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郡,博昌济水河边,社山脚下。
    王薄见到了战败逃来的裴长才和石子河二贼帅,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二人。
    “输光了,两万人马输光了?”
    裴长才有些羞愧的道,“我等也没料到那张须陀如此了得,尤其是那章丘城,不愧是罗成的大本营,经营的跟铁桶似的,看似虚弱,其实藏龙卧虎,暗埋了一支精锐,我等查探不明,冒然攻城,上了大当。”
    王伯当大步走来,很不客气的拆穿了二贼的谎言。
    “暗藏精兵,藏龙卧虎?二位也别再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了,长白山不过二百府兵,章丘城更是只有五十府兵,外加三五百的郡兵乡勇,还尽是些老弱。”王伯当说话很不客气,“章丘城外,张须陀六骑冲你千军,结果你们都没能把人留下,哪怕是一人都没能留下,任张须陀在你阵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最后全身而退,你说就算张须陀再了得,可你千骑却围不住六骑,这总说不过去吧。”
    他叹了声气,他费尽心思的在河南河北奔走,联络四方义军。这一次,更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数支义军从四面合围齐郡,本来按计划,总共十几家义军将在齐郡历城城下会盟,到时义军挥兵十万,破齐郡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偏偏这该死的裴长才和石子河二贼,不按计划行事,早早的杀进齐郡,如今不但自己全军覆没,还打草惊蛇。
    就算是两万头猪,章丘城下官军抓也得抓上几天啊。可是二贼的两万余人马,结果一夜尽败。
    章丘城下被斩两千余,被俘虏上万,而剩下的那些也都一哄而散,最后能跟着二贼一路逃到北海博昌的也就不过百余骑。
    两万多人啊,一想到两万多人一夜间就败光了,王伯当就恨不得挥剑砍了这两人,无能,草包。
    “王三郎,真不是兄弟我们无能,实在是那张须陀太狡诈,章丘城里绝不是只有三五百老弱乡勇,起码数千精锐,否则我兄弟二人也不致于如此惨败。”裴长才还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王伯当却已经没有兴趣跟他们谈了,挥了挥手,让人把二人带上去安置了。
    “三郎,为何我们一定要打齐郡?”王薄问。
    王伯当道,“这是我老师安排的,你可知道天下山川形势,可分为四角四边再加上一个腹心?”
    “有这样分法吗?”
    “当然,金角银边草肚,说的就是这边角肚的利害。”
    这些当然也是老师李密跟王伯当说的,老师李密曾经告诉过他,天下格局,尤其是军事地理来看,其实就是一个不规则的棋盘。
    在这个不规整的围棋盘上,关中、河北、江东、川蜀是其四角,河东、山东、荆襄和汉中是其四边,中原为中央腹地。
    虽说华夏地域辽阔,但在历代战争中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却还是那九大地域。
    在关系到天下一统或分裂,关系到朝代兴衰的大战中,这九大地域的争夺尤为关键。
    自古以来,就讲究山川都会,一般来说,在那些既有山地险要可以凭恃,又有江河水道可以流通的地方,都会形成战略要地。
    几列东西向的山河与几列南北向的山河纵横交错,将华夏腹地分成了几个相对独立的区域,比如河北与河东重要的分割线太行山,北方与塞外的重要分割线阴山、燕山,还有关中与关外的分割线秦岭,中原与江汉的分割线桐柏山,江汉与江淮的分割线大别山。
    再比如黄河、长江、淮河、汉水,这几大河也都是起到地理分割的作用。
    这些大山大河,分割出了一个个独特的地理区域。
    山脉的意义在阻隔,而贵在有孔道可以通行。
    河流的意义重在流通,又贵在有据点可以扼守。
    一般说来,山地的断层地带或者江河源流穿切山岭所形成的河谷低地便于作为穿越山地的交通孔道。如关中四塞、太行八陉所扼通道及穿越秦巴山地的几条栈道便是如此。
    江河主要是作为人力、物力运输的交通线。以江河作为险阻,还须在那些重要渡口或支流与干流的交汇处建立据点,以确保对这些江河的控制。如黄河的孟津和蒲津、长江的瓜洲渡和采石渡、淮河的颍口、涡口、泗口等处,便都伴随着重要军事据点的形成。
    有山地险要可以凭恃,则易于在纷乱的局面中建立根据地,形成局部的秩序,积蓄力量;有江河水道可以流通,则便于向外部投递力量,便于向外扩展,也便于介入全局。上述九大战略要地大都拥有这些条件。
    “天下地理,最紧急者便是四边。比如关中有四塞之险,有关中平原的千里沃野,使得关中成为最顶级的战略要点。”
    王薄也是打过仗的,不过他以前地位较低,接触不到这种战略级层次的全盘思路,但只要一点拨,还是茅塞顿开。
    “可我们又何要争齐郡呢?”
    “因为河南东部做为四边之一,也有其独特之处。河南东部在整个关东地区的大平原上,显得十分突出,这里地形的特点是鲁中南低山丘陵,三面都是平原。在河南东部,拥有许多重要的军事要点,都分布在这些低山丘陵的四侧。”
    “黄河在北方东西纵贯,为东、西部之间的交通要害,而大运河开通之后,便通连通长江与黄河,沟通南北。河南东部便处于这两条交通要害的交汇之处。”
    王薄摇头,“不对啊,要说处于两个要点交汇之上的,也应当是洛阳或者荥阳吧?”
    王伯当道,“洛阳和荥阳确实是更处于要害交汇之上,但二地其实缺少防御支撑。一马平川,易攻难守。而河南东部不同,这里有丘陵,虽比不得秦岭、太行,可在一马平川的关东平原之上,却也是战略的要点。”
    他指出了齐郡的位置重要性,“尤其是齐郡,有泰山、长白两山,前有黄河,后有济水,西侧又有运河,这里才是真正的战略要点,谁控制了齐郡,谁就能真正的控制中原,掌控两大水运战略节点。”
    在李密的计划里,关东的争夺举足轻重,毕竟关中和洛阳,那都是朝廷把控严密之地,轻易想染指相当困难,而征辽之役起,河南河北受影响最大,百姓怨声也最高,火已经燃起,李密需要学生王伯当去做的,就是把各地的义军整合起来,夺取河南东部的高地齐郡,据此经营。
    进可断征东大军的运河水运咽喉,也可兵围东都洛阳,退可南下富庶的江淮,以避朝廷最精锐的北地府兵。
    “原来如此,我说为何非要去打齐郡呢,可如今裴长才二人已经败了,咱们还要继续进军齐郡吗?”
    “当然,齐郡必须攻下。”王伯当沉声道,这也是老师李密给他的任务,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拿下齐郡。
    打下十个北海,都不如打下一个齐郡作用大。
    “可张须陀在齐郡,想要打下齐郡怕是不容易。”王薄道。
    “张须陀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人,他现在麾下缺兵少将,咱们联合各路义军,拿人堆也要堆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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