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青健如此一说,一灯师徒尽皆惊愕。
    纵是三大弟子在师父面前不敢多言,也有朱子柳忍耐不住,讥讽道:“既然不是为了疗伤,你千山万水的背你师父来做甚么?”
    一灯责怪地看了朱子柳一眼,并未发话斥责。因为朱子柳的语气虽然不妥,但内容并无不当,这也是一灯心中的疑问。
    钱青健心说我若不是背了洪七公来此,谁特么认识我老大贵姓啊?想扯洪七公的虎皮来做大旗,是那么容易的事么?
    但是这话只能在心里说,却不能宣之于口。当下钱青健面带微笑,嘴上说了一串梵语出来,“斯热的虚,依昂纳得,忽吐忽擎,哈虎文钵英……”
    一灯面露惊讶之色,听得出钱青健说的是一段梵语。他师弟乃是天竺人,师兄弟相聚时的交流多以梵语为介,更兼之他师兄弟二人对中西佛法研究甚深,因此梵文对他来说毫无障碍。
    渔樵读三弟子却只听了一头的雾水,其中朱子柳虽然懂得多民族语言,却对梵文没有涉猎,此时渔樵两人尚且不知钱青健说的是什么语言,而朱子柳虽然已经知道这是梵语,却又丝毫不解其意。
    一灯听了一段之后,已经听出钱青健所述乃是一段武功要诀,而且内容颇为高深,诸多奥义,一时难以索解,必须以生平武学加以印证,待钱青健说完一段后,动容道:“钱居士,请随我到禅房来。”
    当下一灯引着钱青健进入了一处禅房。三大弟子不知其故,但只要一灯不进入洪七公所在禅房,便无需担心。而一灯并未属意三人跟随,三人就只能如同钱不图一般,在这座禅房外面守卫。
    禅房中,一灯与钱青健隔几而坐,一灯首先问道:“钱居士背诵的,可是《九阴真经》?”
    钱青健微笑道:“大师果然渊博,正是这部奇书。我背诵的一段乃是经文总旨,据说是黄裳以梵语的中文译音记载于经书之上,只需翻译过来,便可将整部经书融会贯通,再让我恩师练习,七公的伤势也就不足为虑了。”
    一灯点头道:“钱居士所言非虚,只是这真经一向在全真派手中,又怎会被七兄得到?”
    钱青健道:“这经书不是我恩师得到的,是周伯通传授给我的。”
    一灯一愣,却没有说话,神色悠然有追忆状,似是回想起老顽童的一段往事,稍后才道:“周伯通怎会把这真经传授与你?”
    “也许是因为我救了他的命吧……”钱青健把九阴真经的一些相关故事讲了一遍,难得的没有撒谎。当然,在这故事中,关于他设计获得《九阴真经》的一系列戏码都是省略了的。
    一灯叹道:“一切皆是缘法。这梵语总旨,你现在背给我听,我先逐句记在纸上,然后尚需参悟一段时光,才能传授于你。”
    钱青健随即把梵语总旨完整地背了一遍,一灯随听随译,记在纸上。
    完成这一切后,钱青健说道:“一灯师伯,弟子不能留在这里太久,弟子与桃花岛主有约,要带师父去桃花岛,服用一些九花玉露丸,因此只能留下我师弟钱不图等待译文详解。”
    一灯欣赏地看着钱青健道:“你这做徒弟的,如此尽心尽力,七兄当可欣慰啊。”说到这里,他又仰天长叹了一声,道:“七兄也是合当有此一劫,当初我百般劝说他学习一阳指和《先天功》,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学,若是学了,又如何会有今日之难?”
    钱青健一拍脑门,仿佛霍然想起似的,说道:“师伯你不说此事,我都险些忘记了,我师父这次要我带他来此,原是想当面与师伯说明,要让师伯将一阳指传授给我的。另外,周伯通也要我把《先天功》带回给他,说是要留给全真派的后辈学习。师伯您看?”
    一灯颔首道:“原当如此。当年重阳真人传与我《先天功》,不久之后便已仙去。若是无人受我衣钵,这门功夫便从此而绝了。只是,我看你并非童男,只能传你一阳指,那《先天功》你却无法修炼,倒是你那师弟钱不图可以练一练。”
    钱青健道:“多谢师伯成全。”
    至此,钱青健一系列的骗局,终获成果。
    这骗局的基础——钱青健敢于如此大费周章地布局,却不怕最终一无所获的前提,就是他记忆中的一段内容——那是洪七公的一段自白,是讲给郭靖和黄蓉听的:
    “段皇爷落发出家之时,我就在他身旁。那时他遣弟子送信到北边来,邀我南下。我知他若无要事,决不致惊动老叫化,又想起云南火腿、过桥米线和饵块的美味,当即动身。”
    “会面之后,我瞧他神情颓伤,与华山论剑时那生龙活虎的模样已大不相同,心中好生奇怪。我到达后数日,他就借口切磋武功,要将先天功和一阳指传给我。”
    “老叫化心想:他当日以一阳指和我的降龙十八掌、老毒物的蛤蟆功、黄老邪的劈空掌与弹指神通打成平手,如今又得王重阳传授了先天功,二次华山论剑,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非他莫属,为甚竟要将这两门绝技平白无端的传给老叫化?如说切磋武功,为甚么又不肯学我的降龙十八掌,其中必有跷蹊。”
    “后来老叫化细细琢磨,又背着他与他的四大弟子一商量,终于瞧出了端倪,原来他把这两门功夫传了给我之后,就要自戕而死。至于他为甚么如此伤心,他的弟子却不知情。”
    “我瞧出了这一节,说甚么也不肯学他的。他终于吐露真情,说他的四个弟子虽然忠诚勤勉,可是长期来分心于国事政务,未能专精学武,难成大器。全真七子的武功似也不能臻登峰造极之境。一阳指我不肯学,那也罢了,先天功倘若失传,他却无面目见重阳真人于地下。”
    “我想此事他已深思熟虑,劝也无用,只有坚执不学,方能留得他的性命。段皇爷无法可施,只得退一步退位为僧。”
    正因为记忆中有如上一段自白,钱青健才敢于制定这个计划。
    本来,钱青健是看不上“一阳指”这门功夫的,也没打算设法从一灯这里学得。但是自从他在牛家村偷袭欧阳锋未能将其杀死,他就不得不想一想将要遭受的报复了。
    欧阳锋原本也不会放过一个学了《九阴真经》的人,但是经过这次偷袭,欧阳锋必定会千方百计来寻自己复仇,因此,在欧阳锋身上的剑伤未曾愈疴之前,必须把一阳指学到手,以备今后可能发生的遭遇战。
    正是由于这个想法,才有了他这一系列骗局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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