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昭儿,到爹爹这里来。”叶应武含笑蹲下,轻轻打着节拍。
    皇长子叶昭涵已经快到周岁生日,虽然还没有办法自己走路,不过已经能够在侍女的虚扶之下蹒跚走上一段距离,嘴里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断地向着叶应武的方向伸手,显然对于自己这个不常见却总是和蔼可亲的爹爹很是喜欢。
    叶家大少这么配合,叶应武自然也分外高兴,等着孩子走到自己身边,径直将自家大儿子抱了起来。可以看得出来在叶梦鼎、陈氏、陆婉言还有后宫妃嫔的呵护下,这个小祖宗这一年绝对没有吃什么苦头,小脸肉嘟嘟的不说,斤称也不小,即使是叶应武抱着也感觉手臂上沉甸甸的,难怪现在陈氏、陆婉言轻易都不敢抱他了。
    “呀呀!”叶家大少伸出手在叶应武的脸上乱摸,不断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险些沾在叶应武衣襟上,吓得陆婉言急忙走上前捻起叶家大少脖子下面的围巾帮他擦拭掉。
    “昭儿乖,别让爹爹抱着了,你太沉了。”陆婉言轻轻拍了拍叶家大少,想要从叶应武怀里将孩子接过来。
    叶家大少在这个时候显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家娘亲,双手直接抓住了叶应武的衣袍,一副不放手的样子,让陆婉言甚是无奈,而旁边的杨絮、琼鸾、惠娘等人也是流露出笑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叶家大少茫然四顾的脸上流露出笑容,好奇的凑到叶应武的下巴上蹭了蹭他一层短茬的胡须,也不知道是因为好玩还是因为这种瘙痒的感觉,叶家大少顿时咯咯直笑。
    “某连他娘亲都抱起来过,更何况抱着他。”叶应武一本正经的说道。
    陆婉言顿时俏脸一红:“当着孩子你说什么呢!”
    “某说的事实啊。”叶应武一边顺着叶家大少的动作任由他在自己下巴上蹭来蹭去,一边笑着说道。
    “好啦好啦,你也不要总抱着他,过了抓周礼就得开始学着走路了。”陆婉言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西安熟悉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总不能以后长大了还得让人抱着。”
    叶应武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人人都说严父慈母,现在来看咱家是恰恰相反啊。”
    “妾身说的是事实!”陆婉言气恼的看着这个家伙,抱着孩子哈哈大笑的叶应武几乎找不出来一丝大明皇帝陛下应该有的威严,更像是一个因为看到有孩子能够延续香火而激动忘形的山野村夫。
    或许有的时候孩子纯真的笑容可以让一切的威严都放下。
    叶应武小心翼翼的将叶家大少放在地上,两名婢女手忙脚乱的上前想要搀扶着为现在后宫当中身份最尊重的小家伙,只不过叶家大少似乎认准了人,飞快地抱住叶应武的腿,竟然磨磨蹭蹭的一副想要向上爬的样子。
    “哟,某的乖儿子,还真是和爹爹亲啊!”叶应武顿时老怀大慰,笑着蹲下来轻轻捏了捏叶家大少的脸蛋,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要不儿子你就跟着爹爹到前面御书房见见当朝诸位相公怎么样?反正等到你再长两岁,也得从他们当中选出来一个人做少傅,倒不如看看哪一个和你投缘?”
    陆婉言一怔,这个时候就开始张罗着选少傅,是不是时候太早了?
    “昭儿乖,看这边。”赵云微蹲下来手里晃动着拨浪鼓,噼里啪啦的鼓声甚是清脆。
    叶家大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手不知不觉就松了开来,而微儿缓缓直起腰向后退,叶家大少竟然步履蹒跚的追了上去。旁边的陆婉言等人对视一眼,脸上顿时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叶家大少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周岁,一周岁的时候能够走路的孩子可不多,说明这孩子至少在活动上有不少的天赋。
    “叶家看来又要多一个不老实的了。”赵云舒在一旁笑着说道,“微儿小心一点儿,不要把昭儿摔到了。”
    赵云微晃着拨浪鼓不断后退,而叶家大少竟然伸出手追上来,两人动作一快一慢,叶家大少竟然一头撞进赵云微怀里。如果不是后面陆婉言眼疾手快扶住,恐怕叶家大少能把微儿顶翻在地。
    看着自家儿子被陆婉言扶起来还在不知所然的嘿嘿傻笑,叶应武不由得叹息一声:“从小就见色忘父,长大了还了得?!”
    “你说什么呢!”赵云舒秀眉微蹙,佯作嗔怒。
    叶应武轻轻咳嗽一声:“今天天······”
    话还没有说完,对面叶家大少已经在陆婉言怀里不断地抓挠,旁边的惠娘、琼鸾也都围上去,轮流抱着叶家大少,让叶应武瞪大了眼睛,却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子混的比他老子都自在······”
    赵云舒默默的走开,显然不想再和这个家伙待在一起。
    看着后宫莺莺燕燕围着自家臭小子,叶应武只能向着前面御书房走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家大少已经被一群女人轮流抱着,反倒是陆婉言空出手,退出人群。叶应武缓步走过去,两个人靠在水榭栏杆上,外面是一层薄雪覆盖的池塘,身后却是地龙烧的火热的室内,仿佛站在天堂与地狱的交界线上。
    “今天早晨刚刚送过来的奏折,梁炎午和吐蕃那边谈妥了,为了河西战事,吐蕃会出兵河西,不过相应的大明之前和吐蕃约定的星星峡会盟,吐蕃纳土归附大明,现在来看蒙古是不会允许这种可能出现,作为大明违约的补偿,大明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来安抚吐蕃,顺便也换来吐蕃出兵。”叶应武突然间没头没脑的沉声说道。
    “为什么要和妾身说这些?”陆婉言轻笑一声,打趣道,“夫君,后宫不可干政,妾身是后宫之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夫君可不要勾引着妾身知法犯法啊,那以后妾身可就没有办法服人了。”
    看着陆婉言眼眸之中带着一丝久违的灵动,叶应武也是露出笑容。两个人自从结为伉俪以来,实际上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大半年,而且这里面大多数的时间叶应武也都是在前面接见各路大臣,真正能够相处的机会也就只有几个月,所以夫妻之间别说闹矛盾吵架,甚至连静静在一起站一会儿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突然间莫名其妙的能够独处,反倒是让陆婉言和叶应武甚是珍惜。
    当下里叶应武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不是这个意思。吐蕃提出的条件很简单,大明要帮助吐蕃修路,从而保证吐蕃各地的连通,另外还要尽量修筑水利措施,从而保证吐蕃少数几块耕地的正常灌溉耕作。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和吐蕃联姻······根据索南桑波当时的意思,显然以后吐蕃的白兰王王位就是交给某和这吐蕃女子的孩子来担任。”
    “那这又何妨。”陆婉言诧异的看向叶应武,轻笑一声,“吐蕃地处偏远,有一个大明册封的亲王坐镇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那人还是未来皇上的兄弟。吐蕃既然诚心诚意想要和大明联姻,那么那送来的女孩也必然是精挑细选的上佳聪慧女子,毕竟以后大明和吐蕃的关系全都需要她居中调和,所以和夫君一起生下来的孩子绝对不会愚笨,为大明坐镇一方想必已经足够,夫君又何必担心。”
    叶应武无奈的说道:“本来某在后宫当中多加一人,就要对你们的宠爱减少一分,这某已经感觉对不起你们了,结果现在还要把本来应该直接隶属于中央的吐蕃······”
    吐蕃改土归流,必然是要归属中央、设立行省的,否则如果为吐蕃划分特别的其余行政区域,实际上还等于让吐蕃在变性的依然独立于大明的中央朝廷政权,和大明没有收复吐蕃相差无几。不过吐蕃到底是地势偏远,所以册封一个白兰王,就算是没有什么行政权力,坐镇吐蕃也能够象征大明皇室的权威,终究也算是好的,但是这样实际上也是在无形之中削弱了中央对吐蕃的掌控,使得吐蕃成为类似于中央掌控的藩属国。
    现在叶昭涵作为大明唯一的皇子,也是叶应武的皇长子,在其余兄弟还没有问世的时候,自然是皇太子不二的人选,所以叶应武一旦册封白兰王,实际上就是损害了叶昭涵的利益,叶应武自然对陆婉言感到愧疚。
    自己已经辜负这个女孩太多,不想再辜负到自己儿子身上。
    “儿孙自有儿孙福,夫君只要想做便放手去做便是,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更何况一个在大明治下的吐蕃总比在别人手中好。”陆婉言微笑着看向叶应武,“到时候那吐蕃娘子过来,妾身会妥善安排的,夫君还请放心,只要夫君近来一直在皇宫中,恐怕不久就能够给吐蕃那边一个交代。”
    叶应武一怔,下意识的去揉腰。
    “现在除了妾身,也就只有惠娘和舒儿两个妹妹没有身孕能够伺候夫君安寝,所以夫君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陆婉言凑近一步,恶狠狠的说道,颇有一番古怪精灵。
    一如多年之前,兴**叶府后花园当中那个女孩。
    叶应武缓缓握住陆婉言的手,陆婉言俏脸微微泛红,不过还是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赵云舒她们已经很自觉的带着叶家大少离开,将空间留给这一对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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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十二月的红柳河,正是风卷白雪、滴水成冰的时候。
    红柳河虽然名为“河”,但是实际上只是一条干枯的河道,只有在春夏时节冰雪消融,才会有涓涓清流流淌。而正是这时断时续的河流,养育着周围茂密的红柳林。
    这种并不高大的灌木沿着红柳河周围高低起伏的沙丘分布,虽然现在是寒冬已经过了红柳开花的季节,没有那种漫山遍野火红如同大火熊熊燃烧的壮观景象,不过交错的枝杈在风中默默的向上挺立,一层薄雪刚刚覆盖在上面,又旋即被吹卷飘落,露出红柳本身的枝条,仿佛是那粗硬色泽如铁的枝条在排斥一切外人的征服。
    数千骑兵在夹带着雪花的风中艰难向前,赤色的旗帜猎猎舞动,如果不是两个人同时伸手拽住旗杆,恐怕这旗帜早就已经被吹得没有踪影了。而在这些骑兵的后面,还有另外两队骑兵也在缓缓前进,三支队伍成犄角在红柳丛之间的道路上艰难的前进。
    “看前面!”一名都头突然间大吼道。
    这三个字在被风吹散之前,终于还是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当中。包括带队的王进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艰难抬起头。
    就在红柳河满是积雪的河道对岸,密密麻麻的蒙古骑兵已经展露出身影。而王进意识到什么,猛地拽住战马,手中佩刀向天空一指,艰难跋涉、疲惫不堪的明军骑兵队伍同时停住了步伐,在荒凉寂寥的原野上、红柳树丛当中缓缓汇聚。
    这一支骑兵自从上一次大战之后,一直行军到这红柳河岸边,方才遇到第二批敌人,如果再往前的话就是星星峡了,蒙古人就算是愚笨蒙昧,也明白星星峡失守,西域就相当于门户洞开,所以不管明军打着什么样的算盘,星星峡必须要守住,而想要守住星星峡,就更需要守住红柳河这天然的河道,守住这星星峡的东大门。
    不只是在红柳河的对岸,就在明军骑兵北面不远处,风雪中同样绰绰约约有身影出现,人数同样不少的蒙古骑兵在阴沉沉的风雪天空下展现出来自己狰狞可怖的身影。
    “红柳河西岸应该是海都的人马,而咱们北面这些应该是忽必烈的人。”王进勒住马缰,沉声说道。按照之前锦衣卫和自家哨探送来的消息,星星峡一地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的蒙古骑兵,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面对大明疯狂向前推进的步伐,已经让忽必烈和海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上双方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面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蒙古的大明,唯一的选择就是抓紧联手。
    如果蒙古连这区区七八千明军骑兵都没有办法解决的话,那么也就不用内斗了,更不用想着和大明一决雌雄了。
    “这么放眼望过去,得有两万?”站在王进旁边的神策军第一师师长,原来的前厢都虞候霍良看向自家将军,“这一战可绝对不好打啊。咱们如果要是想要向星星峡挺进的话,就必须要渡过红柳河,红柳河河道虽然并不宽阔,不过对面有骑兵围追堵截,很难拼杀出立足之地,而一旦将侧翼暴露给北面的蒙古鞑子,就会导致咱们被彻底赶到河道中,到时候蒙古鞑子骑兵四面八方顺着河堤杀下来,居高临下,咱们本来人数就少,更会处于绝对的劣势当中。”
    霍良性格稳重,素来以战局分析见长,刚才这一番话实际上已经一针见血将大明骑兵现在面对的困境点出来。因为没有大队步卒的追随,所以大明骑兵在人数上明显少于对方,再加上这朔风太大,甚至连人马都站不稳,更不要说射箭和射击,或许对于擅长骑射的蒙古来说是不小的损失,但是对于配备了不少火铳的大明骑兵,更是没有了最大的依凭。
    “准备战斗吧。”王进沉沉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北面缓缓逼近的敌人身上,“又有谁说过,咱们必须要渡过红柳河?”
    “可是想要进攻星星峡,必须要······”霍良顿时一怔。
    “进攻星星峡,用不到咱们。”王进的嘴角边掠过一丝冷笑,“咱们只需要用最简单的方法把最多的蒙古鞑子牵制在这里就可以了。”
    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王进回头看了眼霍良:“老霍,你知不知道,其实这红柳河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嗯?”霍良一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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