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ga雇员看见章决,也对他笑了笑。
    章决忽略了心头的不舒服,问陈泊桥:“联系完了?”
    陈泊桥微微摇摇头,用下巴指了指对面墙上的电视屏幕。
    章决依陈泊桥的意思看过去,只见屏幕上的国际频道正在播报一条突发新闻,曼谷港有一艘货轮因涉嫌藏毒被警方扣留,拖到了港口的码头深处,即将对整艘货船进行为期一周的检查,暂缓离港。
    画面切到船只的侧面,正是他们要上的那一艘,随后,镜头一转,拍摄着蹲成一排的船员,其中一个船员的手臂上纹了一大片荆棘花,章决认得这个纹身,是宗拉。
    但他没有多说,只在新闻播完后,问陈泊桥:“可以走了吗?”
    陈泊桥站起来,对他点点头。
    omega雇员用并不流畅的英语和陈泊桥说再见,请他有空再来。
    上了车,陈泊桥没有联系裴述,章决也没问。
    章决正在思考,货轮被发现藏毒,究竟是否和陈泊桥要登船有关。
    他需要消息源。
    “明天我得去找一个人,”章决告诉陈泊桥,“他可以帮我们再联系一艘船,这周我们一定能出发,不需要着急。”
    章决的不需要着急看似是和陈泊桥说的,实际上却实在劝慰自己。
    他的计划被打乱了,药剂一支不剩了,一连串的事故让他不由得焦虑。
    “嗯,”陈泊桥拍了拍他的肩,说,“我不急。”
    到了晚上睡觉的地方,已经十点钟。新安全屋的房间比章决从图纸上看到的还要小,只有一间卧室,和小小的客厅。
    章决本打算把卧室让给陈泊桥,自己睡沙发,陈泊桥却拉住了他,说:“一起睡吧,沙发那么窄,你怎么睡。”
    陈泊桥很坚决,章决只能又去找出了一床被褥,摆在床边。
    先行洗漱后,章决躺上了床,心中很紧张,他占了很小的一块床,手脚冰凉地缩在被子里。
    不多时,陈泊桥也洗完澡出来了。章决闭着眼睛,佯装已然睡去,感觉床垫的另一边往下沉了沉,陈泊桥好像躺了上床了,还换了一盏暗一些的床头灯。
    章决的黑发铺在枕头上,脸压住了几簇,其实不太舒服,但他和陈泊桥躺在一起,也不敢过多动弹,只在心里想得找个时间去理发了。
    忽然之间,章决觉得自己头发被人动了一下,轻微的碰触感出现了几秒,又很快消失,在章决想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有人碰了碰他的脑袋,顺着头发往下抚。
    “头发这么软。”陈泊桥低声说。
    章决立刻僵住了,他的手交叠在腹部,很怕被陈泊桥发现自己没睡,尽量自然地保持着均匀的呼吸。
    “比猫还软。”陈泊桥又说。他把手抽走了,不再碰触章决,章决的心跳却如鼓擂一般,快从喉口跳出来了。
    章决有时候很讨厌自己这么笨,如果是聪明的人,是不是就应该装作刚醒过来,不露痕迹地与陈泊桥说一些有情调的话。
    过了几秒钟,陈泊桥开口:“我逗你的。”
    章决的脸热了。不等章决辩解,陈泊桥又说:“知道你醒着。”章决睁开眼睛,看见陈泊桥衣着整齐地坐在床上,低头着看自己。
    陈泊桥问章决:“我只是说你头发软,你在高兴什么。”
    陈泊桥的表情一如往常宽容,眼神温和,带着体贴。章决以前做了很多次关于陈泊桥的梦,每次醒来都会变得高兴,坐很久回忆梦境。
    不过此刻,章决发现梦里自己想象力似乎和现实中一样匮乏,怎么梦都梦不到真的陈泊桥的一半好。
    虽然再好也不会是章决的,近和远、包容和强悍,都跟章决没有关系,但章决也不需要更多,看过就够了。
    第七章
    陈泊桥没再继续取笑章决,他说:“不困就别勉强,我也还不想睡。”
    章决有点丧气地“嗯”了一声,侧躺了一小会儿,坐了起来,平视陈泊桥。
    陈泊桥从来不会因为跟人对视而感到尴尬,他平静地说:“时间还早,睡不着很正常,不用跟我见外。”
    陈泊桥把白天的装扮卸了,又变回了清清爽爽的陈泊桥。
    章决猜他用了放在盥洗室台盆边的一次性剃须刀,可能刀放钝了,或者陈泊桥使不惯,他下巴上出现了两道昨天下午变装时还没有的、很浅的刮伤。
    察觉到章决的目光,陈泊桥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下巴,笑笑说:“刮得急了。”
    “对了,”他又流畅地切到了下一个话题:“猫的手术动完了吗?”
    章决反应了几秒,想起来:“哦,对。”又下床,走到床脚边,俯身在随身的大包里翻找出他的私人手机。
    开了机,艾嘉熙的新留言先跳了出来,随后是一堆来自闻接待的信息。
    介于陈泊桥在场,章决暂时没听艾嘉熙的留言,直接打开短信页面,拿着手机坐回床里,跟陈泊桥一起看。
    距离章决给闻接待回复“谢谢”只过去了几个小时,闻接待又发了不少视频和文字过来。
    闻接待给章决发了今天的账单,说小猫明天手术,在医院适应良好,又问章决,等小猫医好以后,他能不能先把小猫带回自己家里养着,他愿意定期给章决发视频。
    陈泊桥似乎想了解猫的情况,他挨近了章决,伸手点开了聊天记录里的一个视频,看猫用完好的爪子玩了一会儿小毛球。
    等所有视频图片都看完了,章决把聊天记录拉到了最底下,在对话框里打了个“可以”,刚发出去,陈泊桥突然开口:“他……”
    只说了一个字,陈泊桥又停了下来,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泰独立国的宠物医院接待员这么热情?”
    章决想了想,把自己付给医院的预存金数字告诉了陈泊桥。
    “……”
    陈泊桥给了章决一个难以形容的眼神。
    章决从陈泊桥的眼神中读到了误解,便十分不在行地分辩道:“现在宠物医院虐待动物的新闻很多。”
    “嗯,”陈泊桥点头附和,“对。”
    章决非常确定陈泊桥在嘲笑自己,他想再强调一下在宠物医院预存金额的必要性,让陈泊桥领会自己的用意,但他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了,是艾嘉熙的来电。
    陈泊桥和章决靠得很近,必定也看见了来电人的姓名。章决下意识地看了陈泊桥一眼,陈泊桥立刻体贴地问:“需要我出去吗?”
    章决摇摇头,不避讳地接起来。
    “嘉熙。”章决说。
    艾嘉熙一愣,有点怀疑地问:“阿决?”
    “怎么了?”章决问他。
    “你接电话了?”艾嘉熙向他确认。
    章决说是,艾嘉熙又问:“我给你的留言你听了吗?”
    “还没来得及听。”章决说。
    “我知道你开了保险柜,”艾嘉熙说,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还在曼谷吗?”
    “我没事,”章决说,“你不用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艾嘉熙急了,“新闻里铺天盖地,我想看不到都不行,而且放在银行的钥匙是你备用的吧。”他停了几秒,又说:“我在曼谷,下午到的。”
    章决刚想说话,对上了陈泊桥探究的目光,又顿了顿,垂下眼,劝艾嘉熙道:“曼谷不好玩。明天回去吧,乖。”
    “不要,”艾嘉熙一口拒绝,“我还要在曼谷享受一下声色犬马的感觉,在家被我爸管那么紧,好不容易出来了,我才不要马上回去。”
    “嘉熙……”章决还想再哄哄艾嘉熙,把人哄回去,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艾嘉熙打断了:“阿决,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吗?”
    章决没看陈泊桥,低声说:“嗯。”
    “……那……你是不是很开心啊。”艾嘉熙慢慢地问。
    章决听不出艾嘉熙的情绪,只觉得艾嘉熙问得似乎也很犹豫。
    而章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便沉默下来。
    艾嘉熙等了一会儿,大概知道想等章决回答还要等很久,便不等了,直接道:“反正你要小心。带他到国内之后,拿促分化剂的事也要放在心上。”
    从艾嘉熙出生那一天起,章决就一直充当着哥哥与保护者的角色。第一次被艾嘉熙教做事,章决还有些不太习惯。
    “知道了吗?”艾嘉熙又执着地问。
    “我有数。”章决说。
    “有数就好,挂了,拜拜。”艾嘉熙切断了电话。
    章决把手机收了起来。
    陈泊桥没说话,也没有寻根问底的意思,章决便自发地解释:“我的一个朋友。”
    “你的未婚夫?”陈泊桥问。
    听见陈泊桥说“未婚夫”,章决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陈泊桥不知道自己的任何事。
    不过陈泊桥说的不是特别准确,章决做了少许纠正:“前未婚夫。”
    陈泊桥轻挑了挑眉,道:“你们感情很好。”
    章决个人认为,陈泊桥对他的私事应该不感兴趣,可能就是随口说说,但章决还是回答:“我们从小有婚约,他十四岁分化之后,就订了婚,后来长大了一些,发现并不适合结婚,又取消了。”
    陈泊桥点了点头:“你确实不像男朋友,像他的长辈。”他学章决说了一句:“明天回去吧,乖。”
    章决觉得陈泊桥学的根本不像,陈泊桥说“乖”的时候明明充满了陈泊桥自己的气息,但章决仍旧笑了一下。
    章决很少笑,他不清楚自己笑起来是不是更不好看,因此很快地把笑容收了起来。
    陈泊桥好像并没有注意,又微笑着追问章决:“怎么样,像吗?”
    章决看着陈泊桥不说话,陈泊桥就知道了章决的答案,他又沉吟一会儿,重学了章决一次:“明天回去吧,乖。”章决又忍不住了,想背过身去笑,陈泊桥很自然地抓住了章决的手腕,不让他动,说:“躲什么。”
    陈大校的手又大又热,很有力气,他不让章决躲,章决躲不了。
    章决想,陈泊桥永远是那种能轻易让别人动心的人。
    他们很多年没见面,久到章决觉得自己喜欢的可能他自己杜撰的陈泊桥,或许陈泊桥其实没有那么值得喜欢,也或许章决再见他一次就又没感觉了。
    现在看来都是自欺欺人。
    章决对陈泊桥的喜欢严格依循了艾宾浩斯记忆法,不断地反复背诵着一件毫无意义也没希望的事,久而久之便再也无法忘记了。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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