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不算太恐怖的“轰炸”过后,周围人都停住了手头的动作,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对年轻人。在围观群众“没事吧”、“没事吧”的关切声中,钟晴惊魂未定地离了男人的胸膛,仰视着他的眉眼,伸手去摸他的后脑勺。
    所幸顾缅怀并无大碍,只是被砸得有点小疼——话是这么说没错,钟晴还是眼尖地留意到,他的后颈被划出了一道红印子。
    小丫头顿觉万分愧疚,险些连帮着货架整理员收拾的事儿都给忘了。等到反复道歉并取得谅解之后,面色发白的钟晴才和毫无异常的男人一道去了收银处结账。
    回程的路上,闯了祸的小姑娘一直忧心忡忡的,时不时会打量身边的男人两眼,就怕他突然觉着哪里不舒服了。
    察觉到她充满忧虑和歉疚的视线,顾缅怀也是好笑:这丫头,把他当成玻璃人了么?被几盒纸巾砸两下就会晕?
    大约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男人抽空看了她两眼,云淡风轻地吭了声:“别看了,我脸上又没开出花来。”
    他本是打算开个玩笑,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的,岂料话音落下,小丫头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沉默得诡异。
    顾缅怀发觉不对劲,又侧过脑袋去瞧她的脸。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小姑娘居然一下子变得眼泪汪汪的,闹得他当场心头一紧。
    “怎么了呀?”他一边皱起眉头问她,一边将车停到了马路边。
    “没、没什么……”许是自个儿也意识到了自个儿的失态,钟晴赶忙抹了抹眼,强作镇定地回答。
    实际上,她也不晓得怎么搞的,忽然就觉得好害怕、好难过——顾缅怀分明只是被些并不具备杀伤力的纸巾盒砸了脑袋和后背而已,可她却老感觉他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伤害似的,让她惶恐不安。
    “别紧张,不过就是几盒纸巾而已,不痛又不痒的。”要是换做以前,顾缅怀恐怕只会觉得,为这点小事就掉眼泪的姑娘实在太脆弱——简直可以说是感情纤弱到有毛病——可今时此日,看着小丫头泪眼婆娑的模样,他这心里头却只有急于宽慰的念头。
    “唔……对不起……”小丫头吸吸鼻子,说话仍是瓮声瓮气的。
    这是道的哪门子的歉……
    顾缅怀不喜欢小丫头总把自己放在一个近乎卑微的层面上,以那样小心的低姿态来面对自己。可是,眼瞅着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又说不出半句不中听的重话来。
    真是……
    他不晓得该怎么哄女孩子,这就略烦躁地瘪了瘪嘴。
    直到十几秒过后,他病急乱投医地想到了一个主意。
    “真要觉得过意不去,那就今儿晚上做饭给我吃。”
    对于男人突如其来的话锋一转,钟晴愣了两秒钟后,便顿悟了。
    表面上,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她“补偿”他,可实际上,他只是想让她安心吧。
    这样想着,小丫头心里暖洋洋的,随即冲着身边的男人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好啊。你想吃什么?”
    顾缅怀被她问住——所幸他头脑灵活,这就面不改色地报出了几个菜名。
    两人一道去菜市场买了菜,满载而归。
    虽说堂堂顾氏总裁实在是不喜欢那种吵吵嚷嚷又充满各种奇怪气味的地方,但眼见小丫头因为买菜而转移了注意力,他也就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耐心作陪了。
    回到家,两人洗了手,小丫头就赶紧找来了医药箱,要替男人上药。顾缅怀一照镜子才知道,她这么紧张,居然是为了自个儿脖子上那一条不深不浅的红痕,顿时哭笑不得。
    就这种根本就称不上是“伤”的痕迹,也需要上药?
    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语,被男人及时吞了回去,他换了一句“不用抹药了,明天就淡了”,半点没有伤人的口气。
    无奈小姑娘抿紧了唇盯着他,又是一副万分自责且不知所措的表情。
    顾缅怀也是给她跪了。
    他忽然想起,那个小号的钟晴,在得不到他“关爱”的时候,也最喜欢这样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并且总能成功叫他心软。
    果然是一个人哪,从小到大不变的“毛病”。
    男人无力地轻叹了一口气,只好从了小姑娘的意愿,免得她又胡思乱想。不过,当小丫头轻手轻脚地替他抹完了药,还小心翼翼地往他的伤处吹了两口气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嗯,痒痒的。
    脖子上痒痒的,心里头也痒痒的。这样下去……似乎有点危险。
    隐约意识到这一点,顾缅怀若无其事地同身前的姑娘拉开距离,还随口扯了句“现在就做饭吗?”。钟晴被他这一提醒,登时娇躯一震,赶紧的,收拾了医药箱,就一头扎进厨房里忙活了。
    不多久,恢复如常的男人便惊闻厨房里传来“叮铃咣当”的声音,急忙跑去一探究竟。
    他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眼瞅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锅子,又见小丫头惊呼着去关煤气,再看边上的水槽里还有飞流直下、跳珠倒溅……顾缅怀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一根蜡烛。
    为什么要开口让钟晴替他做晚饭呢?她分明就是一个……不擅长跟厨房打交道的小姑娘啊……
    “你……”他难得迟疑了一小会儿,终是张开了嘴。
    “我我我……我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可以把饭做好的!”许是仅从开头一个字就推测出了男人接下来将会说些什么,钟晴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顶着一张已经有些凌乱的面孔,睁大了眼直直地看着他。
    顾缅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他这人是从来不怕打击到旁人的自信心的,只不过,当对象换成了眼前这个姑娘……
    他陷入了沉默。
    见男人似乎没有要拆她台的意思,钟晴赶忙弯腰把地上的炊具捡了起来,然后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她先把哗哗直流的自来水给关了,又克服了被油花溅到的恐惧,把煤气给关到了最小,紧接着,她才打开油烟机,深吸一口气,将切好的蔬菜丁一股脑倒进了油锅里。
    旁观了这整个过程,顾缅怀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胆战心惊”。
    也真是……醉人。
    好在待到又不放心地在厨房里观望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细心地发现,小丫头不似先前那般忙乱了,仿佛是找到了节奏感一般,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了不少。他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往回走。可走出厨房、回到客厅的时候,他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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