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冈成为了正式受天子册封的伯君,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竟然还晋了一级爵位,从三等伯君擢升为二等伯君,原因是在九黎之地相助丹朱立下了大功。
    这种爵位的晋升只属于侯冈本人,是不可以世袭继承的,侯冈将来的继承人仍然要从三等伯君开始当起,但已经很难得了。
    伯君爵位的晋升是非常困难的,比如济丘氏的君已受封几十年,到现在还是五等伯君。侯冈虽然在九黎之地立了功,但论晋爵资格亦很勉强,算是天子格外开恩了。
    这究竟是谁的意思,是否别有内情,是哪一股势力流露出的拉拢之意?侯冈只装作不知,感谢天子恩德后坦然而受。卢张从帝都出时,亦不知侯冈归乡后生的事情,所以他没有得到天子的授命,无权任命新一任城主,但代表天子却可以宣布侯师基暂代城主之位。
    侯冈从祖地中回到沇城之后,身份已成了中华帝国的二等伯君,而侯师基也明确了暂代城主的地位。就在城主府中,侯冈接见了代表凉花川而来的修士凉黄。
    莫说凉黄心中的杀意已消,就算他对侯冈仍有杀心,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堂上还坐着太乙和卢张这两位化境高人。尤其是卢张,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修为气息,给凉黄的感觉,仿佛这位使者大人瞪一眼就把自己给瞪死,哪里还敢乱动?
    凉黄在普通民众眼中,也许已算得上仙家高人了,可是在历正宫礼官、化境修士卢张面前,恐怕连盘菜都算不上,在这样的场合,卢张也不必假以辞色。
    想报仇是不可能了,凉黄只得恭恭敬敬地拜见伯君大人,很小心地说明了来意、询问凉济能之死的内情。此事哪有什么内情可言,但侯冈也不失礼,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并叹息感慨了一番。
    凉黄既在名义上代表宗门而来,还有另外两个使命,其一是搞清楚凉济能是怎么失手被擒的?此刻已不用再问了,他看见了侯冈身边有化境高人太乙坐镇。其二就是欲寻回花川的神器凉花索,它本为凉济能随身携带,却是宗门传承之物。
    像这种宗门传承神器,比如赤望丘的比翼飞舟,门中修士得到它之后,只能使用却不能永久拥有,更不能擅自传于他人,在其身殒后仍要交还宗门处置。而凉济能是意外身亡,所以凉花川要将此神器找回来,对于他人而言,若未得仙家神魂烙印传承,仅仅得到凉花索也是没用的。
    凉黄很没底气地提出了这个要求,还没等侯冈说话,卢张便瞪眼拍案道:“凉济能之死,是咎由自取!侯冈大人不因此追究凉花川宗门,已是大度。凉花川欲寻回宗门传承神器,也应是宗主亲自登门致歉,并给予足够的补偿。
    怎能只派你这样一名弟子来,连宗门中的执事长老都未至,便开口便索取神器?就算将凉花索给你,凭你的修为能拿得走吗?假如在半道被人劫杀夺去,是否又要因此栽赃侯冈氏,再派个人来上门质问?”
    其实凉黄方才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此刻更是被卢张训斥得哑口无言。区区四境修为,就算得到了仙家烙印传承,也无法将凉花索融入形神。凉花索平常的器形是一根两寸粗、七尺长的软索,就算绕在腰间也是好大的一圈,他就打算这么扛回去吗?
    卢张方才说的也对,假如有不怀好意思的人半路将其劫杀、把这件神器夺走,凉花川是否还可以继续栽赃侯冈氏部族、进而再来找侯冈的麻烦?凉济能的事情,侯冈可以不追究凉花川,但凉花川若想追回神器,怎么也得登门道歉并给予补偿,而且得派够份量的高人来。
    见凉黄诺诺不能答,太乙又开口道:“凉济能非我等所杀,而是他自觉无颜面世、自寻了断。但其人是被我所擒,凉花索也落在我的手中。我并不贪得,此神器也对我无用,凉花川若想寻回,就应按卢张大人方才说的意思办。
    贵派宗主以及众长老,也不必跑到沇城来了。听说凉花川一带风景不错,不日之后,我与侯冈大人将陪同卢张大人去那里玩赏。贵派宗主若有心收回神器,就在当地拜见吧。请你把话带回去,好好问问贵派宗主以及诸长老,今日派你来究竟是何意,来日又打算如何?”
    ……
    半个月后,一行五人出现在大河南岸,正是虎娃、侯冈、太乙、叽咕与卢张,他们都换了便装,身边也没有仪仗随从。这五位都是高人啊,就算叽咕的修为弱点,亦是五境妖修,放在哪里都不容忽视,而侯冈的修为更是已突破至七境。
    侯冈是于何时、怎样修为破关的?其实一切都很自然,他并没有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闭关消磨,就生在将族中诸般事务处置妥当的同时,宛若水到渠成。
    如今侯冈氏部族已无内部纷争、与济丘氏之间的摩擦也解决了,上游断流的沇水已恢复正常,侯师基正式就任城主,沇城北门外的桥梁也已经修复,族人们正忙于春耕。
    从侯冈回祖地以家法杖毙了侯乐昌,到如今族人们安居乐业,解决这一切事端也仅仅用了一个多月时间,侯冈本人则清闲了下来。
    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其实部族中已没有什么事情必须要侯冈这位伯君来亲自处置。伯君不在部族领地中,亦是常有的情况,比如受天子征召入朝的中华诸臣,有很多都是各地大大小小的伯君,他们也长期在帝都中为官。
    所以像侯乐昌图谋的那种事情,以当时的眼光来看,是很少见也是不可容忍的,假如都像他那么干,天下各部岂不乱套了?
    突破七境修为、恢复了神通法力的侯冈,其实比一般的九境地仙更难对付,别忘了他身上带着那么多师尊仓颉所赐的神符。
    五人当中一眼看过去最特别的就是虎娃,因为是出来玩赏,其他人都是步行,当然没有刻意显露神通腾云驾雾,但虎娃却骑着一头青牛。
    虎娃骑牛而众人步行跟随,显得他的身份好似最尊,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太乙、叽咕就不必提了,就算是伯君侯冈、历正宫礼官卢张,若论修为地位恐怕也不能在虎娃面前称尊。另一方面,虎娃也不是特意摆架子,他是众人中唯一没有神通法力的,而且看上去也年纪最小。
    虎娃虽然年纪最小,但自他从王屋山中返回后,侯冈等人却突然意识到——这孩子长大了!
    孩子当然会长大成人,可是虎娃的情况却不一样。仙家阳神化身体现的是一种修为成就,化身的形容到底是什么样子,只与所求证的心境有关,可以是老者也可以是童子。而虎娃这具化身,起初时就是他当年刚到巴原时的形容,看上去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从修习九黎秘术开始,重新踏上修行之道,以另一种经历、另一种方式印证登天之径,从某种意义上,可以把他当成一位独立存在的修士。
    虎娃在到达九黎之地的半年之内,便已突破了大成修为,若是他自己愿意,形容便可以保持这个样子。对于虎娃而言,这也无所谓愿意不愿意,他甚至没有去在意。
    实际上从离开黎山圣地,行游中一直到达大河岸边,他一直就是那个样子,好像比刚刚到达九黎时大了一点,但对于天天在一起的同伴而言,是很难注意到的。
    孩子成长得很快,假如你天天和他在一起,却很难意识到,每次看着他总感觉还是上一眼看见他的样子,只有突然回忆起很久之前的情景,才能察觉这种成长的迅。
    自从虎娃到达大河岸边,走向侯冈氏部族领地的路上,就一直在悄然“长大”,与世间其他的少年没什么两样,却是身边人不容易注意到的。可是当他到王屋山中走了一圈,然后再回到侯冈等人身边时,大家才突然意识到虎娃的改变。
    当初在九黎之地,他的形容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如今来到大河南岸的凉花川附近,看上去已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这正是他在这一路上所度过的岁月,包括现实中的时间,也包括定境中的体悟。
    可是虎娃的修为依然没有突破七境,仍在经历真人返璞之境,亦被后世修士称为真空劫,自身的修为境界仍在,可面对外界的事物时却动用不得神通法力。以虎娃的修行根基,应随时能迈出这一步,可他偏偏就没有迈过去。
    也许这具化身的成长,这一路在中华之地的行走,就是虎娃所感悟的修为心境,他无所谓刻意或不刻意,反而好像忘了自己正在修炼,所要求证的是种自然的圆满。
    虎娃坐下的这头青牛,比在王屋山脚下初见时好像也长大了不少,体形更矫健高大、毛色也更油亮好看了。这头青牛的年齿约在一岁左右,并不大,也正是长得最快的时候。也不知句芒给它吃过什么仙家灵丹妙药,青牛变得非常强健有力,长途跋山涉水也不见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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