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楚天问。
    王增发道:“我老家穷,儿子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却娶不起媳妇。怎么办?叫我去偷还是去抢?”
    停顿片刻,他接着道:“一个老乡给我出主意,说肾能卖点钱。我一想,我都四十多岁,也没打算再找女人,肾留着也没用。不如卖一个换点钱给儿子娶个媳妇,还能给老王家传宗接代不是。”
    “卖了多少钱?”楚天问。
    “卖了两万块。”王增发不无遗憾的摇摇头:“要是能再多一点就好了,我还有个小儿子,再过几年也到了结婚的年纪。”
    网上曾有网友专门讨论过关于在黑市买肾源的价格,通常来说,一个健康的肾几十万不等,如果是特殊血型的肾源,价格就更贵。这帮家伙却只用两万就买走了王增发的肾,先不说违法不违法,单单是这么欺负人就让楚天很是看不惯。
    王增发用下巴指了指一个房间里的几个女人,说道:“看到没,那个扎麻花辫的原来是个城里姑娘,被拐到农村卖给当地大户当儿媳。可惜身子有毛病,两年了一个娃也没生出来,后来被卖给人贩子就到了这。那个短头发的是逃婚出来的,上了别人的当,结果被骗来这。”
    “还有那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从来也不跟我们说,隔三差五的就哭一通,现在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她梦里老是喊一句话,要回家要回家,听得人心酸呐。贩卖人口抓得严,卖器官利大又不容易被发现,把肾割了人还是活的,放到外面让他们自生自灭。有本事的就跑回家去,没本事的说不定也能在哪个小山村里落脚,活一辈子。那些人也就不犯杀人的法。”
    “里面那个光头是怎么回事?”楚天指着坐在墙角边玩魔方的洪景荣。
    王增发笑了,压低声音很不屑道:“那是个怪胎,脾气很暴,沾火就着。整天黑着脸像别人都欠他钱一样,搞得人缘极臭,没人愿意跟他讲话。他好像是个退伍兵,我曾见他掏口袋里的退伍证出来看,不过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到这来的。他跟刚才那个大块头是这屋里的两个霸王,互相不招惹对方,不过也没人敢招惹他们。这家伙基本上不吃饭,渴了就喝一点点水润润嘴皮子拉倒。我估计,他是想把自己饿出病来,就免了被割肾。”
    “剩下那些人不想用这招,一个是挨不住饿,三天准晕。再有就是,早摘了肾就早一天从这里出去,说不定还能有与家人团聚的一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要说哪个愿意在肚皮上开一刀的——没有,一个都没有。谁愿意待在这个见不到太阳的破地方?连睡觉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一睁眼睛肚皮上挨了一刀。”
    楚天看了一眼一直坐在桌边盯着自己的女孩,问:“你怕疼吗?”
    女孩不会说话,脑子很好用。听到楚天的问题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王增发接着道:“不用问,谁也没做好准备,没一个不怕的。可是又能怎样?你看到了吗,这里被堵得严严实实,想与外界联系太困难。你想逃,门都没有!再说,就算出了这个屋子,谁知道外面有没有杀人的陷阱。要知道,他们干的可都是违法的事,一旦有人逃出去,他们宁可将这里的人全杀光也得保自己退路。”
    楚天不怀疑王增发的话,这里的确守卫森严,他们想要逃出去难比登天。不过对于楚天来说,只要他想做的事情,还没有一件做不成的。他从这里出去只是分分钟的事,可他不能这样草率,否则可能葬送了这里的九条人命。
    楚天决定等,等待时机。
    窗子被封住,阳光进不来,只有墙上的挂钟显示着时间是从未停止。屋子里二十四小时亮着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
    又一顿饭吃过,楚天坐在床上翻一年前的报纸打发时间。对面床上洪景荣闭着眼睛休息,不过楚天看得出来,他没睡。
    “有空吗,聊一聊怎么样。”楚天走过去。
    没想到洪景荣当即瞪大了眼睛,“腾”的从床上翻身下地,猛的抬起右脚身子倒转,一记回旋踢朝着楚天而来。
    气势凶猛,动作凌厉,看那架势似乎要把楚天直接踢得生活不能自理。
    楚天双眼微眯,心里暗道:“好脚法!”
    只见他身子凌空一跃,一脚蹬在床板上借力,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一米多,接着稳稳落地。
    两人一来一往,整个过程时间极短,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其他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两人已经站着不动,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洪景荣这一脚踢空了,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露出兴奋。
    两人刚停手,大块头不乐意了。多年来黑拳不败战绩让他骨子里都散着牛劲,他从进来那天一直没把洪景荣当回事,这么长时间没动他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罢了。
    眼下这个退伍兵敢对楚天下黑手,大块头冲过来指着洪景荣就要动手:“臭光头,我知道你有两下子,我打了五年黑拳到你面前未必能占到便宜。不过你也别得意,你敢偷袭我大哥,我就是死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你信不信?”
    大块头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小弟,他知道楚天的功夫完全在自己之上,他即便不出手光头洪景荣也伤不着大哥半分。
    可是,大哥的威严必须维护。
    楚天拍拍他结实的肩膀,轻松笑道:“没关系,我们切磋切磋。”
    听到大哥发话,大块头狠瞪了一眼洪景荣,这才像一只老虎退回笼子,楚天就是驯兽人。
    片刻,洪景荣问:“你也当过兵?”
    他盯着楚天英俊的脸庞,声音中却有着一种只有军人才能体会的骄傲与自豪。
    楚天注意到,他用了“也”这个字,这与王增发说的情况一致,这家伙果然当过兵。
    “看来,我们比较有共同语言。”楚天伸出右手。
    洪景荣想都没想直接握上去,重重的摇了摇:“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一家人!”
    英雄惜英雄,虽然此兵非彼兵,不过相似的经历让楚天对这个洪景荣有格外的好感。反过来,洪景荣也是十分佩服楚天的身手,两人很快消除了隔膜。
    不过,他们能顺利的带大家逃出生天吗?
    指针指向了三点,看不到外面是黑夜还是白昼,房间里依然灯火通明,有微微的鼾声响起。
    洪景荣坐在楚天床上,把这里的情况向他仔细做了介绍。
    这个两居室民宅里一共关着十个人,四女六男,女人都是被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价钱低得离谱。六个男人中除了楚天和洪景荣是被人打晕后秘密送到这里,有三人是被骗来,只有王增发是自愿。
    十人中来的时间最长的是洪景荣,已经快三个月了。来的时候他受了外伤,不适合做手术取肾。伤养好以后他又以各种理由拒绝进食,把自己饿得营养不良,身体消瘦。后来大概外面的风声有些紧,货不好出,所以就暂缓了给洪景荣做手术。
    再后来,慢慢的人越来越多,上个月来了一个人,只留了一个星期又被带走,从此就再也没回来。洪景荣分析,可能是被取了肾之后直接送到偏远山区去了。
    这房子的窗户被封死,每天的伙食和生活必须品都是从正门由专人送进来。每天开门三次送三餐,其余时间则是关得死死的。
    每次开门时洪景荣都注意观察过,外面至少有三个人轮番看守,身上都带着枪。
    “这些人做事非常谨慎,每天固定时间进来送饭,而且进来时都会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脸。”洪景荣说道。
    “他们怎么送饭?”楚天问。
    “早上七点五十到八点,中午十一点五十到十二点,晚上是五点五十到六点。先进来两个人把大家赶到卧室,持枪把守。第三个人进来送餐,顺便把上一顿的剩饭和餐具收走,三个人再一起退出房间。整个过程十分钟内完成,从来没误过。”
    楚天在脑子里迅速分析着洪景荣说的每一句话,俊郎的面孔异常严肃。
    他没想如何逃出去,那对他来说并不算难。楚天此时在想,洪景荣把这里了解得如此详细,可他对自己的事情却只字不提,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退伍军人?
    楚天看着洪景荣黄豆大小的眼睛,他的眼角有一道疤,那一定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否则不会像他目光里的眼神那样,闪着骄傲的光芒。
    “讲讲你的故事。”楚天突然说道。
    洪景荣微怔,一时竟然语塞。
    停顿了半晌,他才悠悠的讲起了自己的往事。
    洪景荣十八岁就入伍当兵,一去就是十年。他曾被派到南方边境缴毒匪,对方的武装非常强,久攻不下。后来部队首长派洪景荣等几个精英组成突击小队,为了摸清对方火力装备,他们暗中潜进敌人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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