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针对的是长缨,谁知道他下次针对的会不会是是宫里的太后和娘娘们,甚至是太子殿下和父皇您呢?!”
    皇帝微妙的心态,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这番话说得利索,但他的心也是在被刀子一下下的割着的,这个口口声声回避着要彻查真相的人,就是他以往当成了骨肉至亲敬奉着的“父皇”。
    当然没有几个人能体会得到他此时的心情,但这话锋一转,在场不知道多少人后颈处竖起了汗毛!
    什么人能在皇家别院动手?皇家别院什么时候禁卫松散到可以这般任人自由来去?
    无数人凌乱地看向顾廉和傅容,已然察觉这不是一般的争锋了。
    杨际悬着一口气堵在喉咙口,虽未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察觉杨肃他这是要搞傅家,而且看起来皇帝还站在傅容那一边!
    他看了眼顾廉,尝试着发了话:“晋王说的没错,事情都扯到了皇家别院,那此事是该重视。
    “不过东亭侯府文官出身,别说没有资格趁夜进入皇家别院,就是有,也没有那么多武卫可供行事。
    “再说了,顾家跟沈将军有什么矛盾?顾家当然是被冤枉的!倒是傅家几代勋贵,府里武卫众多,子弟又皆自幼习武,很有这个本钱。
    “我看晋王有理有据,质疑得很有道理。”
    皇帝面色难看,凉飕飕剜了他一眼。
    傅容笑了一下。
    杨际看向他:“你有话说?”
    “无话可说。”傅容道,“既然扣了莫须有之罪,那就请皇上下旨,将罪臣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皇帝越发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他扭头看向长缨:“你除去几个人证,可还有别的证据?”
    第361章 十日为限
    长缨看到他这态度,替杨肃一阵心寒。她道:“皇上,傅家的老幼妇儒昨日突然出京了,傅家对外说是伴着老太太去庄子里散心,但却有人见到车队一路南下,不知道去了哪里?”
    皇帝蹙眉:“傅家女眷出门的事傅容有跟朕过,不过是南下省亲,这条不算违纪。
    “而且这也不能证明傅容就是凶手。既然护卫是死在顾家手上的,那就先把东亭侯府的嫌疑查清楚再说。”
    “东亭侯固然要查,可是皇上,难道因为有了个东亭侯府,就可以把另外有嫌疑的人放过吗?
    “当夜劫持我的人能准确地找到我枕骨上的旧伤,而我的旧伤,是四年前在通州受下的,这足能说明,先后两次谋害我的人是同一个。
    “更巧的是,前夜里我逃脱束缚之后发现,我被劫持的地方,竟然是皇家位于城西北的别苑。
    “皇上,王爷所言在情在理,这凶手竟然把您都给拖下水了,这案子难道还仅仅只是我个人的安危荣辱这么简单吗?
    “傅容身担要职,而有人目睹,前夜里傅容与武宁侯分别之后,又直接去了宫中,可见皇上对傅容十分信任。
    “有了皇上的信任,他就具备利用御华林行凶的条件,加上他前后言语矛盾,又早早的打发了家人出走,难道凭这些,臣还不能怀疑他心怀不轨吗?!”
    长缨这话也算夹枪带棒了。
    原先只是听说皇帝有把杨肃当垫脚石,为傅容铺路的意思,到底没有亲眼瞧见,可眼下皇帝的表现简直是坐实了他们手上掌握的信息。
    昨夜里她去找过傅容,她和杨肃全都已经知道傅容是皇子,而且他们父子俩把杨肃置于何地也很明白了,皇帝倘若对杨肃尚有几分舔犊之情,便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替傅容说话。
    既然如此,那么那块遮羞布又还有什么好挡上的?
    殿里安静了下来。
    傅容瞥了她一眼。
    顾廉频频地望着他们,最终目光也锁定在她身上。
    凶手是傅容,而囚住她的地点还在御华林,而她话里话外又总在影射皇帝信任傅容,这无论如何都不寻常!
    再加上四年前——四年前的事情,作为当时还想着要打凌家主意的他当然听说过,武宁侯府的表姑娘失踪在通州,随后被接回来,却大病一场。
    沈长缨这番话传递出来的信息太多也太重了,傅容是凶手,囚在了御华林,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跟傅容是一伙的?莫非皇帝想杀沈长缨?!
    不光是他满腹的疑云,杨际也是,两人隔空对了个眼神,继续看向了双方。
    “傅家几代都是朝中的大忠臣,傅容素来品性端正,又与你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谋杀你?”皇帝目光犀利,“你通篇都在危言耸听,又拿不出任何切实有力的证据,纵然你与晋王有婚约,朕也容不得你无端诬蔑,否则岂不是让满朝文武寒心?!”
    “臣恳请不要忽视了王爷先前表述的重点,昨夜凶徒劫持我前往御华林,前阵子还出过景阳宫走水一事,近来宫中事故频频,令人十分担忧,也让人不由疑心凶徒劫持臣究竟是不是冲着皇上您来。
    “臣身为禁军指挥使,担有防卫御驾圣躬之责,不敢不多心不重视!不管凶手是顾家还是傅家,都请皇上念在臣一片忠心份上,听从王爷上谏!”
    皇帝脸色终于转成了青黑色!
    反观傅容,倒是依旧沉着,不显山不露水。
    荣胤道:“圣躬要紧,臣请皇上先下旨夺去傅家兵权,等真凶水落石出,倘若傅家真是冤枉,再归还重用也不迟。”
    “臣附议大将军,”东阳伯道,“请皇上罢免傅家兵权,彻查沈将军被劫一案!”
    “臣附议!”
    凌渊与冯少殷均朗声附和。
    傅容眯眼扫视着面前这一堆,扬唇道:“冯叔和荣叔好齐心,还有惜之,你们这是在恨我未曾点头答应辅佐晋王吧?可惜呀,你们就是下手再狠,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京师有名的翩翩贵公子不是白当的,即便心有疑惑,又有谁会那么快相信他真的就是凶手呢?
    话音落下,满殿里又响起呼气声。
    长缨看着傅容,也不能不承认他这话回得很有些手段。
    如今他们抱团已是明摆着的事情,单单针对他,在场人必定暗中揣测,他这话不但是给出了一个能让人信服的解释,同时也是在说给杨际听——荣胤他们因为他“不答应辅佐晋王”而联手排挤,意思也就是说不肯站队杨肃,而这岂非正是杨际的机会?
    她看向杨际,果然,他眉头微蹙正做出若有所思之态。
    “既然傅世子也自称无辜,那么,看来凶手就只能是顾大人了。”杨肃道,“顾大人还有什么可替自己辩解的?”
    顾廉再也避不过,他沉吟着往前走了两步,俯身说道:“圣上明鉴,臣也不知道谁是凶手,但臣确实是冤枉的。沈将军是即将过门的准晋王妃,是皇亲宗室,更是朝廷的怀远将军,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着灭族的风险对沈将军下手。”
    “口说无凭,顾大人还得拿出证据来自证才是。”杨肃侧转身来面对他,“或者,顾大人有办法寻出真凶?”
    顾廉这次竟没有再犹豫,他说道:“为了自证清白,臣愿意寻出真凶!”
    杨际闻言,未免失声:“你……”
    顾廉并未看他,而是目光坚定地投向了皇帝。
    虽说晋王府今儿唱的这一出就是为着推他入这个坑,但能找出真凶来洗清污点他没理由不答应,何况他背锅数日,在晋王府面前步步被动,已然十分憋屈,即便知道杨肃想利用他,可眼下他们都已经指出了真凶是谁,他又何妨顺水推舟?
    “既然如此,那就以十日为限!以顾大人的精明睿智,想必这个时间应该绰绰有余!十日之后,若是查不出真凶来,那顾大人就来担这个罪,想来也是没有意见的?”
    杨肃未等皇帝开口,已先行将起顾廉的军。
    顾廉拱手:“就以十日为限,十日之后,下官定当给皇上、王爷和沈将军,以及满朝文武一个答复!”说到这里他面朝上首下拜:“皇上放心,等寻到真相,臣和王爷都会”
    第362章 是父皇要儿臣的命
    话到这里,竟是没有人再行反对,因为这个决策于三方都有益处,倘若顾廉能把真凶揪出来,那么他的冤情洗白了,而嫌疑人已经摆在眼前,就是傅容,顾廉要查得结果,必然会发现皇帝和傅容的秘密,如此则晋王府的人达到了目标。
    而皇帝和傅容不愿被查出,就只能使劲捂着,若是捂住了,则顾廉获罪,有这么好的除去心腹大患的机会,皇帝又怎么会舍得拒绝?
    因此他也闭口不严,这个十日为限的提议,竟在三方心照不宣的情形下,被默许执行了。
    “既然顾爱卿有此决心,那就准了。”皇上看着下方,“十日之内,朕要拿到结果。若没有,那就只好顾爱卿来担这个罪责了!”
    说完他站起来:“退朝!”
    众臣三呼万岁,顾廉抬起身子,与人群里的傅容对视了一眼,持笏转了身。
    杨际同样也看了眼傅容,而后又看向杨肃他们,抬步跟上。
    长缨等到最后才与杨肃一道出宫,承天门下东阳伯他们也都在。
    至此,第一步算是已经走出来,彼此立定议了几句,便就先散了。
    东阳伯和荣胤都得去卫所,而凌渊需去给长缨办理调职的事,杨肃还得回王府布署防务。
    长缨这边因为大婚临近,章程还在走,礼部还约了她议事,须得去过礼部衙门才能回府喘气。
    皇帝回了乾清宫,刚坐下太监就禀“广威侯世子来了”。皇帝落座的姿势在半空停了半刻,随后才如常落到位上。
    珠帘轻响,傅容走进来。
    皇帝跟太监们摆了摆手,指着书案那头道:“坐。”又道:“吃什么茶?”
    傅容站着,说道:“儿臣活不了几日了,能坐下来陪父皇说说话就已经知足。”
    “这是什么话?”皇帝眉头蹙了蹙,“举朝之上,谁敢越过朕要你的命?”
    “朝上是无人敢,可若是父皇要儿臣的命,儿臣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皇帝顿了下,语气放得温软:“你怪父皇今日没跟跟沈璎顶到底?”
    “不敢,事情本来就是儿臣做的,沈璎是子澶的未婚妻,您的儿媳妇,您不帮我,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年我母亲可不像子澶的母亲,陪伴了父皇那么长时间。”
    “越说越不像话了!”皇帝沉声睨了他一眼。
    傅容不再言语。
    皇帝站起来,叹息道:“傻孩子,难得今日顾家肯往这坑里头钻,父皇怎么可能将他放过?
    “子澶他们虽然咄咄逼人,也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他们没有证据,拿你毫无办法。
    “就算是顾家接手了,只要咱们自己不说,他们不可能会揪得住你的把柄。”
    “父皇真的就这么有把握?”
    “此事你做的滴水不漏,当夜若不是荣胤寻到,凌渊他们定然至死都想不到她会藏在那里。虽说她是自御华林逃出来,可终究也只有她一面之辞,皇儿不必担心,子澶与东宫势同水火,这回且让他们先斗斗也好。”
    傅容苦笑了一下,说道:“今日朝上沈璎只差没直接点明我就是皇子了,父皇觉得,我这身份真的还能瞒很久吗?”
    皇帝踱步:“能瞒一时,便对咱们有利一时。”
    “可我却觉得,倒不如此时公开身份让我认祖归宗。”
    “此刻?”
    皇帝转身:“那怎么行?”
    “儿臣成了皇子,不是更可以光明正大地辅佐父皇了么?”傅容也走过去,“父皇也不能保证顾廉一定不会找到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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