芳,可拿住了?”
    叶春秋道:“已经拿住了。”
    “这就好。”张太后冷着脸道:“此次镇国新军有大功,哀家呀,只是个女人,也没什么可赏的,命人犒劳吧,噢,哀家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一些酒食,命人给送去。”
    叶春秋一脸错愕,呃,虽然能吃到太后的做的菜,那可算天大的赏赐,可是这让叶春秋不禁想起了许杰包的饺子,吃了保准不会想吃第二次的玩意,这张太后乃是太后,她做的饭菜……
    见叶春秋那古怪的表情,张太后却是笑了,道:“你倒是放心,当初先帝在的时候,要节省宫中用度,宫里要做出表率,哀家可是亲自领着宫娥下厨和织布的,总不会让你们受苦即是。”说罢,她侧目看了夏皇后一眼,道:“皇后也去,镇国新军救的是皇后的孩子呢。”
    夏皇后已是调整了心态,站了起来,到了叶春秋面前,竟是屈膝要行个福礼,吓得叶春秋忙是站起,又不敢搀扶她,忙是侧身要避,便见夏皇后郑重地道:“多谢贤弟,否则垚儿若有不测,本宫也没法儿活了。”
    叶春秋只得还礼道:“皇嫂莫要如此,臣弟万万不敢当。”
    朱厚照反而在旁笑了:“不必对他客气,朕和他是兄弟,这是他该当的,呀,春秋的伤如何了,得叫御医看看才好。”
    张太后和夏皇后方才知道叶春秋身上带了伤,忙叫了御医来,到一旁的侧殿里诊视,朱厚照也跟了去,便见御医将叶春秋的上衣脱下,那防弹的里衣颇为厚重,几个铅子嵌在里衣里,不过后头的肌肤却已是烫伤了,有一枚铁丸破了礼衣,嵌在了叶春秋的背脊上,鲜血将他的伤口和里衣黏在一起,撕下来的时候,叶春秋不由龇牙咧嘴,朱厚照在一旁背着手踮脚来看,也是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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