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见王羲之一脸的忧色,便笑了笑,安慰她道:“没有这样轻易的,他若是敢告,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是被自己的亲二叔威胁,心中不爽罢了。羲之,又耽误你吃饭了吧,真是该死,我先告辞,过几日再来。”
    王羲之本想说并没有耽误,自己腹中并不觉得饿,可又觉得说这样的话,显得有点儿孟浪,便微笑着点头:“公子好走。”要提了房里的灯笼出去给叶春秋照路,叶春秋忙拦住她:“不必。”
    “怕公子照不见路,送一送吧。”
    叶春秋便微微一笑,这种感觉很好,像是一处避风港一样,来了这里,似乎连心也平静下来,他猛地想起一件事:“明年开春,我就要离开杭州,去南京国子监读书了。”
    “哦。”听到这个叶春秋的话,王羲之有些意外,眸里却是掠过一丝慌乱,似乎有些惆怅,心里幽幽的,却是启开朱唇道:“男儿志在四方,公子是去读书,这是大事。若是去了国子监,公子要好生照料自己。杭州的事,不必劳动公子操心。”
    “嗯……”叶春秋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却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开了门,借着灯笼的光影,徐徐而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
    杭州造作局的公文传输,是不必经过急递铺的,他们有自己的快马,所以很快,曹公公的回复便送至了京师。
    杭州造作局隶属宫中,所以这封书信,自然而然是直接送到朱厚照的手里先过目的。
    朱厚照这几日杀了许多‘倭寇’,尤其是‘鬼岛三雄’,已经不知多少次死在了他的剑下了,每一次‘鬼岛三雄’死的时候,总是摆出各种造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小便失禁,吓尿了。
    刘瑾已经病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虽然总是在剑要斩下的时候,他啊呀一声说本好汉死了、死了,朱厚照总会在这个时候停手,可是误伤总是难免,他已是伤痕累累,最重要的是,连心都伤了,一想到要去伴驾,浑身就禁不住想要打哆嗦。
    好不容易养好了伤,乖乖的去伴驾当值,等到了暖阁,便见朱厚照兴致勃勃地道:“刘伴伴,你来得正好,许久不曾见你了,伤好了吗?快来,快来,那叶春秋修书来了……曹公公办事很得利,朕还没修书去呢,那叶春秋居然就晓得修书来了,想必是得到封赏,他一定乐疯了吧,嘿嘿……真有意思,朕的恩典……他一个举子……”
    朱厚照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书信,然后兴致勃勃地看起来,这一看……却是愣住了,眼里闪过讶异,然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刘瑾听到朱厚照叫他刘伴伴,心里还乐开了花,陛下总算没有再将自己当做是鬼岛三雄了,天可怜见啊,今儿是撞了大运了啊。
    谁晓得这时候,朱厚照侧目过来,毫无预警地道:“刘伴伴,朕有主意了,朕想封你为锦州侯。”
    “……”刘瑾的眼睛顿时张大,以为自己听错了。
    封侯……
    这就给自己封侯……
    啊呀……我的天,难道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要知道,这大明朝的功勋是极为难得的,外姓能够封爵的,除了立有实打实的战功,便是外戚了。
    比如那国舅爷,就是寿宁侯,这种外戚,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几个的,而要立战功,且不说而今天下承平,就算当真狼烟四起,你敢去要这功劳吗?那都是一刀一枪,舍了性命拼杀出来的。
    刘瑾虽然是个有追求的人,却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自己能够封爵,那必定需要太大的机遇了。
    可是万万料不到……万万料不到陛下居然……居然……
    刘瑾眼里,不禁流下了激动而幸福的泪,哎呀呀,祖宗有德啊,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祖宗是因为缺德,这厄运到了自己头上,才断子绝孙,现在看来,特么的这样也能封侯,这不是积德,是什么?
    他毫不犹豫,立即拜倒在地,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地向朱厚照道:“陛下……”这一声拖得很长,连声音都是颤抖的:“陛下恩重如山,奴婢定当死而后已。”
    然后……
    他一脸幸福地等待着陛下说那一句爱卿平身,这是你刘瑾应得的。
    偏偏……
    没有反应?
    等了一会儿,他不得不抬起头,才发现朱厚照已经不理他了,正托着自己的下巴,一脸郁闷地看着书信,嘴里低声地呢喃道:“这就怪了,刘伴伴是朕最忠心的奴婢,连他都这样求之不得,叶春秋这个家伙……居然当真一丁点也不在乎吗?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陛下……陛下……”刘瑾低声道。
    朱厚照这才把目光又落在刘瑾的身上,道:“噢,起来吧,你跪着做什么?”
    呃……
    刘瑾只得灰溜溜地起身,笑嘻嘻地道:“陛下不是赐奴婢侯爵吗?奴婢心里高兴哪,这才跪了,奴婢想好了,奴婢封了爵,心里就更感激陛下了,真恨不得立即为陛下肝脑涂地才好。”
    “哦。”这时候,朱厚照依然还是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很随意地道:“朕只是逗你玩的,你别当真了。朝会要开始了吗?让几个阁臣来觐见吧,朕今儿不装病了,也想见一见朕的几位师傅。”
    后头的话,刘瑾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只是前头的话,让他受了深深的伤害。
    骗人的……
    刘瑾的心里感觉像是被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不是鬼岛三雄了,这熊孩子,真该削他。
    而这时候,朱厚照已经忙活起来,命人给自己换上冕服,师傅们最看重礼仪的,若是见自己穿着一件武夫的紧衣和马裤到处晃悠,又不知要不要跪下来要死要活,而心头里却还是想着刚才所看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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