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号码输好了,章决要把陈泊桥那支手机放回去,不知是不是没握紧,手机半路掉了下去,掉在了地毯上。
    章决没捡,他站直了,又对陈泊桥说:“枪和车都留在这里,还有钱。”
    说罢便转身出门了。
    章决走得很快,陈泊桥走到窗边看,不多时便看见章决走进了街对面的巷子里。
    陈泊桥先把自己的手机捡了起来,又坐着稍想了几秒,回房换了套衣服,又戴上墨镜口罩和帽子,拿把防身的枪,跟了出去。
    章决或许确实是身体确实不舒服,他走得很慢,陈泊桥不多久就跟上了章决。章决没有开导航,也没走远,穿过一条街,拐进了一条有些古怪的小巷。
    陈泊桥在巷子口记住了章决进了哪扇门,过了十分钟,才走进小巷。
    巷子两边都是门很小的旅店,店招清一色的桃粉,写着泰文和英文,旅店玻璃门上大多贴着一些低俗的图案,有些还有大大的房间标价,以及几种套餐价格。玻璃门后有厚厚的布帘,看不清旅店里的景象。
    陈泊桥走了几步,身后有人也进了巷子,他往回看了一眼,是一对几乎要贴在一起的小情侣。他往边上让了让,小情侣经过他身边,进了其中一家。
    陈泊桥走到章决进的那一家门口,推开玻璃门,又拉开了布帘,走进去,不宽敞的厅里摆着一台有大液晶屏幕的自动贩卖机。液晶屏上轮番播放着房间内部装修的照片。
    这是一家无前台的的自助情人旅馆。
    陈泊桥靠近贩卖机,随意操作了几下,发现旅店只有三间房被锁定了,其中一间房的等待倒计时最长。
    他自己也挑了一间房,买了四个小时,付完钱,一把钥匙掉入了贩卖机的取物口。取出了钥匙,陈泊桥仔细看了看,钥匙很薄,齿痕单一,最容易开的锁型。
    在倒计时最久房间所在的楼道口,陈泊桥给章决打了电话。
    情人旅店的隔音做得实在很差,陈泊桥听见了手机响。过了一小会儿,章决接了陈泊桥的电话。
    “怎么了?”章决低声问。
    章决的声音很虚弱,背景音却很静,陈泊桥无法判断章决房里有没有别人。
    “你在忙吗?”陈泊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穿钥匙的钢圈一点一点掰直,“我不会开火。”
    “你要做什么?”章决问。
    “想热个面包,”陈泊桥随口说着,把钢条压在墙壁的直角上,扣成了两段,“饿了。”
    章决静静地呼吸了两次,教陈泊桥说:“你用烤箱吧,先预热。”
    “预热是什么?”陈泊桥又问。
    “……你把温度,调到一百八十度,”章决说话有些缓慢,“然后打开烤箱,等十分钟。”
    “知道了,”陈泊桥说,“谢谢。”
    “还有事吗?”章决又问。
    “没有了,你还在忙?”陈泊桥低头,收起手,问章决,“是工作吗?”
    章决顿了一会儿,很轻地“嗯”了一声。陈泊桥便说“不打扰了”,挂了电话。
    陈泊桥在拐角站了一会儿,缓缓走到了那间房门口。他很轻易地用钢条打开了房门。房门后有道很窄的玄关,一股甜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味从里涌出来。
    发情的omega的信息素气味。
    陈泊桥曾经受过特殊训练,对omega的信息素抵抗能力很强,但这次的味道有些特殊,有他曾在一个alpha身上闻到过的苦杏味道,以及烟味。
    他很轻地掩上门,往前走,走进房间里。
    床上没有别人,只有章决。
    空气中有很轻微的震动声,章决半躺着,腿间搭了一块看起来很柔软的毯子,脸色带着一层薄红,腿蜷起来,膝盖和脚踝都泛起绯色。
    章决的右手抬着,手腕贴在面颊边,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支烟,烟灰积起一长段,颤颤地连着还没烧尽的烟卷,手机掉在枕头边,屏幕暗着。
    看见陈泊桥进来,章决没反应过来,他双眼无神地看着陈泊桥的方向,吸了口烟,烟雾从他润红的唇间飘出几缕,很快便散了。
    第十二章
    章决的眼神游移许久,终于把焦距定在了陈泊桥身上。他神智似乎回来了一些,一言不发地愣愣地看着陈泊桥。两人对视着,在烟灰落下来之前,章决的手微微抖着把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你来干什么。”章决用自言自语的音量问陈泊桥。
    陈泊桥看着章决,过了一会儿,才说:“怕你高烧还没退,所以过来看看。”
    章决脸有些发白,他偏开了眼,问陈泊桥:“现在看完了么?”
    “如果看完了,可以出去吗?” 章决又补充。
    陈泊桥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关上门,陈泊桥眼前还是章决躺着的模样。陈泊桥既觉得尴尬,又觉得章决很可怜。他不是没见过发情后无法控制自己的omega,但那些在欲望里挣扎的、苦苦哀求着被进入的人,都没有一个比章决更可怜。
    章决像一个没有求生欲的幸存者,只是想要拥有一具完好无损的躯体,一张体面的脸孔,却被性欲拖拽得鲜血淋漓。
    ——如果当时没有把章决的抑制剂弄碎,事情不会这么糟糕。
    陈泊桥打算在情人旅馆等一等章决,便往自己的房间走。没有走出几步,他的蓝屏手机震动了。
    章决给陈泊桥打电话了。
    陈泊桥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停下了脚步,接了起来。
    陈泊桥沉默着等章决开口,章决的呼吸很乱,等了一会儿,才平复一些。
    “我十七岁时,还没有分化,”章决说,“我母亲很担忧,她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
    “国立医院的院长告诉我们,根据检查报告,我天生就没有腺体——”
    章决的声音突然断了,陈泊桥没问,静静站着,等了许久,章决才继续说话。章决把声音压得很低,陈泊桥觉得章决是不希望被陈泊桥听出自己的的状态和情绪。
    章决说:“检查报告出来之后,没过多久,嘉熙分化成了omega。我们的父母,一直希望我们可以结婚。我也考虑了很多,最后决定做植入腺体的促分化手术。
    “当时,因为很多原因,手术需要的t促分化剂已经兆华医疗被召回了,但是院长跟我父亲保证,他们内部留存的t促分化剂是绝对完美的,而我没有腺体,本身就是t促分化剂真正针对的救助人群。
    “他说手术没有危险,成功率有百分之九十九。”
    说到这里,章决又一次停下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听上去很痛苦。
    陈泊桥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在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站得笔直。
    走廊的地毯是棕色拼花的,壁纸是米白格子的,墙上一扇又一扇的木门,不平整地涂着的桃红色油漆,每一扇门上都挂了一块铜质的金属牌。
    陈泊桥左手边是201,右边往前是204。
    章决在207。
    “你是百分之一吗?”陈泊桥问章决。
    “不是。我有腺体,”章决得很缓慢,仿佛吐出每一个字,都很费力,“我不是没有。
    “——检查报告拿错了。
    “植入腺体后,它分化得很好,我和艾嘉熙订婚了。我们都以为手术已经成功了。
    “三个月之后,我的另一个腺体,也自然分化了。”
    “然后,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一样,我变得……”章决停顿了几秒钟,才找到适合自己的形容词,“不人不鬼。”
    手机的两头都很安静,陈泊桥还等着,但章决好像觉得自己说完了,便不再继续说话。
    章决可能把手机拿远了些,陈泊桥听不见他的呼吸声了,便开口叫他名字:“章决?”
    又过了十几秒钟,章决闷闷道:“我在。”
    陈泊桥问他:“你需要我帮忙吗?”
    章决那头一下子静了,陈泊桥又等了一等,再换了方式,问了章决一次:“我能进来吗?”
    过了一小会儿,章决“嗯”了一声。
    于是陈泊桥走了回去,重新打开了207号房间的门。
    章决用被子盖住身体。
    他不确定陈泊桥打算帮他什么忙,也很怀疑陈泊桥能不能帮上忙,但对陈泊桥提出的建议,章决的首选答案,永远是“好的”,或者“可以”。
    门被打开,又关上了,陈泊桥摘掉了口罩和墨镜,摆在玄关的玻璃柜上。
    他和早上穿得不一样,换了衬衫,如果章决脑袋没这么昏沉,可能会在心中赞扬陈泊桥的反侦察能力很强。
    从半躺的角度看陈泊桥,陈泊桥显得更加高大,他坦荡地向章决走过来,平和而温柔地问:“难受吗?”
    事实是陈泊桥一进房,章决更不适了。但章决不想提,因此什么都没说。
    陈泊桥毫无察觉地坐在了床边,离章决近极了,他伸出手,搭了搭章决的额头,说:“还在发热。”又加了一句:“发情期的高体温,是不是会持续很久?”
    章决没力气回答,把头微微转开了一些,想让陈泊桥的手背不再贴住他。陈泊桥发现了章决的举动,便将手抬起来,章决以为他要把手收回去,他却往下捏住了章决的下巴,垂眼看着章决,手渐渐往下,按住了章决的腺体。
    陈泊桥垂着眼,问章决:“你以前发情,多久能好?”
    “如果有纾解工具,”章决被他按得难受,抬起手想将陈泊桥的手推开一些,但没有推动,便只好断断续续地说,“十多个小时,或者一天。”
    “我帮你吧。”陈泊桥说。他把灯又调得更暗了一些,房间里廉价的暗橙色灯光把人和物都照得朦胧了。章决半睁着眼,茫然地看着。
    陈泊桥拉开章决的被子,让房里的冷气贴住章决裸露出的皮肤,他低着头,掰着章决的膝盖,伸出手,从章决的股间,把章决用来抚慰自己的东西抽了出来,关了电源,扔在床尾。
    章决很怕陈泊桥会笑话自己,但陈泊桥没有,他只是一边缓缓解开衬衫扣子,边随意地问章决:“哪儿买的?”就像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能让章决松弛下来的谈话。
    “楼下。”章决说。
    章决闻到了很浓重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味道,看见陈泊桥靠近了自己。章决想告诉陈泊桥,自己刚才拆了一盒安全套,放在床头柜上,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用。
    但陈泊桥的速度比章决快一些,他好像早就看到了摆在那里的安全套,自行拿了一个拆了,背对着章决戴上,在昏暗的房间之中,旖旎的灯里,陈泊桥向章决压了下来。
    他缓慢地进入了章决的身体,贴着章决的耳根,告诉章决:“套子买小了。”
    陈泊桥用很传统的姿势和章决做爱。他力气很大,分开了章决的腿,按住章决的胯骨,不疾不缓地进出。章决因兴奋而产生的体液,从交合的地方,被撑开了他的东西顶得挤了出来,滴着在床单上。房间里除了身体碰撞的声音,和章决有时没忍住而发出的短促的呻吟,没有任何声音。
    陈泊桥把爱做得很圣洁,甚至没有过多触碰章决的身体,他一只手撑在章决腰侧。
    恍惚中,章决看着在自己上方的人,觉得他应该也并不曾动情。
    陈泊桥说帮章决,就真的只是帮一帮章决而已。
    章决很快就被操到了高潮,他或许是脑子太不清醒,勾住了陈泊桥的脖子,想要向陈泊桥索吻,但手还没用力,就被陈泊桥按了下去。
    陈泊桥按住章决的手臂后,动作停顿了一下,又过了不知多久,他低头吻了章决。陈泊桥含住了章决的嘴唇,接了一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湿吻。
    章决断续地射精,他的身体被轻易地满足了,热度似乎已经在往下降,精神也不再恍惚,因为陈泊桥帮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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