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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声轰鸣,火光冲天。
    虽然只是飞雷炮,只是用铁桶把炸药包投射出去,但是对于这个火器尚处于萌芽的时代,这就已经足够了。
    上百台飞雷炮分成三批,一轮一轮的向对面抛射炸药包,轰鸣的爆炸声在第一个炸药包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终止过。不过对于飞雷炮的准头,叶应武和江铎都有数,所以各门炮都是尽量向远处延伸射击,饶是如此还有不少落在了对岸的河滩上,看着让人有些揪心。
    要是让炸药包把汉水上的冰给炸开了,那就有意思了。
    不过显然此时无论是天武军还是对岸的蒙古步骑,都没有心情关心汉水上的冰有没有被炸开了。因为在他们的面前,飞雷炮编织出来的烈焰地狱一样的景象,已经让他们目瞪口呆,甚至心神俱裂。
    尤其是对岸的蒙古大军,看着那从天而降的炸药包甚至还没有落地就已经轰然炸裂,就像是在眼前盛开的鲜花,又像是除夕夜绽放在夜幕上的烟火,身边的袍泽不知怎么就已经倒地,刚刚搭建起来的营寨里面遍地都是断肢残臂。
    “这是苍生天的怒火!”一名蒙古骑兵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的伙伴瞬间变成横飞的血肉,顿时忍不住惨叫道。
    虽然炸药包爆炸的声音接连起伏,甚至成为了周围唯一的声调,但是这名骑兵惊恐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周围人的耳朵中。四处乱跑的蒙古步骑顿时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南蛮子的火器厉害,但是根本达不到这个地步,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们,这是苍生天的怒火!
    在飞雷炮的怒火面前,一视同仁,包括阿术也不例外。这个原本胸有成竹的蒙古南征元帅,此时已经是脸色灰白。一个炸药包就在他不远处的地方爆炸,掀起来无数的泥泞,迸发的光焰分外夺目。而几名亲卫几乎是下意识的把阿术扑倒在地,才避免随后而来的气浪夺走他们主帅的性命。
    “败了,根本挡不住。”阿术忍不住喃喃说道,他自然没有那么天真的认为这是苍生天惩罚自己的怒火。“叶应武,某还真是小看你了,这么强大的火器,竟然可以一直遮掩到现在,甚至在虎头山那等危机的关头。你宁肯牺牲更多的人,宁肯为了赌一把,也要把这等火器一直留到现在。”
    十万蒙古大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猬集,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固定。小小的安阳滩营寨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在飞雷炮的轰击下,几乎没有多久,大多数寨墙就已经被连根拔起,或者直接从地面上消失,只留下依稀存在的痕迹。
    营寨笼罩在硝烟之中,来来往往的蒙古步骑已经成了无头的苍蝇。谁都知道营寨前方是这“天神怒火”最集中的地方。所以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敢过去,甚至不敢有人去看,对岸的天武军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只知道,宛如雷震一般的声响在地上、在空中接连不断,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站在点将台上,叶应武脸上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对岸的炮火,看着隐隐传来的惨叫声。那里是怎么样的一番血火,他已经能够想象,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丝毫的怜惜。
    “启禀使君。还需要进行几轮?”江铎急匆匆的跑过来,脸上震惊的神情还没有消散,显然对于上百飞雷炮能够取得这样的战果很是震惊,毕竟他实际上也就是见过一门飞雷炮的射击。
    叶应武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依旧出奇的平淡而冷静:“天武军已经不需要在这襄阳继续打一仗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下来足够十轮吧,再来五轮,然后延伸射击。”
    江铎没有察觉到叶应武背后的意思,当即毫不犹豫的领命去了。而站在叶应武身边的吕文焕。却是脸色大变!
    原本他还是有恃无恐前来万山营寨,认为没有自己的襄阳守军,面对蒙古十万步骑叶应武肯定是束手无策,但是现在他已经很清楚,就算是再少一半的人手,叶应武依旧能够把对面的蒙古鞑子打的落花流水,这什么飞雷炮,简直就是专门为了对付此时此刻的蒙古大军的
    只不过此时吕文焕已经没有心情去想阿术怎么样了,因为他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叶应武所说“以防万一”四个字,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对面的蒙古大军已经狼狈到这个程度,还有什么好预防的,真正想要预防的,怕是他吕文焕!
    这上百飞雷炮在襄阳城下一顿狂轰乱炸,就算是襄阳是什么样的坚城,恐怕最后也免不了成为一堆乱砖瓦,而且恐怕襄阳城中守军的反应,不会比对面蒙古步骑好到哪里去!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吕文焕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以后在襄阳的这一亩三分地上,已经不只是吕家说了算了,甚至吕家说了已经不算了。在天武军强大的火器和本身就不弱的军力面前,那些墙头草一般的官员将领以及地方商贾豪门,自然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天武军各厢,渡河!”叶应武没有在意身边吕文焕五味杂陈的心情,只是在轰鸣的炮击中冷声下令。
    这一刻叶应武冷静的不像是在面对一场决定蒙宋两国的决战,而像是在指挥天武军进行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演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是十万蒙古大军,就算是国运相赌,实际上也算不得什么。
    王进和杨宝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会有新式火器登场,此时当亲眼看到飞雷炮的威力的时候,还是和他们麾下的将士们一样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对面看上去分外坚固、而且精锐云集的蒙古安阳滩营寨,已经彻底化为火海。
    随着头顶上那一道道弧线逐渐减少,当王进和杨宝正有些诧异爆炸声越来越远的时候,中军点将台上终于传来了期待已久的鼓声。一声,两声,一面一面的大鼓同时响起,取代了之前飞雷炮沉闷的轰响声,再一次震动刚刚平静下来的天地。
    王进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抽出佩刀:“天武军左厢。渡河!”
    杨宝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狠狠一拽缰绳:“天武军中军,渡河!”
    吃惊归吃惊,天武军将士还是已经憋足了一口气。更何况现在对面蒙古营寨已经陷入一片火海,要是再冲不过去,这脸就丢大发了!
    汉水上的冰虽然很厚,但是毕竟光滑,所以天武军步骑虽然说是渡河。却也是慢慢悠悠的分别从蒙古营寨的两侧水面前进。
    不过万幸的是,这些本来在冰面上完全就是活靶子的步骑,因为一直没有箭矢射来,所以竟然平平安安的片刻功夫就已经渡过了汉水的一半。江镐和杨宝作为指挥使,都是毫不犹豫的带队走在前面,亦步亦趋生怕前面冰面塌陷。
    王进、杨宝以及三万天武军将士,都屏住了呼吸,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有一支箭矢落在冰面上,更不要说很可能把冰面炸碎的投石机和床子弩。对面的蒙古营寨不断传来爆炸声和惨叫声,却无人想起来。对面还有宋军。
    看着眼前的场景,叶应武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旋即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边居谊:“后厢,渡河!”
    “末将遵令!”早就等的不耐烦的边居谊飞快的走下点将台。天武军左厢和中军此时已经走到了汉水中央,要是天武军后厢再不行动的话,恐怕到了对岸黄花菜都凉了。
    叶应武也不没有再看向前方,而是瞥了身边吕文焕一眼:“吕安抚,不知道襄阳守军数万人,可打算一起渡过汉水?说不定对面阿术匆匆忙忙如丧家之犬,还能遇到吕安抚呢。”
    吕文焕勉强挤出来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自己现在哪里敢带着襄阳守军渡过汉水?要是这么干了,可不就是摆明了要抢功劳么?对面安阳滩营寨的大小险阻都被天武军铲平了,襄阳守军再上去捡便宜,就算是叶应武愿意。其他天武军将士又怎么会愿意。
    更何况这位叶使君似笑非笑的表情,分明是实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分明就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嘛!
    吕文焕虽然有时候是直愣的性子,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反应的很快,当下里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某相信十万蒙古鞑子在英明的叶使君和勇猛的天武军将士面前。不过就是一群蝼蚁,某当然没有必要再带着襄阳的弟兄们渡江了,这份功劳,全都是叶使君的。”
    叶应武含笑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原本就明白他会这么做,还是对于吕文焕这顿马屁很是受用。这个吕家老六果然跟历史上一样,见风使舵、顺坡下驴的本事还真是名不虚传,在历史上也不过就是阿术随便用回回炮砸了一通,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吕文焕就乖乖的开成门投降了。
    也不知道如果没有牛富在樊城死守六年、没有张贵张顺兄弟拼了性命入援,这位吕安抚独自一人能够在襄阳支撑多久!
    不过现在和历史上不同了,一切都已经改变,现在叶应武也懒得去管吕文焕有几分死守襄阳的心思,他只想知道,现在吕文焕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看待天武军。
    一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是未来势必要取代吕家成为襄阳之主的新兴势力?如果按照吕文焕的性格,会不会在最后的时候临阵倒戈,让出吕家这么多年打拼的基业,换的保全性命?
    “启禀使君,飞雷炮业已发射完毕,敢问使君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江铎再一次跑上点将台,打破了叶应武和吕文焕之间有些微妙和尴尬的沉默。
    叶应武赞赏的冲着他点了点头:“不用什么了,江铁,吴楚材!”
    “末将在!”两员百战都亲卫大将同时站出来。
    叶应武朗声说道:“天武军各厢都已经冲上去了,也该咱们了!百战都,随某渡河,进攻蒙古鞑子!”
    “末将遵令!”江铁和吴楚材同时朗声回答。
    而叶应武冲着江铎使了一个眼神,毕竟江铎之前在白鹭洲书院也是叶应武的同窗,在临安更是没少跟着他们鬼混,只不过后来因为性格和年龄的原因而暂时脱离了叶应武在临安的纨绔衙内群体,但是毕竟是这多年的“革命战友”,这点儿意思还是很明白的。
    当下里江铎便轻轻咳嗽一声,径直站到吕文焕身边。
    天武军各厢包括百战都都已经冲上去了。这南岸反倒是襄阳守军人数众多,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吕文焕在背后捅刀子。虽然叶应武知道见到飞雷炮轰击的场景,就算是给吕文焕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动脚,但是防患于未然。这点儿还是要做到的。
    人心深似海,更何况是吕家吕文焕这样的人物。本来吕家就不是光明正大崛起的,叶应武和吕家之间更是矛盾重重,大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互相提防一下再正常不过。
    王进猛地一催战马,骏马长嘶。第一个冲上河滩,而在另外一边杨宝终究还是比他慢了一拍。
    天武军左厢和中军陆陆续续渡过汉水。一面面招展的赤色旗帜迎风猎猎舞动。
    “南蛮子,南蛮子渡过汉水了!”火光中突兀的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已经倒塌了大半的寨墙中陆陆续续探出来几道身影。不过回答他们的却是呼啸而来的箭矢。
    大队士卒还在冰面上艰难跋涉,此时说什么也不能被蒙古步骑拦住,否则就真的成了半渡而击,实乃兵家大忌。
    不过随着飞雷炮不再轰击,被震的天昏地暗的蒙古士卒已经回过神来,这么一声尖叫还是引起了大半个营寨的注意。上千名狼狈不堪的蒙古骑兵突然间从营寨一侧冲出来,密集如蝗的箭矢呼啸着从他们的队伍中腾空而起。
    “盾牌!”王进脸色一变。没有想到蒙古步骑竟然还有这么一支千人队能够保持编制。
    一面面盾牌很快就撑了起来,只不过这支蒙古骑兵来的太过突然,还是造成了上百天武军士卒的战死。更多的宋军弓弩手怒火中烧,拼命的上弦扣动扳机。
    “守住河滩!”王进朗声大吼,一排排长矛手顶着蒙古骑兵的箭矢飞快的迎上去。
    此时天武军前厢只有大约两三千人脚踏实地站在河滩上,上千蒙古骑兵一旦发挥威力,真的有可能把所有人赶下河!都意识到事情危机,渡过汉水的天武军左厢士卒纷纷面向那支蒙古骑兵,双方弓弩手几乎是拼尽全力射击。
    蒙古骑兵已经发动了冲击,而宋军长矛兵也是毫不示弱。一支支箭矢扎进黑压压的人影中,绽放出灿烂的红色花朵。赤色的旗帜和黑色的旗帜猛地相撞,激荡出最炫目的光亮。
    “轰!”一个火球从天而降,猛地坠入天武军人群当中。也不知道是哪个投石机没有在突如其来的炮击中逃过一劫,现在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时候,而且因为遍地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所以连点燃火炭球的火折子都不用找了。
    “冲进去,冲进营寨!”王进顿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飞快的纵马上前。营寨之中的火焰已经小了不少,毕竟满地都是泥泞和积雪,想要燃烧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战马撞开脆弱不堪的寨墙,一名喊叫着扑上来的蒙古士卒被江镐轻而易举的砍去首级。大队的天武军士卒毫不犹豫的在江镐战马两侧怒吼着扑进去。
    之前飞雷炮重点照顾的都是营寨的中间部位,没有集中打击最前面,是因为害怕把汉水上的冰炸碎了,而没有打击后面,也是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炸药包已经不太够了,而且射程也有些不足还需要改进。这也导致在最前面的蒙古步骑依旧拥有一定的战力。
    虽然天武军各厢渡过汉水,这些士卒还没有从飞雷炮劈头盖脸的轰击中回过神来,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炮击停了,南蛮子已经和自己隔着寨墙相望了,说什么也不能放他们进来!
    骑兵们拼命的安抚受惊的战马,一支支百人队、千人队勉强集结,虽然大多数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泥泞满满,但是他们依旧目光坚定的攥紧马刀,冲向距离最近的宋军。
    这些该死的南蛮子,难道以为借来了天雷,就能够让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金雕屈服么!
    只不过看着这些扑上来的蒙古骑兵,王进冷冷一笑,不过就是一些游兵散勇罢了,想要撼动人数越来越多的天武军左厢,未免有些痴人说梦!而他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帮子鞑子还挺能抗。”
    王进吓了一跳,旋即皱着眉头说道:“老唐,唐震,这是什么地方,你这家伙还真是不要命了!凭着你那点儿功夫,快点儿滚回去!北岸实在太危险了。”
    唐震无所谓的笑了笑:“怎么,这北岸就只能你王指挥使过来,就不容许唐某人过来?这可是······襄阳的最后一战啊!”
    王进并没有回答,看着前面蒙古骑兵无畏的发动攻击,然后在天武军弓弩手密集的箭矢中愤懑的倒下。是啊,自己刚才竟然没有意识到,这应该是襄阳的最后一战了。
    蒙古十万步骑,现在用溃不成军来形容,当真合适!这些陆陆续续没有什么编制就冲过来的蒙古骑兵,只能在密集的箭矢中倒下,他们没有步卒的配合,甚至找不到自己在炮击中遗失的战马兵刃,这些人并不是在发动攻击,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一战输掉。
    至于那些本应该配合他们的蒙古汉家步卒,此时早就逃之夭夭,放眼望去就算是颤巍巍站着的步卒,也都是失去战马的骑兵。
    这一战,终于要结束了么,那就结束的更加精彩一些吧!
    王进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冷笑,多少将士青山埋骨,多少血泪这这片土地上流淌,现在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结束,非免太便宜你们了。看了身边唐震一眼,王进径直纵马向前。
    “天武军左厢,杀!”
    数千将士怒吼着、呐喊着,就像是永无尽头的浪涛。
    前面的蒙古十万步骑,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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