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他们来说,难道又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她在外被人欺压而半点都不动容吗?
    她的离京,如今反过头来看,对大家来讲竟然都是种解脱。
    只是当时的他放不了手,也无法确保金丝雀一样的她究竟能不能好好生存。
    也许当时她来求求他,他也会安排人送她出去的。
    但是她走的那么急那么决绝,他甚至都还没有缓过神来,更谈不上什么安排。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没让秀秀有儿女吗?”长缨注意力放回到她原本关注的事上。
    凌渊略顿,轻瞥她:“这个我哪知道。”
    “我前阵子跟荣胤提过想要回秀秀,结果他回去就缠上她了,我觉得他只是想占着秀秀,觉得把人还了给我很丢份。
    “所以连秀秀活路也不给,想让她怀上身孕而后名正言顺地留她在荣家,让我也没有理由带走他儿女的生母。”
    虽说秀秀吃准了不会怀上,但荣胤却十足险恶。
    凌渊道:“他不至于这么无赖。”
    长缨没跟他争论。
    有了傅容和冯少康的态度在前,不必多想,凌渊八成跟他们是一样的。
    不过他们的态度对她来说不会产生影响。
    凌渊略有无奈,支起二郎腿道:“那回头我帮你问问。”
    虽然没办法过问世叔内宅里的事,但侧面了解下也是不难。
    长缨嗯了一声。
    凌渊端起茶,又望着她:“听说南仓出事那天夜里,你去过仓廒?”
    长缨在上胭脂,没有回答他。
    “你跟他又和好了?”
    里头还是没动静。
    凌渊望着正在上唇脂的她,半日道:“可真出息!”
    长缨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先前在殿里跟杨肃的几句话,觉得是挺没出息。
    理好妆后便回殿入宴,时间刚刚好。
    往上看去,坐在皇帝身旁的杨肃穆如朗月清辉,自有一股拔山举鼎的气势,位至皇储之尊的杨际坐在东侧,也是让人不能忽略的存在。
    冕毓后的皇帝面庞看不甚清楚,九五之尊的气息却被两个儿子生生撑到了极致。
    长缨宴罢后即归了府。
    看到黄绩在练拳脚,她说道:“我写封信给周梁,你拿去发了。”
    回府路上她想了想,霍家这边她不能放松,他们与皇室的联系其实比凌家要近,既然有了这个线索,她不能当不知道。
    周梁不知道动身没有?
    如果还在湖州,那他去徽州暗中打点两个眼线监视着倒是容易。先找人盯着,总归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但若周梁回来了,那就只能再派人南下去一趟了。
    黄绩走后,想起日间事,她又把紫缃唤来:“秦希云嫁到了哪家?”
    紫缃先前赶至长缨身边之后便已知道了来龙去脉,自然也顺道打听了一番。
    她道:“嫁给了吏部郎中刘如海为妻。”
    “那不错。”长缨道,吏部郎中至少都四品官了,过门就是四品恭人,难怪有资格入宫宴。
    “但刘如海已经娶过一房妻了,留下一双儿女,秦希云又瞧不起刘家寒门出身,跟姑子关系处得不好。
    “素日里听说对原配子女也不尽心,据说那大姑娘冬天还穿着露着棉絮的衣裳出来见客。
    “秦希云虽然也是填房,却比俞氏还强些,因为刘如海是发妻过世后发达的,因此诰命落在秦希云这里。
    “刘如海倒是老实人,原本也觉得自己娶了秦家破了相的小姐是自己得了便宜,因此对她还是尊重的,但久而久之被她这样一搞,便也灰了心。”
    长缨终于也明白凌夫人先前怒斥秦希云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但这姓秦的居然把她在刘家的不如意怪到她身上,这种人也不能不防着点儿。
    她道:“把素日与她交好的人家打听打听,心里有个数。”
    ……
    宫宴散得早,杨肃拜别皇帝,乘着王辇又浩浩荡荡地回了府,率先沐浴更衣,然后带上佟琪轻车简随又前往沈家。
    长缨也懒得来那些虚礼,在书房里接待了他。
    “那日在南仓王爷说的那件事,我仔细想过了,没有什么问题。”
    她起身自书柜暗格里取出当日带去王府的那撂政略册子,直入正题:“目前为止我总共是列了八本,也就是八桩于王爷夺权会有大益的政略。
    “刚才我清了下,王爷给梁绾看到的是五城兵马司那本,这里还有七本,王爷可以先拿回去逐本研究。
    “余下的事情就等先开展之后再议。”
    “长缨”
    “不过这都是有顺序的,”长缨不紧不慢,却让人插不进去话,“因为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
    “我想来想去,目前唯一能着手的反倒是王爷给梁绾看的五城兵马司那桩。
    “掌着五城兵马司的都是皇亲国戚,虽然不说五城全部拿下来,只要拿上三城,你这个晋王都能算是真正有席一地了。”
    杨肃听到她说答应了下来,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但她一口一声地说他给梁绾看她写的册子,又让他头皮开始发麻。
    他挪到书桌旁坐着:“长缨,不是那么回事儿,你听我解释,你的东西我压根就没让她看,她只是我王府的大夫,我怎么可能会让他接触政事?”
    长缨望着他:“看了也无妨,我写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第223章 长缨,长缨儿
    “长缨——”杨肃拉长音。
    长缨岿然不动。
    杨肃想了下,缓声道:“我跟梁绾确实认识很久,但我对她,就像你对凌渊一样,认识的时间长短于我没有特别意义。
    “梁小卿那边我见完你回去就会发落,梁绾的话,原本我就跟梁凤说得很清楚,我心里装着谁,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我从来没跟梁绾有过过份的接触,我知道她对我有什么想法,但我从未给过她机会。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我要的那个人。
    “至于为什么她会在王府,完全是因为她需要顶替梁凤,长缨,这和我对你忠不忠贞是两码事。
    “你也知道,我这个晋王,如今只是看上去风光,而前行路上举步维艰。
    “我身边没有几个谋士,也没有拥趸,没有势力,我所拥有的也就一个王府的人,以及皇上的默许。
    “我需要时刻提防东宫和顾家,还需要放低身段在朝臣们面前温和谦让。
    “我父皇能帮我的十分有限。
    “我需要凭自己的能力跻身朝堂,谢蓬,梁凤,秦陆,他们都是我的至交。这些年,没有他们的帮衬,我也走不了这么顺。
    “当初让梁凤去湖州这个决定做得匆促,他手头还有别的事情在处理,也是因为我的急召而半路撇下到了湖州。
    “我决定回京时间同样也仓促,梁凤是要长期跟随我的,所以他必须得把未处理完的事情办完才能安心随侍我左右。
    “我回梁家时,梁绾正随她叔父南下置办药材在徽州停留,正好缺人手,梁凤就把她带上了。
    “我也早跟梁凤兄妹说过,梁凤回来,梁绾就会立刻回蜀中。”
    说到这里他顿一顿,接着道:“事情就是这样。你该知道,我对你的情份没有那么脆弱。但我还是要给你赔罪,是我御下无方,让你着恼了。
    “梁凤十日后就回来了,呆会儿我会着人送梁绾走。”
    “因为我?”长缨道。
    杨肃默了下,凝眉道:“不全是。”
    梁小卿先前在交代的时候带着义愤填膺的心情,如果梁绾没在后头做过什么动作,那么梁小卿不会那么理直气壮。
    既然梁绾动了心机,不管她针对的是谁,显然都不适合留下。
    但他不需要跟长缨说的太透彻,有些矛盾,不应该被激化。
    将来长缨需要跟王府的人共处,在她真正接触到他身边的人并且有自己的判断之前,他不希望她因梁绾而对梁凤产生一些先入为主的看法。
    杨肃说完屋里就静了下来。
    长缨也没有说话。
    梁小卿虽然让她不痛快,但她也没有让梁小卿痛快,所以这件事情她是真没怎么挂怀。
    她没有幼稚到觉得一个男人需要通过肃清身边所有女人的方式来力证自己的清白的地步,杨肃出色,可以令她动心,自然也可以令别的女人动心,这是常情。
    你总不能去阻止旁人对一个优秀的的人有正常幻想——如果梁绾的心思单纯的话。
    杨肃如今的处境是明摆着的,他如果不是这么艰难,她当初也不会有信心能得到他赏识。
    倘若他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因为梁小卿那番话就送走梁绾避嫌,她也会觉得他少些理智,毕竟梁绾本身是能够发挥所长的。
    杨肃没说原因,她也不会追问,管理好王府的人,原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于她而言,他能有个交代,就够了。
    但梁绾的出现以及梁小卿的话却一定程度上都提醒了她,她为之动心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杨肃选择的是条什么样的路,她和他将来会面临什么……
    他的父皇后宫那么多人摆在那里,彼此心里对将来应该都很有数。
    就像她奉劝梁绾的那番话一样,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儿,她做不到看着自己的男人接纳别的女人,便就没必要跳入火坑看着他三宫六院雨露均沾——
    不,别说三宫六院,于她而言,哪怕是半宫半院都是不成的。
    可即便过去的程家小姐以及黄慧琪,乃至眼下梁绾是不成威胁的,将来呢?
    即便他不愿多娶,而时势逼着他不得不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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