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叶景不过当做一次考教,或者说,父子之间相互进步的文字游戏,可是被叶春秋的一通批评,自尊心就受到打击了,老子不如儿子,丢不丢人?
    叶景便下了决心,非要再好好构思一二,让自家儿子刮目相看不可。
    于是,叶景便又陷入了废寝忘食的状态。
    而叶春秋显然也不会打扰叶景,他的爱好广泛许多,行书、练剑,偶尔也会去庭院里走一走,人不能总是憋着,只是而今,自己在叶家更加讨人嫌了,便是连起初对叶春秋有所好感,禁不住花痴的给叶春秋暗抛眉眼的小丫头们,此刻也都一个个板起了脸。
    “这河西的族少爷,可不是什么好人,据说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大老爷就这样被他害的,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哼,据说还是不学无术,你看他,好好一个读书人,清早还练剑。”
    以往大家都觉得,这俊秀少年练剑很好看,现在似乎也成了罪状。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瞧后庭的玫瑰花,虽然生得好看,却是有刺,要扎人的。”
    这些轻声细语,叶春秋自然无法知道,不过看她们的眼神,也大抵能知道一些。
    叶春秋有时就在假山边闲坐,孤零零的看着远处潺潺的人工溪水,心里便想念起许多事,有同济堂里的那些可爱孩子,还有陈蓉这些生员,更可怕的是,自己居然想念起叶俊才那个渣渣了。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啊,这说明自己现在处境很惨,连叶俊才都愿意去交流。这就好像,你在尘世的粗茶淡饭,本来是素来为你嫌恶的,可是等有一堕入了饿鬼道,便是连尘世的粗茶淡饭也觉得香甜了。
    “春秋。”有人漫不经心的踱步而来。
    叶春秋回眸,正是那刚刚恢复了一些的族伯叶弘,叶弘一瘸一拐的背着手走来,目光很深远,他很写意的抿嘴一笑,当然,这一张被打成猪头一样的脸,只是看不出写意罢了。
    远处,恰好三叔公与一个老者徐徐而来,几个小厮忙是上前,匆匆在假山边的凉亭忙碌起来。
    三叔公笑呵呵的与那老者到了亭下,二人相对而坐,三叔公一面咳嗽一面道:“文静先生,我们是许久没有下棋了,难得你今日来访我。”
    那叫文静先生的人面露微笑,道:“我才从江西回来,这不是抽了空,就来了吗?”
    说罢二人开始摆棋子,叶春秋见他们下棋,不愿和三叔公打交道,便打算蹑手蹑脚的离开。
    那文静先生眼尖,不由问道:“叶兄,那人是谁,看着面生,可又不像是贵府的下人。”
    三叔公瞥了远处离开的叶春秋,漫不经心的道:“哦,是个远房亲戚罢了,很远的那种,论起来,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了,他来这儿参加乡试,文静先生是知道的,这样的亲戚有时候虽然不胜其扰,却又不能怠慢了。其实若是亲戚也没什么,偏偏染了一身的恶习,吃喝嫖赌,无一不精,我虽是他族中的长辈,却也不好教训他,也罢,由着他去。”
    文静先生呵呵一笑:“却不知叫什么?”
    “叶春秋。”
    文静先生听到叶春秋三个字的时候,有些恍惚出神,这名儿似乎有些熟悉,此时棋局已经摆好了,他抿嘴一笑:“来,下棋。”
    又过了几日,贡院终于悬了告示,写明了考期,少不得又写了许多注意事项。
    这叶家对于乡试的事,是尤为上心的,早有人跑去抄录了榜文,而后通报到了三叔公手上,三叔公正在待客,客人自然还是那位赶来看望他的文静先生。
    文静先生是杭州有名的大儒,三叔公一直以结交他为荣。
    一看到榜文,知道考期已经定下,三叔公精神大振,忙是叫人去叫叶弘来。
    叶弘一瘸一拐的来了,本来这文静先生来,他是该来见过的,只是因为脸上有伤,所以不便来见。
    文静先生一看叶弘如此,顿时愕然,道:“贤侄这是怎么了,为何遍体鳞伤?”
    叶弘有些慌乱,倒是三叔公愤愤然道:“哼,说起来也是可恶,还不是文静先生前几日在亭子里下棋时看到的那个小子,他跑去赌坊赌钱,不务正业,子成也是好心,便去赌坊相劝,结果受了无妄之灾,被人打了一顿,哎真真是可恨哪,老夫哪里有瞧不起那些穷亲戚,可是德行不好,就”
    听着三叔公的抱怨,文静先生便也跟着说了几句,又劝慰叶弘道:“伤势既然没有大碍,也就算了,噢,叶兄,你不是要和贤侄说考期的事吗?”
    三叔公这才想起贡院的榜文才是大事,忙是拿了抄录好了的榜文给叶弘看,叶弘皱眉:“考期是在四月十七,时间有些仓促,不过儿子准备的充分,倒也没什么妨碍,其他的规矩,大抵和历年考试也差不多。这位主考官却是刚刚上任,一时也难以打听出什么”
    他絮絮叨叨,显然也是科举的老手。
    三叔公道:“所以这些日子,你要在家好好温习。去吧。”
    文静先生禁不住道:“叶兄不是说,那个什么远房亲戚也要考吗?他既然在贵府,虽然不太讨喜,为人也恶劣一些,可是既然传来了消息,总也该告知他一声,免得他蒙在鼓里,误了考试。”
    文静先生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这让三叔公有点不喜了,不过细细思量,本来他是懒得理会叶春秋的,便是连他爹叶景也觉得很讨厌,可是当着外人的面,若是断然拒绝,似乎显得自己有些小气,便道:“去,把叶景父子叫来。”
    叶弘一听,便有些慌乱了,他有点怕叶春秋说出什么,所以方才还要告辞,现在却是不走了。
    过不多时,叶景和叶春秋便进了来。
    叶景忙是行礼,而那文静先生只是不露声色的看着叶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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