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应武焦灼不安的在庭院中兜着圈子,即使是隔着内堂和外堂两层门都能听见婉娘的惨叫声和稳婆们焦急的呼喊声。而房门打开,一盆血水被直接端了出来,倒在外面花丛中,还有热气升腾。
    而婢女们被使唤的团团转,一盆盆热水烧好之后放在外面凉到水温合适,然后飞快的端进去,而毛巾更是一块一块的往里面送。很快就听不见婉娘的叫声了,叶应武一怔,大步想要推门进去,却被稳婆拦住了:
    “殿下请留步,只是为了防止王后咬到舌头,所以让王后含住了毛巾,没有事的,还请殿下放心。”
    叶应武恨恨的一甩衣袖,皱着眉又折返回来,看着庭院中的大树,一脚踹了上去,这甚是粗壮的大树竟然缓缓的晃动了一下,上面的积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落在叶应武的肩头和手上,叶应武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重新折返,负手在庭院中踱步,目光冰冷,随意的在那些稳婆身上扫过,都让她们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一旦王后除了什么差错,她们敢肯定明王殿下会毫不犹豫的让所有的稳婆人头落地的。这是马背上冲杀出来天下的君王,即使是他平时有多么的爱民,这个时候也不介意用他的愤怒燃烧世界。
    “外面寒风甚烈,夫君还是去前面屋子里休息吧。”赵云舒缓步走过来,“娘亲和琴儿姊姊都在里面看着呢,又有这全南京最好的稳婆,这些御医亦为国医圣手,夫君放心。”
    叶应武哈了一口热气,回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惠娘、微儿她们都已经站在了回廊下,而之前就负责陪同叶应武的琼鸾和絮娘,也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因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所以一道道目光都落在叶应武身上。叶应武轻笑一声,拽着舒儿走回去:
    “某皮糙肉厚的没事,你们几个都去前厅歇着,让婢女把火炉烧起来,尤其是微儿上一次在临安发烧刚刚过去几天,正是身子娇弱的时候,别再冻病了。”
    赵云舒低低应了一声,不过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叶应武。
    叶应武刚想要把她们推走,便听见屋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刹那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夫君!”赵云舒下意识的推了一把叶应武。
    叶应武也反应过来,飞快地向着门口冲去,而一直紧闭的大门在这个时候也缓缓打开,绮琴站在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险些被叶应武撞倒,不过好在叶应武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琴儿,怎么样?”
    眼眸中带着晶莹的泪水,一向性格文静的绮琴也是激动地握住叶应武的手:“夫君,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叶应武下意识的重复这两个词,一股热血已经涌上心头。激动地手足无措的明王殿下也顾不得周围站着那么多的稳婆和婢女,在绮琴额头上重重吻了一下,“琴儿,辛苦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窜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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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马刨动着积雪,一道又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天地之间,转瞬就变成在白皑皑的平原上席卷的黑色浪潮。绣着狼头的大旗迎着风招展,黑色的旗帜仿佛能带来无尽的死亡与杀戮。
    “蒙古鞑子的骑兵!”一名士卒大吼一声。
    身后的都头已经跃起身,狠狠的敲动大鼓。
    这只是一座小营寨,就位于陈州的边境上,也是上一次明军包围陈州时候留下来的几个前出营寨。虽然占据在陈州的地盘上,实际违反了两国之间的和约,但是当时蒙古着急想要宁事息人,也就没有对此斤斤计较。
    不过江镐和王安节虽然一个急躁一个沉稳,却都是明白此中利害关系的,非但没有将这些营寨撤出,反而不断加强武备,别看这一个营寨不大,里面驻扎的却都是天武军和两淮军遴选出来的精锐。
    而且从大型的床子弩、飞雷炮等杀伤利器,到神臂弩等先进弓弩,再到已经逐渐列装明军各部的火铳应有尽有。而驻守这一个营寨的,也是天武军前厢的两个都。要知道天武军是明王殿下起家的队伍,而天武军前厢一来是江镐的老底子,二来也是诸多大战的急先锋,绝对历经战火磨炼的精兵悍将,更何况这二百人当中,甚至还有一百人是经历过襄阳大战的老兵,这样的老卒在其余的队伍中都是可望而不可得,恐怕也就只有天武军才能够拿的出来这么大的手笔。
    鼓声一响,将士们飞快的从营帐当中冲出来,一架架梯子搭在寨墙上,大队的弓弩手已经攀援登上寨墙,一排神臂弩张弓搭箭,而下面的士卒也是推动着床子弩和投石机一一就位。在营寨的最中央,十台飞雷炮也已经全部扬起炮口,操控飞雷炮的士卒正在着急的搬运炸药包。
    虽然火铳逐渐列装,而可靠有效的火炮也在紧张研制当中,但是飞雷炮在目前甚至以后很长的时间中,依旧是大明实力最强大的火力输出。本着不能为蒙古缴获研究的原则,这些飞雷炮一般都会被布置在中央,无论营寨被从哪个方向突破,都能够来得及销毁它们。
    虽然只有两百名士卒,但是咚咚作响的鼓声当中,整个营寨却是笼罩在肃杀之气里,所有的人都面带寒意看着前方,没有任何人因为怯懦而退缩,只有十将和都头来往的低声喝令。
    “老范,蒙古鞑子的骑兵有多少?”另外一名都头提着刀快步走过来。
    刚才敲鼓的范都头伸出手将同伴拉上望楼,指着前方地平线上出现的黑压压身影:“老程你看,这怎么地也得两个千人队,足足两千骑兵对付咱们这一个小营寨,蒙古鞑子还真是看的起咱们。”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程都头笑着摆了摆手,“要是给你老兄两千人马,半个时辰,你能拿得下来这个营寨?”
    范都头顿时瞪他一眼:“半个时辰,你以为······”
    伸手指着后面熊熊燃烧起来的狼烟,程都头整好以暇,不像是大战来临,倒像是在等着看热闹:“这狼烟升起来,后面天武军就能够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你以为就蒙古鞑子一天到晚琢磨咱们?咱们的江指挥使可是每天都对着舆图发呆,还不是想着怎么收拾这帮狗娘养的!”
    “老程,好像有些不对。”范都头一把拽住同伴,“你看!”
    程都头急忙看过去,只见那些蒙古鞑子骑兵竟然在距离营寨四五百丈的地方勒住战马,如果他们再往前一点儿,恐怕明军就要下令放箭了。范都头皱着眉头说道:“蒙古鞑子这是什么意思?”
    轻轻呼了一口气,程都头沉声说道:“这一下估计是打不起来了,蒙古鞑子也知道咱们床子弩和飞雷炮的厉害,他们想要攻击营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加快马速,从两侧包抄,用骑射对营寨内进行压制,同时强行撞破大门冲进来,可是现在他们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戛然而止,想要再提起马速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你是说蒙古鞑子并不是想要打过来,只是来炫耀武力?”范都头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等程都头回答,一名哨骑已经飞快的从营寨后方而来,如果不是营寨上的十将下令开城,恐怕全神贯注的士卒就会直接扣动神臂弩的扳机。那名哨骑冲入营寨,马不停蹄的奔向将旗飘扬的地方。而程都头和范都头也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寨墙。
    “启禀两位都头,指挥使有令,蒙古鞑子来则防之,不动则各营寨亦当严加防守。同时蒙古鞑子一旦冲入飞雷炮射程之内,另行点燃狼烟。”传令兵一拱手,朗声说道。
    范都头和程都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程都头还不忘问了一句:“现在整个陈州边境上所有营寨都是这样的么?”
    那传令兵苦笑着说道:“岂止是陈州,整个两淮都有大量蒙古鞑子骑兵出没,不过并没有想要进攻的意思,都是跑到营寨前四五百丈的距离停留一会儿之后就开始后退······来不及给两位都头说清楚了,属下还得去另外三个营寨传令。”
    两人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营寨外面逡巡的蒙古鞑子。
    难道蒙古鞑子以为凭借这些骑兵就能够吓得住我们?这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他们是草原上的好汉不假,但是天武军也是刀山火海里面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
    就当两人准备快步走向寨墙的时候,外面却是号角声大作!
    “不好!”两个久经战火的都头对视一眼,心中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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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儿,辛苦你了。”叶应武轻轻攥着陆婉言的手。
    手心中都是汗水,而叶应武却是死死攥着,怎么也不松开。这只手自己不久之前也曾经紧紧攥住,但是却不得不分开。刚刚生下孩子,陆婉言靠在床上软垫,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
    “夫君言重了,这孩子本来就是你我的,妾身自然应当为夫君生下来。”
    叶应武攥紧陆婉言的手,轻声说道:“刚刚在松手的时候,婉娘可知某的心中是如何的难以割舍,现在母子平安,正是某,也是全天下百姓祈求的结果。某发誓,以后婉娘痛苦的时候,某再也不会离开你······”
    陆婉言另一只手轻轻掩住叶应武的嘴唇,眼眸之中已经有晶莹的泪水滚动:“夫君如此宠爱妾身,妾身······”
    凑过去在自家娘子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叶应武笑着说道:“现在你的最重要任务就是好生歇息,某必然会护你周全,直到百年。毕竟咱们还没有到老夫老妻的程度,以后路还长着呢,这不过是第一个孩子,还会有很多,很多,儿女成群······”
    出奇的没有责怪叶应武总是想着这种事,陆婉言抿唇微笑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已经凝固,两个人在默默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和温馨。
    良久之后,陆婉言俏脸微红,低声说道:“孩子夫君看了么?”
    叶应武无奈的说道:“某就看了一眼,就被那群疯女人抢过去了,更何况还有娘亲在,哪里轮得上某看。”
    陆婉言顿时忍不住笑了一声,自从陈氏来了之后,叶应武的身份地位一落千丈,从之前后宅姊妹都躲着他的小霸王变成了现在的受气包,毕竟陈氏是叶应武的生母,叶应武虽然不是那等至孝之人,但是对于陈氏还是言听计从,只要母亲大人吩咐的全部照办,保证老人家开心就好。
    如此一来,叶应武见到陈氏就得绕道走,否则陈氏不是责备叶应武在后宅总是游手好闲,就是催促叶应武抓紧去给老叶家再添子嗣。即使是后宅这些女人见到陈氏,也是万分头疼。
    不过老人家的心思她们也都能够理解,这么多年来老人家一直梦寐以求的不就是抱上大胖孙子么。
    “这一次好说歹说是生下来长子,”叶应武摇了摇头,“否则某还不得被老娘当成种(和谐)马使唤。我看她之前是恨不得一天到晚让某在床榻上搂着你们行周公之礼。”
    “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陆婉言斜斜的瞥了叶应武一眼,这个家伙想搞胡天胡帝、大被同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大家一直提防着他才没有让他诡计得逞。这个时候叶应武把责任全都推卸到陈氏身上,陆婉言自然毫不犹豫的揭穿他。
    叶应武讪讪一笑:“好了,婉儿,好好休息,某等会儿再过来陪你。”
    陆婉言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帮着叶应武整理了一下衣襟:“妾身没事的,倒是夫君快去看看咱们的孩子。”
    走入前厅,叶应武却是吃了一惊。前厅的热闹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莺莺燕燕围成一大圈不说,堂前堂下也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品和用具。看着叶应武过来,被支使的团团转的小阳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快步走过来:“殿下,这些都是京中百官送来的礼品,全部为恭贺殿下得子。属下也没有办法拒绝。”
    叶应武无奈的点了点头,踮起脚尖看了一眼抱着孩子和自家娘子们说的热火朝天的陈氏,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刚想要回避的时候,一道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拐杖随意的扔到地上,叶梦鼎和叶杰两个老人已经颤颤巍巍的走上来,吓得江铁和吴楚材赶紧上前搀扶。
    “老婆子,你让老夫看看老夫的乖孙子。”叶梦鼎着急的张开手。
    陈氏笑着上前一步,两个老人看着怀里的孩子窃窃私语。
    “长得真像远烈小时候。”叶梦鼎的白胡子随风飘扬,手有些颤抖。
    陈氏瞪了他一眼:“看看你手抖成那样,我可不敢把孩子给你,老头子你就乖乖的看着吧。”
    而叶杰也是笑眯眯的说道:“是啊,这可不就是远烈小时候的翻版么,你看这眉毛、这鼻子,不知不觉也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恍如隔日啊!”
    心中咯噔一声,叶应武冲着小阳子使了一个眼色,小阳子顿时明白,闪身挡住叶应武,叶应武趁机蹑手蹑脚的向屏风后面走去,不过刚刚走到半路,便听见惠娘惊讶的声音:“夫君,你什么时候来的?!”
    而赵云微也是跑过来拽了拽叶应武的衣袖:“大哥哥,大哥哥,孩子真的很像你小时候的模样么?肉嘟嘟的,真的好可爱啊!”
    不过好在叶应武的脸皮厚度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当即转过身,若无其事的揉了揉赵云微的小脑袋:“某又不知道某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再说了这是某的儿子,长得像不是应该的么。”
    赵云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惠娘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可惜长歪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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