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良心里得意极了,他知道,这一次自己这个堂弟是非跟自己同去不可了,到时自己在车厢里读读书、睡睡觉,中途下雨了才好,后车帘车篷都没有,淋他个落汤鸡,就算不下雨,这样的烈日炎炎也够他受了。
    正在这时,远处却有一队车马粼粼而来,叶辰良愣了一下,却不知是哪里来的车马,便听有人招呼道:“春秋贤侄,春秋贤侄……”叶辰良探出头去看,竟是黄荆,黄荆从车上跳下来,道:“看来我赶得及,不是早说了坐我们黄家的车去宁波府?”
    叶春秋愣了一下,他倒是记得黄荆当初提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也只是以为随口一说,例行的客套而已,想不到黄荆居然如此守信,果真来了。
    他上前给黄荆行礼:“黄世叔。”
    黄荆满脸笑意道:“恰好我要去宁波一趟,本是昨日就要成行的,不过料想着你今日要去赶考,所以就多侯了一日,本来清早就要来,可惜还是被俗务耽搁了,总算还来得及,快上车。”
    这明显是自己的亲戚还不如别人家好啊。
    叶春秋忙是感谢,瞥了叶辰良一眼,见叶辰良脸色铁青,叶辰良想要给黄荆打个招呼,毕竟叶黄两家已经修好,而且黄家近来出了个御史,若是交好黄家,对自己很有帮助。可是黄荆眼里只有叶春秋,看都没看他一眼,这让他很是沮丧,何况……黄家特地来叶家接叶春秋,更让他妒火燃烧起来。
    哼……有什么了不起,黄家的车,哪有我娘舅的官车好坐,他心里这样安慰了自己一句。
    叶春秋正待要上车,一面和黄荆寒暄,叶辰良放下帘子,也准备催促车夫前行。
    谁知远处传来马蹄声,只见一个差人气喘吁吁地飞马而来,大叫道:“哪位是春秋少爷……”
    叶辰良又禁止住不动了,他忍不住掀开帘子,见一个差役模样的人勒住了马,道:“我家县尊听说春秋少爷要去赶考,说是待会儿过奉化县的时候可在县里下榻一日。县中刘教谕明日也要去宁波府城公干,刘教谕也吩咐,说是到时候与春秋少爷同去。”
    “啊……”叶辰良一下子愣住。
    王县令这是吃了迷魂汤吗?春秋这个小童生要去赶考,他也关注……还有……刘教谕必定是个马屁精,他凑个什么热闹。
    不过……王县令对于叶辰良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至于刘教谕,虽只是个八品的学官,可是叶辰良想要和刘教谕说上话,那至少也得过五关、斩六将成为了秀才,这才有了到教谕面前拱手作揖自称学生的资格,这对叶辰良来说,也是高不可攀。
    叶辰良咬着唇,脸色阴沉得可怕。
    那一边叶春秋应下了差役,便回身过来,对叶辰良道:“大兄,本来我还想和你同行来着,只是黄世叔热情相邀,明日又要与刘教谕同行,真是天公不作美,春秋先行一步,大兄,到时候我们宁波再会。”
    叶辰良很是恼火,却又碍着黄荆在,很是尴尬:“去吧,去吧,到了宁波,我住在娘舅家,到时候来会你。”
    ………………
    黄荆对叶春秋一路很是照顾,跟他同处,倒是很愉快,当然……叶春秋心里也知道,黄家和自己的感情是建立于利益共生的基础上,自己念的那首诗已经传开了,那位黄御史现在获得了刚正不阿、公私分明的美名,对于黄御史来说帮助极大,将来吏部若是功考,肯定是有黄御史好评的,毕竟这样好名声的御史,若是你给他一个差评,必定会招致非议,还不如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也跟着沾一点光。
    官僚体系中的许多潜规则,叶春秋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过从黄荆对自己热络的态度来看,显然他想继续将这段佳话保持下去,叶家和黄家的关系越和睦,那一段公堂上的故事方才更引人瞩目。
    夜里在县里住下,叶春秋和黄荆一道去拜谒了王县令,王县令很是高兴,狠狠地勉力了叶春秋一番。等到次日的时候,刘教谕的轿子便到了黄家的别院,叶春秋现在只是童生,只有将来考上了秀才,方才有和刘教谕打交道的机会,现在却有了同行的机会,先接触接触这位未来的‘恩师’,也是一件好事。
    刘教谕和蔼可亲,也很健谈,不过说话时总是要摇头晃脑,脖子又是细长,叶春秋经常很担心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脑袋摇下来,所以尽量不敢去询问什么,否则一旦滋长了他的谈兴,他又要剧烈的晃着脑袋之乎者也一通,这尼玛的要是酿成了人间惨剧,叶春秋会感觉很内疚。
    好在刘教谕和叶春秋同行,不过是因为王县令对叶春秋的关注,他也没心情天天跟个小屁孩说许多话,倒是黄荆与他年龄相仿,总是有许多的话题。
    叶春秋也只是同行时静听,听他们说起各地的风俗,还有一些宁波今年府试的事,自然不免还有男人们永远离不开的八卦:“据说知府与同知大人关系不睦,前几日周知府当着诸官的面训斥了通判厅的几个书吏。如此看来,柳同知定是惹得周知府不快了。”
    “这是当然,自古以来主官与副官哪有和睦的,况且柳同知在南京也有一些关系,他是不甘寂寞之人,自然不怵周知府,但凡一府之地,同知若是背后有人撑腰的,往往就是龙争虎斗。哎……神仙打架,惹得各县都猜疑,本来这次公干王县令是要亲自去的,就是碍着宁波府主副官的不宁,索性就或躲在县里,差遣老朽去,此番去宁波,却又不晓得会平添什么事端,好在老朽人微言轻,倒也不必被人推到风口浪尖上,且看他们各使手段就是。”
    黄家出了个御史,所以对于浙江官场的任何举动黄荆都极为关注,他眯着眼:“宁波府的鸡犬不宁,据说和南京的一些事牵扯不清……”
    刘教谕摇头道:“这些纠葛,哪里说得清,也罢,老朽只做木鸡就是,衮衮诸公的事,与我何干?”
    “哈哈……”黄荆也被刘教谕的态度逗笑了。
    尼玛……这也好笑吗?
    叶春秋觉得‘大人’们的世界太复杂,或者说,从前习惯了被叶俊才追着揍,天天跟大兄勾心斗角的,早已习惯了那种家里长短,现在突然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总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当然……连刘教谕这样的官都上不得那种衮衮诸公们斗法的台面,更别提现在的叶春秋。也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叶春秋又想到自己似乎实在没有读书的必要,自己有光脑呀,好吧,一心只假装读圣贤书,其实练字才最是要紧。他躲在车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抱着手枕头,浏览着光脑之中关于这个时代的种种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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