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宋军阵之中,一般都是重装甲士在前,利用巨斧阻挡蒙古骑兵,从而尽最大可能让蒙古骑兵的速度减缓,这样后面跟上来的弓弩手和早就设置好的拒马枪才能起到作用,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挡在最前面的重装甲士必须要独自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蒙古骑兵,尤其是重装甲士选拔不易,身上的铠甲也甚是昂贵,就算是南宋是十足的有钱,重装甲士的数量也并不是很多,否则就算是蒙古骑兵再多一倍也能够杀过去。
    而且重装甲士衣甲沉重、移动困难,基本上出去了就是站在那里排成人墙,一旦有人倒下很有可能整个阵型就彻底崩溃,而一般顶上去的重装甲士很难有活到最后的,毕竟骑兵突破他们之后,后面的步卒想要顶上来支援可没有那么容易,而且衣甲沉重,披在身上,哪怕是再强壮的人实际上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重装甲士在大战中一般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这也是为什么南宋的重装甲士人数并不多的原因,就算是有及时的招募和足够的铠甲,也架不住前线的消耗。
    到了大明,随着火器的发展,对于重装甲士的需求也就没有这么大了,不过叶应武依旧要求军中保持这样的兵种,一来身强力壮的人本来就应该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其作用,二来明军现在的对手还是蒙古骑兵,难保哪一天火器和明军骑兵难以战胜蒙古人,还得依靠重装甲士上阵。
    更主要的是现在的明军讲求阵法的配合和袍泽弟兄之间的相互奥援,再加上有弓弩和火器等的优势,随时都可以在重装甲士遇险的时候让后面的人顶上去将他们接下来。
    随着杨宝和边居谊一声令下,原本紧闭的盾牌再一次分开,大队明军将士怒吼着杀出,而对前面的就是手持火铳和神臂弩的士卒。箭矢和铁弹唿啸着扑入蒙古骑兵队伍当中,不断有蒙古士卒惨叫着倒下,就算是怯薛军士卒有通天的本领,终究是有血有肉,面对这近在咫尺的弓弩和铁弹打击,也得把这条命交代在这里!
    而趁着这个机会,前面已经摇摇欲坠的重装甲士急忙向后撤退,如果明军上来的再晚一些,恐怕他们就真的守不住了,但是他们很清楚,这些已经不是第一次经这种阵仗的弟兄们,不会“再晚一些”、
    下令放箭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就连营寨那边的床子弩也跟着凑热闹,无数的箭矢冲向蒙古骑兵,即使是这些怯薛军骑兵脸色也是大变,纷纷向四下里散开,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明军这么拼命的放箭,并不是为了杀伤他们,而只是给重装甲士撤退争取时间。
    等到箭矢落地,并没有损失几个人的蒙古骑兵重新聚拢,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不对的地方,因为地上的这些箭矢根本就没有箭头!难怪刚才射出的时候一些草原上的老骑手总感觉这些箭矢轻飘飘的,没有箭头的压着,这箭要是沉了了就怪了。
    这样的箭矢对于普通人或许还有些威胁,但是对于披甲的怯薛军来说,就算是真的命中,也和挠痒痒没有什么区别。而趁着这个机会,重装甲士已经撤入阵中,原本打开的一面面盾牌同时合拢!
    明白被戏耍了一番,所有蒙古骑兵脸上都流露出愤怒神色,当即攥紧了马刀,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打败怯薛军,更没有人有胆量戏弄怯薛军!
    他们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一名名怯薛军骑兵怒吼着越过壕沟,因为这里已经没有重装甲士的阻拦,区区一道壕沟对于他们来说易如反掌。而杨宝和边居谊也是霍然挥手,明军弓弩手和火铳手全部后退,原本他们站在盾牌后面,很有可能成为蒙古骑兵最先攻击的目标,所以必须退下来。而大队的枪矛手一声不吭的顶上来,每一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敌人,手中刀枪紧握!
    “杀!”蒙古骑兵之中爆发出一声大吼,无数的骑兵同时催动战马。
    “杀!”杨宝和边居谊同时举起手中的佩剑,一排排明军将士咆哮着直面向敌人。
    一道又一道身影飞快的跃起,在盾牌上空划过弧线,更有甚者直接让战马人立而起,马蹄狠狠的踩在盾牌上。就算盾牌后面有士卒支撑,面对这样磅礴的力道,也是纷纷惨叫着连连后退,一面面盾牌不断倒地,而腾空而起的蒙古骑兵也有很多直接被严阵以待的明军枪矛手挑下马,或者直接被刀盾手砍去了马蹄。
    战马嘶鸣着落入人群中,鲜血淋漓的战马血肉洒落一地,而那些受伤的骑兵也被扑上来的明军士卒乱刀砍死。只不过更多的蒙古骑兵也从盾牌分开的缝隙之中杀过来,而杨宝和边居谊没有丝毫的犹豫,纷纷挥动兵刃带着身边的亲卫顶上去。
    身为主帅,按理说他们两个不应该这么拼命,但是面对这样的对手,无论是杨宝还是边居谊都没有丝毫轻敌之心,只有全力以赴才能够阻挡住怯薛军同样疯狂的进攻。
    主帅带领亲卫往上冲,周围的将士们更是杀红了眼睛,刀盾手、枪矛手一批一批有如潮水迎向敌人。
    一时间这原本不起眼的壕沟侧翼阵地上,杀声震天。
    “事情有些不太妙啊。”张世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营寨中的望塔,禁卫军骑兵已经撤回,正绕过营寨直奔怯薛军的侧翼,而营寨中的明军也按照命令陆续开出去,在各处寨门外布防,只不过因为叶应武一直没有下达命令,所以领队的明军各级师长和旅长也不敢轻举妄动。
    叶应武此时也没有空闲下令了,他亲自率领百战都同样直奔怯薛军所在的战场,显然叶应武自己也意识到,整一场大战,蒙古人在前面实际上不过都是虚招,真正要命的还是这一支斜地里杀出的怯薛军。
    就算是怯薛军的将领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在这等紧要关头一眼看破明军的破绽和薄弱的地方,直接杀奔壕沟侧翼,想要一举将明军断为两截,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样的打法是蒙古鞑子早就已经规划好的,既然规划好了,那就更能说明这一支怯薛军队伍承担着怎样的使命。
    只要怯薛军能够达到目的,那么明军大乱,河滩上和下游乱石滩头上还在苦苦挣扎的蒙古军队就可以迅速翻盘,而如果怯薛军战败,那么蒙古军的这一次渡河强攻会彻头彻尾的失败不说,原本就数量捉襟见肘、好不容易倾尽所有拼凑的这一支大军也会消耗过半,到时候蒙古人可就真的是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和大明面对面较量的本事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忽必烈毫不犹豫的派出了怯薛军来执行这个任务,并且不惜让河滩和下游乱石滩强攻的蒙古军队付出惨重代价,所为的自然就是能够尽最大可能吸引明军的注意、分散明军同样不雄厚的力量,而事实证明忽必烈这一招还是起到效果了,至少现在大明不得不出动营寨中的守军和怯薛军正面相撞,而甚至就连叶应武也亲自出动,事态之严峻可见一斑。
    得知叶应武亲自率军前去支援,张世杰并没有想要阻拦,自家小舅子的性格,别人不懂,张世杰却很清楚,且不说叶应武小时候就是一头实打实的倔驴,决定了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后来张世杰跟着叶应武南征北战,自然对他的了解更深入了几分。
    叶应武绝对不是凶狠好斗之人,既然他决定亲自上阵,那就必然有道理。但是大军军中几乎所有的将领,包括杨宝和边居谊这两个神卫军的统帅都已经亲自上了一线,终归要有人居后调度指挥大局的,叶应武要求禁卫军骑兵撤退,却只字不提对于张世杰的安排,但是张世杰很清楚叶应武需要自己做什么。
    前线不缺鼓动士气的将领了,因为对于明军来说,要想鼓动士气,谁都没有叶应武亲自上阵来得好,现在缺少的正是有一个人在后面坐镇,而这个人除了张世杰显然也没有别的人选,所以在振臂大唿之后,张世杰没有跟着禁卫军骑兵前去,而是带着几名亲卫迅速冲入营寨之中,爬上这望塔,整个沁水岸边的战况,已经尽收眼底!
    而张世杰也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的战局,果然不太妙,也难怪陛下直接亲自上阵。
    蒙古鞑子的怯薛军虽然不过是刚刚越过壕沟,和神卫军狠狠碰撞在一起,但是看着眼前的架势,张世杰顿时明白,神卫军就算是有杨宝和边居谊坐镇,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因为蒙古鞑子来的,可不只有现在神卫军正在面对的这一两千怯薛军,在他们的后面,还有大队的人马正在集结,而那一队队快速上岸的骑兵当中,镶嵌金边的黑色旗帜迎风飘扬,怯薛军的身份不言而喻。
    甚至透过千里眼,张世杰还隐约能够看清楚军中那一面将旗的规制,不由得皱眉,因为那分明是蒙古王爷的将旗,按照情报所说,跟随忽必烈一路南下的只有那木罕和奥都赤两个儿子,而奥都赤久在草原,几乎没有参加过什么战事,第一次参战对付八剌就吃了小亏,头上甚至还绿了,所以忽必烈此时派遣他来坐镇的可能性很小,来的十有**是那木罕。
    这那木罕也算是明军的“老朋友”了,无论是当初的关中之战,还是后来的河西之战,可以说那木罕给明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多次和那木罕直接或者间接交手的神策军,曾经几次三番在上奏奏折中提到那木罕,认为此人不可小觑,而后来那木罕驱赶八剌之战,更是证明这个正逐渐接过真金太子位置的蒙古北安王爷,确实有些真本事。
    而忽必烈在这刚刚开打就派遣那木罕渡河指挥作战,对于怯薛军这一次进攻的重视更是不言而喻,甚至张世杰数了数,过河的怯薛军足足有五六千人,这对于人数也就只有七八千的怯薛军来说,绝对算得上倾巢出动!
    相反的,明军这边不断地抽调兵力防守河滩和下游乱石滩头,神卫军和镇东军的兵力都被抽调的七七八八,再加上营寨这边也不能忽视,所以杨宝和边居谊一共就带着五千多人顶上去,再加上侧翼负责掩护的镇东军几千人,人数不比怯薛军多多少,而且这些士卒还都是步卒。相同人数的情况下,就算是张世杰也没有信心能够战胜怯薛军,毕竟当初淮北那一场暴雨中的血战让张世杰至今回想起来还在目,尤其是怯薛军冒着飞雷炮的轰击向前冲锋的景象,张世杰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面对这样的敌人,神卫军就算是作战骁勇,恐怕也很难阻挡。
    就在此时,马蹄声突兀的从营寨北面响起,而张世杰也不由得一挑眉。
    禁卫军骑兵杀到了。
    不过看到禁卫军骑兵的去势,张世杰嘴角边露出一抹笑容:“这个江铁,到底是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
    “弟兄们,让蒙古鞑子见识见识咱们大明骑兵的厉害!”江铁端平马槊,朗声喝道,身后的禁卫军骑兵爆发出一声声怒吼。
    数千名骑兵卷动滚滚烟尘,拦腰冲入怯薛军阵中,而第二批赶到的怯薛军也没有丝毫畏怯,纷纷策动战马上前应敌。江铁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杀胚,但是跟在叶应武身边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再单纯的杀胚也有一些弯弯绕,所以江铁并没有着急冲上前直接和怯薛军拼命,而是勐的一兜战马,率先扭头向营寨北侧而去,他身后的禁卫军骑兵显然也早就得到了命令,不慌不忙的紧紧跟上。
    这个时候禁卫军骑兵平日里严苛的训练已经展现出来其应有的效果,所有骑兵同时勐地向一侧回转,而与此同时,他们手上紧握的劲弩和火铳已经迫不及待的向敌人怒吼。
    原本这一队压上来的怯薛军骑兵是和禁卫军骑兵正面相对,双方针尖对麦芒,就算是禁卫军骑兵放箭发枪,也很难瞄准对手,而且更难以释放出全部的火力,也同样是考虑到这个原因,蒙古骑兵也很干脆的没有张弓搭箭,毕竟对手来势汹汹,一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马失前蹄,所以蒙古士卒也不敢在这等紧要关头将手中兵刃换成弓箭。
    只不过禁卫军骑兵却是出乎意料的勐地扭过头,这样禁卫军将士便是排成一条横线,正对着迎面冲来的蒙古骑兵!
    一字长蛇阵!
    而和海军战船炮击对手时候的t字头横阵一样,对于陆地上的步骑弓弩手来说,这是打击对方同时减少己方伤亡的最有效阵型。箭矢和铁弹唿啸而去,前排的怯薛军骑兵猝不及防之下一排排倒下。
    “该死的南蛮子,杀!”带队的怯薛军千夫长眼睛已经通红,在怯薛军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无耻的打法,更没有见到过自家麾下儿郎受到这么大的损失!
    不只是他,所有怯薛军将士都已经红了眼睛,怒吼着向禁卫军骑兵追上去,甚至忘了他们进攻的主要方向应该是壕沟的侧翼。这一队上千名怯薛军骑兵直接杀过去,让后面陆续过来的骑兵们也都吃了一惊。
    几名千夫长同时看向那木罕,想要询问那木罕的意思,显然刚才南蛮子那一手他们也看到了,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震惊。
    因为他们都是久在马背上之人,自然清楚南蛮子想要做到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需要多么困难,也更能说明这一支南蛮子的骑兵有多么强大。如此强大的敌人,还真是出乎意料!
    而那木罕只是眯了眯眼,沉声说道:“不要管他们,继续进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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